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 溪 文 學
第 401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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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 年 客 旅
曾玉仿
（一）
2010年的第一天早晨那是個特別的日子
我踏著晨霧迎著晨風沐浴著新年的雨露
走進客家人聚居的城市鄉(xiāng)村街道小巷
聆聽客家人那親切友好的新年的祝福
當我注視著客家人宰豬殺雞磨豆腐那忙碌的身影
臉上泛著新年吉慶的喜氣心頭溢滿了快樂和幸福
在我的腦海深處卻在尋覓著
客家人早已遠去的千年旅途
當我打開塵封的發(fā)黃的線裝書卷
家族中祖上留下來的珍藏的族譜
循著祖先們留下的有關落居始祖開基始祖的文字記載
探尋祖先們從中原故土黃河故地一路跋涉南遷的著述
從而在不停地叩問
從而在細心地悟讀
當初 他們踏上嶺南大地
當初 他們離開中原故土
有沒有人告訴他們
有沒有人問過他們
在嶺南這片大地上誰是最初的拓荒者
而在嶺南客家人中誰又是最早的始祖
掩卷沉思尋根問祖溯根追源不禁要問
中原漢民為什么會離開中原拋棄故土
如何輾轉來到南方而今后人又在哪里
漫漫征程中所忍受屈辱與艱難向誰訴
記得家譜記載 先祖居于河洛
細聽客家語言 恰似中州鄉(xiāng)俗
或許是在一千年 二千年 甚至是更漫長
華夏大地就有了這支獨行俠式客屬漢族
戰(zhàn)火中 繁華都市富饒鄉(xiāng)村化為廢墟
戰(zhàn)亂中 無辜喪生被迫遷徙拋棄故土
他們攜老將雛 頂風冒雪 九死一生
他們背井離鄉(xiāng) 翻山越嶺 餐風宿露
從中原到江漢平原到南越之地
從原鄉(xiāng)到沿海僻地到重洋遠渡
漂泊異鄉(xiāng)的音符早已注入到血脈之中
于戰(zhàn)亂中于荒災中于橫逆中一路奔赴
盡管篳路藍縷顛沛流離
難忘源在河洛根在漢族
千年的遷徙 迄今仍未終止的遷徙
千年的旅途 迄今仍未終止的旅途
那是永恒的遷徙永恒的躁動永恒的希冀啊
那是不歸之路奴隸之路血汗之路拓荒之路
（二）
河源地處粵東北本是客家古邑源遠流長歷史悠久
公元前一萬至四千年東江上游始有人類繁衍相承
百越時期來自江浙一帶的越民散居南越部族
公元前214年秦置縣龍川縣令趙佗縣治佗城
趙佗上書秦皇遣一萬五千名中原女子南下龍川
客家歷史上的首批客娘陪伴秦軍將士安身立命
秦平嶺南前 這里還是原始的部落酋長世襲制
趙佗的到來 帶來中原文化農業(yè)和手工業(yè)技能
令嶺南社會形態(tài)從原始社會分散的部落統(tǒng)治
跨過奴隸社會而向文明發(fā)達的封建社會變更
因了趙佗 嶺南文化萌芽催生扎根開花
從此以后 嶺南文化海納百川代代興盛
河源大地古時龍川 先賢輩出光耀后人
唐代進士韋昌明宋代進士古成之王汝礪
明代進士巫三祝李燾史學神童練恕
清朝顏氏三代現(xiàn)代文學評論家蕭殷
東江岸邊夕陽西下佗城風景如畫
轟鳴的列車在唐代古塔邊穿梭而行
雖經二千多年歷史沉淀
佗城古跡遺址久負盛名
佗城古鎮(zhèn)古城郭179個姓氏百家祠堂
沉默的越王井靜寂的越王廟學宮考棚
浩浩東江匯入珠江流向大海
川流不息奔騰馳騁日夜兼程
龜峰塔下舟泛東江漁歌唱晚
梧峰山下清澈江水映照槎城
圍龍屋走馬樓四角樓眾多客家古建筑
南園古村蘇家圍明代鱷湖太平街風情
晨曦漸明客家山歌每天唱響東江河畔
花朝戲花燈節(jié)凝聚客家文化智慧結晶
（三）
客家人深居崇山峻嶺 雖然步履艱難
胸襟里懷揣黃色文明 雖然前路險崎
但這支從山地走向海洋的優(yōu)秀民系
尋求生存空間的堅定信念永志不移
這是一個具有顯著特征的漢族民系
是世界上分布廣闊影響深遠的民系
聚居在粵北贛南閩西大部分地區(qū)
川桂湘瓊港臺等地約120余縣邑
嶺南 歷史上歷代流放官宦名流之地
他們 給嶺南帶來了傳統(tǒng)的中原詩禮
當你融入底蘊深厚的濃郁的客家文化
撲面而來的竟是秦漢遺韻嶺南的清風
韓愈被貶嶺南途經龍川藍關
無奈中感嘆雪擁藍關馬不前
大文豪蘇東坡長駐嶺南
足印詩跡遍及南粵大地
客家人的壯舉曾經轟轟烈烈地震驚世界
太平天國起義參與者多為兩廣客家子弟
客家人洪秀全楊秀清石達開李秀成等等
為首領組成的太平軍縱橫捭闔所向無敵
近代史上南粵大地又是中國民主革命策源地
客家人孫中山領導民主革命首舉反封建大旗
武裝起義推翻了封建統(tǒng)治萬古流芳
辛亥革命起共和而終帝制千秋功績
中央蘇區(qū)土地革命二萬五千里長征
挽救災難深重的中華民族前赴后繼
客家兒女跟著共產黨跟著工農紅軍去長征
征途上每一華里就有一個客家人舍生赴義
生生不息的客家人 你們的根在哪里
尋找理想家園的客家人 何處是安邑
黃河之水啊總在客家人的血脈里澎湃奔流
中原故土嶺南客家到處都有客家人的根基
一個個村落民居依水旁山而居
一棟棟小樓井然有序風格各異
云霧繚繞中時隱時現(xiàn)的座座客家圍屋
綠樹成蔭田泛秋色桃映春光山水秀麗
圍龍屋走馬樓五鳳樓土圍樓四角樓
古樸典雅的客家民居建筑獨具造詣
他們歷經風雨洗刷強烈地震臺風襲擊
數(shù)百年在崇山峻嶺安然無恙巍然屹立
客家風俗尚有八喜添丁之喜喬遷之喜金榜之喜
花燭之喜立灶之喜壽誕之喜節(jié)慶之喜豐收之喜
逢年過節(jié)好客的客家人總是少不了娘酒
圍龍屋主人請你品償娘酒總是熱情洋溢
客家人的一生和娘酒如影相隨
小孩子出生親友們要喝廿朝酒
到了滿月又喝滿月酒滿周歲喝對歲酒
生辰壽宴喝生日酒新居落成喝新屋酒
當你坐在圍屋里喝著客家娘酒欣賞客家山歌聆聽客家話語
你會深深感受到這客家文化的厚重感受到她的古老而清麗
（四）
黃河 以其博大無私的胸懷養(yǎng)育了
中華民族 也同樣養(yǎng)育了客家兒郎
春秋戰(zhàn)國天下大亂
中原鼎沸戰(zhàn)火疆場
廣府人潮州人率先從中原遷徙南下
到來珠江三角洲或從福建遷入韓江
客家人最后離開中原來到嶺南
容易謀生的平原已難插足入鄉(xiāng)
只好在粵閩贛崇山峻嶺之間
客居他鄉(xiāng)艱難度日偏安一方
寧賣祖宗田莫忘祖宗言
他們牢記祖訓牽掛原鄉(xiāng)
所以客家話代代相傳
保留著周朝國語韻腔
秦皇掃六合秦軍五十萬金戈鐵馬黃河邊揮師南嶺
繞道湘桂修鑿靈渠水師南征中原人首次踏足南疆
贛閩粵山區(qū)人煙稀少野獸出沒
百越土著部落居住在荒野僻壤
中原人帶來農耕技術和建筑技術
開墾層層梯田修渠筑坡伐木墾荒
客家人有毅力逢山開路遇水搭橋
村寨小徑通衢大道相通集貿市場
荒涼的山野人聲喧鬧五谷豐登
寂靜的群山阡陌縱橫四季芬芳
西晉末年五胡亂華八王之亂爭戰(zhàn)不休
北方匈奴趁虛而入胡塵飛揚局面動蕩
北方匈奴騎著驃悍駿馬闖入中原大地
穿過廣袤草原戈壁山丘其勢無可阻擋
平靜的中原大地上升起了滾滾的濃煙
黃河岸邊金戈鐵馬刀光劍影生靈消亡
在深宅大院和詩禮生活中享受著平靜生活樂趣的中原漢人
背負戰(zhàn)爭的烽煙紛紛攜家?guī)Э谔与x家園一路向南跳躍前往
國破家亡危難時刻無辜的人只有一個愿望
那就是尋找安身棲息的世外桃源人間天堂
離開中原的陽光和黃河之水的滋養(yǎng)戰(zhàn)火硝煙剛剛拋在身后
他們便喘一口氣開始在湖泊和河流沿岸搭起草棚重構夢想
經南陽進襄樊沿漢水入長江遷向湖北安徽江蘇一帶
由九江到鄱陽湖順贛江進入贛南山區(qū)粵東梅州一帶
此次南遷之潮為客家人第一次大遷徙
歷經170多年遷移人口一二百萬之上
唐朝安史之亂藩鎮(zhèn)割據(jù)縱兵殘民中原災荒連年
官府敲詐盤剝民不聊生城鄉(xiāng)煙火斷絕一片蕭霜
唐末農民起義義軍馳騁中原輾轉大江南北
戰(zhàn)亂所及唯有贛南閩西南粵東北堪稱樂鄉(xiāng)
中原漢人二次遷徙至五代時期歷經90余年
南遷者渡江入贛更徙至閩南粵北粵東邊壤
金國入侵北宋滅亡高宗南渡臨安稱帝
臣民百萬跟隨高宗渡江南遷行程惶惶
南宋末年元兵入侵中原強占民田推行奴隸制
黃河流域的漢族人為避戰(zhàn)亂第三次南遷渡江
江淮贛江流域的漢民又舍棄掉剛已建立的家園
匆忙打點行裝混在宮女和文武官員中繼續(xù)南往
元兵向南進逼贛閩粵
宋元雙方均交戰(zhàn)沙場
文天祥起兵抗元率義軍進抵梅州
客家兒女紛紛從軍轉戰(zhàn)閩粵疆場
抗元失敗后客家人為避元朝追捕誅連
放棄了剛睡熟的被窩和未收割的田莊
寬闊的官道上百萬漢人集體南逃
在兵荒馬亂的時日贛南人口爆漲
客家先民向贛粵交界的贛江汀江梅江等三江流域遷徙
中原漢民匯聚到這客家大本營中從不同時間不同地方
在蒼茫起伏的崇山峻嶺之間流淌著一條條清澈的河流，
每一個盆地就是一個完整的客家人農耕生活的小村莊
屏蔽的山地里客家人找到了夢寐以求的桃花源
廣闊的山川中客家人猶似來到了夢境中的天堂
所居既定各就其地各治其事披荊斬棘筑室造田
種之植之耕之獲之興利除害休養(yǎng)生息更新萬象
重名節(jié)守勤儉重教化守信義
客家人為人立身傳世之義方
客家人以耕讀為本家雖貧其子弟必讀書鮮有不識書者
客家人多精技擊少林真?zhèn)髅恐赁r暇必當相習拳術刀槍
客家婦女歷經國難戰(zhàn)亂之苦不論貧富皆不纏足
勤農耕事翁姑教兒女理家政精明能干勝于男郎
客家婦女最能吃苦耐勞自重自立最重人倫教化
田頭地尾家頭教尾灶頭鍋尾針頭線尾樣樣皆強
人們張口說客家話言行舉止家風相傳中原風俗在此盛行
共同的遭遇和文化背景使客家人在這片土壤中如愿以償
清兵鐵騎入關旋而揮兵南下
福建廣東客家義士舉義反抗
失敗后被迫散居各地或隨鄭成功到了臺灣
或向粵北粵中粵西搬遷或到廣西湖南四川
明末清初四川天災人禍戰(zhàn)火連連不斷
清軍與張獻忠及與吳三桂曾輪番逞強
清康熙年間因長期戰(zhàn)亂瘟疫災荒四川人口驟減
移湖廣填四川第四次大遷徙客屬漢民入川為鄉(xiāng)
朱德和郭沫若的祖先此時遷入粵北和汀州寧化
至乾隆四十一年客家及后裔超150萬入川拓荒
客家人在數(shù)百年歷史長河中
安寧地在南方山區(qū)耕山種糧
有時在夜靜更深時也會想念起中原舊家
緬懷著失去的大宅家具線裝書籍和田莊
祖先的容顏和笑意時時在夢中浮現(xiàn)出來
然而故園已去懷念終將從內心漸漸淡忘
他們勤勞耕種過著自給自足的田園生活
同時也在忍耐著無情的冷落和世態(tài)炎涼
默默無聞地在土樓內樹蔭下田間地頭教子識字
不遺余力地延續(xù)著中原文化的遺脈和詩禮書香
康熙廿年清朝政府平定割據(jù)臺灣的鄭成功政權
沿海地區(qū)田園拋荒長滿雜草空無人煙景象凄涼
海風在破敗的庭院和窗戶里肆意穿行
海鳥飛禽在昔日的良田村莊留下衰喪
清廷采取招撫移民墾荒政策內遷居民復界
客家人又擴展到廣西粵中西部港臺等地方
漂洋過海 客家人開始了從山地走向海洋的冒險嘗試
史料記載 宋代末期已有客家人遷往東南亞打拼闖蕩
客家人在東南亞各地做出了許多驚天動地的大事
18世紀梅縣人羅芳伯在婆羅洲建立了蘭芳共和國
在這烏托邦式的人人平等的理想社會
島內居民共同勞動開礦享受大同愿望
由大埔永定客家人共同開辟的著名的檳榔嶼
則是客家大本營桃花源生活的一種更新向往
洪秀全領導的以客家人為主體的太平天國運動
抱著天下一家同享太平理想輾轉征戰(zhàn)義旗飄揚
天京陷落后起義軍受到剿殺百姓紛紛逃匿
參加起義的客家人及其眷屬設法逃生南洋
咸豐同治年間廣東土客械斗事件受到牽連的客家人
也都把遠走海外背井離鄉(xiāng)作為最明智和無奈的悲愴
還有一部分的客家人為了求生存謀發(fā)展
遠涉重洋到達南北美洲西印度洋群島上
閩汀與粵地惠州潮州嘉應州的一些客家人
甚至到達非洲印度以及澳洲等地僑居經商
在那有著獅子和袋鼠的異國他鄉(xiāng)展示著客家文化東方魅力
以至于凡有海水的地方就有華人有華人的地方就有客家郎
（五）
客家人的祖先們就這樣把厚重的歷史之門推開
黃河邊的漢子民頑強地將命運的晨鐘暮鼓撞響
泱泱華夏西北是戈壁黃沙西南是青藏高原屏障難以逾越
命運別無選擇生存空間無法選擇他們前路迷茫行程彷徨
只好扶老攜幼挑擔背襄歷盡艱辛一路跋涉來到南方
雖經變亂顛沛流離家人離散或遭亂兵殺戮盜匪劫搶
但他們在長期輾轉遷移中總是披荊斬棘繼往開來
惡劣環(huán)境磨礪意志生存的信念愈挫愈奮愈挫愈強
孤帆遠影中漂洋過海的客家人
空攥著兩個拳頭打天下闖南洋
浪跡天涯的客家人以百倍的毅力忍辱負重
在那不毛之地艱苦奮斗辛勤勞動建設異邦
開墾土地傳播耕作技術傳授烹調手藝陶瓷工藝
把民俗文化活動和寺廟建筑藝術帶到異國他鄉(xiāng)
燃燒著人文理想的沖天烈焰
照亮了客家兒女前行的航向
這沖天的烈焰散發(fā)出來的光亮
使神州大地五洲四海熱力奔放
千年的遷徙 處處為客處處家
一路南行 走向富裕走向四方
（校編：）
作者簡介
曾玉仿，中國自然資源作家協(xié)會會員、廣東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廣東省小小說學會理事,中國微型小說學會會員，河源市作家協(xié)會副主席。
顧 問：申平（廣東省小小說學會會長）
主 編：毛小玟（龍溪文學會會長）
副主編：申玉林（風華文學社副社長）
副主編：姜亦泉（世界詩歌作家文集散文主編）
編 委：鐘子陽、單斐， 王炳祥
主 播：葉志平、青春、葛奎兵、長安
玉蘭、姜敏 .香雪
排 版：李修鵬、肖桂芳. 龍海玲
校 對：秦 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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