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雅詩叢：奧西普 · 曼德爾施塔姆
他的詩歌變成一種高速和暴露神經(jīng)、有時候隱秘的詩歌，帶著多少有點縮略的句法，以無數(shù)飛躍越過不言自明的東西。然而，以這種方式，它反而變得比以前任何時候更具歌唱性，不是吟游詩人似的歌唱而是鳥兒似的歌唱，帶著刺耳、難以預(yù)料的措辭和音高，有點像金翅雀的顫音。
——[俄] 約瑟夫·布羅茨基
討厭的癩蛤蟆①
討厭的癩蛤蟆
跳進(jìn)濃密的草叢里。
除了死亡
我不知道我活著。
塵世的生命，塵世的美，
為什么你們要來煩我？
但她，她使我想起
我是誰，我夢見過誰。
1909年
① 此詩未結(jié)集?！g注
（黃燦然譯）
我在邪惡而多泥的池塘中長大
我在邪惡而多泥的池塘中長大
像一根颯颯響的蘆葦，
熱情地、慵懶地、溫柔地
呼吸被禁止的生命。
沒有人看見，我低垂，
沉向冷泥的庇護(hù)所，
只有秋天飛逝的瞬間
以颯颯聲友好款待我。
我享受這殘酷的侮辱。
在夢幻般的生活中
我偷偷地羨慕所有人
并偷偷地愛上他們。
1910年
（黃燦然譯）
這放縱刺激的生活會使我們瘋狂
這放縱刺激的生活會使我們瘋狂，
午前喝酒，晚上還在腦脹。
我們怎樣才能擺脫這病態(tài)的興奮，
這發(fā)熱的取樂的可怕紅暈？
痛苦的握手儀式，
夜里街頭的接吻，
河水沉重的流動，
火炬般閃耀的街燈。
像等待通話中的狼，
我們等死，但我猜最先死去的
將是那努著干裂的赤唇
額前晃著一抹卷發(fā)的人。
1913年12月
（黃燦然譯）
不要向任何靈魂吐一個字
不要向任何靈魂吐一個字。
忘掉你見到的，
鳥、老婦、監(jiān)獄，
和其他一切。
否則破曉時分
你剛張口
就會像松針
開始顫抖。
你就會回憶鄉(xiāng)間小屋的黃蜂，
小孩沾著墨跡的鉛筆盒，
或你從未采摘的
森林里的藍(lán)色漿果①。
1930年10月，第比利斯
① 曼德爾施塔姆曾在《亞美尼亞之旅》中說：“小時候，愚蠢的虛榮心和虛假的自豪感使我不愿意去采漿果，我也不屑于采蘑菇。我更喜歡哥特式的松果和虛偽的橡實?！薄g注
（黃燦然譯）
這個冬天觸動我①
這個冬天觸動我
像一個遲來的禮物。
我愛它在不確定中
小心鋪展的遼闊。
它的恐懼是美的，
像可怕事件的開始。
在整個無林的空地前
就連渡鴉也害怕。
溪流那隆起、半球形的
冰雪的淡藍(lán)和難以入眠的搖籃曲
都是不穩(wěn)定的，但又
比什么都強(qiáng)大。
1936年12月20-30日
① 此詩寫于1936年沃羅涅日第一場遲來的降雪之后?！g注
（黃燦然譯）
奧西普 · 曼德爾施塔姆Osip Mandelstam
奧西普 · 曼德爾施塔姆（1891—1938）生于波蘭華沙，童年在圣彼得堡度過。一生命運(yùn)坎坷，兩次被捕，長年流放，1938年死于遠(yuǎn)東符拉迪沃斯托克的集中營。俄羅斯白銀時代著名詩人、散文家、詩歌理論家，其創(chuàng)造的累累碩果為他贏得了阿克梅詩派“第一小提琴手”的稱號。生前出版詩集《石頭》《哀歌》《詩》，死后其名聲溢出俄羅斯，成為二十世紀(jì)最重要的世界性詩人之一。
—— 大雅詩叢 · 外國卷 ——
書名：曼德爾施塔姆詩選
作者：[俄]奧西普·曼德爾施塔姆
譯者：黃燦然
出版社：廣西人民出版社
出版時間：2015.6
《曼德爾施塔姆詩選》是俄羅斯最偉大、命運(yùn)最為坎坷的詩人之一曼德爾施塔姆的詩歌精選，收錄詩歌近兩百首，貫穿曼德爾施塔姆整個寫作生涯。這些詩歌形式嚴(yán)謹(jǐn)，以卓越的藝術(shù)表現(xiàn)力展現(xiàn)了對“世界文化的眷戀”，充滿了濃厚的歷史文明氣息和深刻的道德意識，詩評家把他的詩稱為“詩中的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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