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碾場 || 作者 楊進榮
天南地北會寧人
>《待分類》
2023.10.11 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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碾 場
作者 ‖ 楊進榮
碾場,有些地方叫打場。是農(nóng)村生產(chǎn)生活中一項重要的農(nóng)事活動。莊稼不光要種好管理好,收好碾好,也一樣重要。小時,實行的是集體化道路,人們集結(jié)一起,按隊(社)所需活計不同,由隊長(社長),依每個勞力的體力和特長,分配當日或數(shù)日內(nèi)的工作,報酬當然是計工分,一個青壯年勞力,參加勞動一天記十分工,社員俗稱一個工。年底生產(chǎn)隊組織結(jié)算,按一家人工分全家得到多少的合計數(shù),分配口糧。
生產(chǎn)時,有很多趣事,因為那時正值童年,記憶深刻,想忘都忘不掉。其中每到冬季攤場、碾場、抖場、起場、揚場的熱鬧場面,更是不能忘記。
貧窮,使人感覺
潔白的麥草
和
飄飛的麥薏,以及癢人的麥土中,都是滿滿的幸福。這種感覺,非經(jīng)歷那個年代的人無法感觸。
碾場的時間段,正是一地寒霜,零星漂雪,北風碩號的三九寒天。也是孩子們放寒假,每日掙四分工的時候。天蒙蒙亮,大人娃娃,不約而同地向大場走去,攢勁勞力登上麥摞子,先用手撕,后用鐵杈木杈,把糧食揀子扔到摞子下,都分人往大場中間扥麥揀子,部分人站一圈,解開糧食揀子,一圈又一圈地攤麥。等到糧食攤好了,碾場人,把驢?;蝌呑?,吆趕到大場上,綁上籠頭和套繩,給碌碡戴上夾板子,幾對牲口拉上碌碡開始碾場。壓碾幾次后,人們拿上四杈或兩杈,開始抖場。抖開如亂麻狀,又開始吆牲口拉碌碡轉(zhuǎn)圈。如此進行三四遍,卸掉牲口,一批人持四杈拾掉大草,然后一人扶木鍬,三四人在前面背繩拉,連薏帶土帶糧食顆粒拉在場中間,堆成一大堆。待南北風刮起時,幾個人輪流用木鍬鏟起往空中拋,幾個人輪流執(zhí)掃把在糧食堆子上掃薏草,塵土被風刮向半空,落在周邊。
聰明一點的小孩,會在麥摞子后面,踅摸一點事干,以此換回家長的默許贊揚。比如偷偷抽出幾把麥子,折掉麥穗,扔在正碾的場上,把一把麥桿抱回家,由大人掐成草辮子,編成草帽,或納成鍋蓋。而我,天生的暴虎馮河的性格,自小不知占便宜獻殷勤,所以不怎么召人待見!
大人忙著碾場,小孩則在堆起的薏草之上,翻跟頭,摔跤,跳蹦子。大一點的孩子,在草垛和摞子后面,玩墻娃娃(捉迷藏)的游戲。你追我,我攆你。碰了,不哭;撞了,起來再跑。黃土地上的生命,就是這般活潑可愛,快樂健康!一個個灰頭土臉,但一年沒有幾個患感冒的同伴;一個個骨瘦如柴,卻沒有幾個因為患肥胖癥或戴五六百度近視眼鏡的。
天太冷時,大人會把一部分孩子躖回家,
躖
不回去的,便擠在看場的場窯子里,聽短暫休息的人講古經(jīng)說古事。有位堂三哥,文革前上過初中,因家庭成份高,不得不退學回家務農(nóng)。他看過《三國演義》和《水滸傳》等書。我們一群娃娃老漢,個個神情專注,都在聽他繪聲繪色地講歷史故事。乃至抖場了的喊聲都沒聽見,經(jīng)常召來隊長的或負責碾場人的一頓謾罵。
大場北外墻后面,有我的本家隔山老哥李家。遇碾場起南風時,細麥薏和麥土會落滿他家院落,那土特別綿,但粘在人身上奇癢難忍,可那麥薏能煨熱幾次炕。七八歲的我,這點都讓我羨慕的不得了,暗怨父母,怎么沒有把我家的院子,修建在大場邊,也能如李哥家一樣,冬天收到揚場時飛落的那些麥薏,至少可讓土炕能多熱幾次,這不算偷搶,也勿需到山崗上去掃毛薏。
碾場是農(nóng)耕文化發(fā)展的產(chǎn)物。古人燒麥穗和谷穗以充饑度日,《山海經(jīng)》中就有"瞑之西,人鉆之得火,火燒稼穗,熟而食之”。而且,這種習俗傳至今天,端午前后,小麥青籽正圓,折一把麥穗,在爐子上燒烤,放在簸箕中用手一搓,簸出麥皮,青嫩的麥粒有一股純糧清甜的香味摻和其中。小時候,隊長罵,副隊長喊,邊在壩埂子上跑,邊折麥穗,折上一把,和幾個小伙伴撿幾把野柴,在山康囊中點火燒麥穗,煙冒著,綠麥穗嗶哩吧啦地響著,手里搓著,口中憋氣把麥皮往掌外吹著,一個個吃得嘴唇周圍和雙手都是黑的,搓不掉,水不易洗干凈,幾天還能隱約看到吃過燒麥的印跡。挼搓的不十分干凈,但吃得津津有味,有時候,童年的快樂就是這么簡單。
那時,每戶有半畝地的責任田。大多人都會種上洋芋和糜子谷子,種秋糧的最多。因為是靠天吃飯的地方,夏糧能不能豐收,十之八九沒有多大把握。一般情況,秋雨每年總有幾場,有雨,莊稼就不會絕收,至少籽種不會白費。有一年,父親種了馬僵繩谷子,那谷穗有七八寸長。我的主要任務就是攆麻雀。麻雀現(xiàn)在成了保護動物,象野雞野兔野豬一樣。但那時屬四害之一。消滅得越多越光榮。吼打的久了,成群的麻雀根本不怕人,飛起來黑壓壓一片,落下來嘰嘰喳喳吵叫得人頭疼。有的人綁草人,放飄帶,它們久了,都不黑怕。煩人的很。人要不停地來回奔跑,才能把驚飛的鳥群嚇唬得不讓它們重新落下來。
收了谷子后,父母親把它背到院子中,曬干后,趁中午,母親用鏈枷不斷拍打。鏈枷是最原始的碾場工具之一。包產(chǎn)到戶前,幾乎家家都置辦有這種農(nóng)具。
生產(chǎn)隊后期,大些的生產(chǎn)隊都用上了手扶拖拉機,手扶碾場速度快,人的體力耗費少,大大提高了碾場的工作效率。
碾場時,驢叫人喊機器轟隆隆響,場面十分熱鬧。有時,保管員會在生產(chǎn)隊場窯的炕洞中燒一背篼洋芋,燒熟后,一群人搶洋芋,他們把抓到手的熱洋芋,在地面上磕磕,洋芋上還粘有草木灰,他們便不顧一切地掰開,一邊喊燙,一邊吹吹抖抖地開吃了。那時的洋芋,沒有施用化肥農(nóng)藥,吃起來十分散綿爽口。但下大苦,吃不飽穿不暖的那群人永遠雕刻在我的心上,淳樸敦厚地令人終生難忘,善良勤勞的使人永遠想念。
包產(chǎn)到戶后,大場也分成了塊塊方方。這家摞幾小摞小麥,那家摞幾小摞糜谷或扁豆豌豆。碾場也不再集中統(tǒng)一于冬月進行。炎炎夏日,秋高氣爽,都是三家一組,五六家一團,互相幫助,把收割拉到場的糧食隨時打碾歸倉的時節(jié)。
近年來,種地的人少了,但種地的機械化程度也大幅提高了。碾場也一樣,驢拉碾的不見了,拖拉機帶個碌碡跑碾的也少見了,收割機、脫粒機普遍應用于農(nóng)業(yè)。
社會越發(fā)展,科技越進步,農(nóng)業(yè)的現(xiàn)代化進程就越快,二牛抬扛,人拉驢碾的時代,終將被科技的飛速發(fā)展所取代。而我,懷念的還是那個有碌碡碾場的時代一一心靈沒有被污染的社會,再窮,人都能體會到幸福的滋味!
作者楊進榮,曾用名綠云、羅巴、走天涯、西北星,隴上田園詩人,作家,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愛好者和鄉(xiāng)土文化的資深研究者,曾在《詩歌報》《散文林》《詩人》《駝鈴》《白銀晚報》《白銀日報》《白銀文藝》《烏蘭》《甘肅日報》《甘肅經(jīng)濟日報》《首都文藝》《人文白銀》《鄉(xiāng)土文學》《鄉(xiāng)韻》《隴上風情》《中華詩詞》中國網(wǎng)、神州網(wǎng)、今日頭條、鳳凰網(wǎng)等網(wǎng)絡和報刊發(fā)表小說詩歌散文游記近萬篇,深得讀者喜愛。著有散文集《抱樸》和詩集《星云涯羅》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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