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靜教授和葉嘉瑩先生
我在葉先生身邊確實非常幸運,不僅僅從教學治學上學到東西,更重要的是學會了面對生活的態(tài)度——怎樣能夠從容,怎樣能夠讓自己內(nèi)心更加地強大。
她一直在付出,不管未來是什么樣的結局,她都愿意去做,甚至是抱著一種“獨釣寒江雪”的態(tài)度在做,是一種“知其不可而為之”。她說,這樣活著才有意義。
精神境界比較高的人有兩種:一種是在高處俯瞰著人間,還有一種是來到了人間。來到人間的又分兩種,一種是他到了人間就被塵世的污泥給墜下,再也飛不起來;但還有一種人可以飛起來,而且還可以帶著周圍的人一起飛。我想,最后這一種,應該就是先生的目標吧。
——張靜
好將一點紅爐雪,
散作人間照夜燈
○
張靜
(南開大學文學院教授)
有時候,茫茫人海中,人與人的相遇相知相交,好像都有一種莫名的不可思議的緣在牽引著。回想起我跟葉先生的相遇相知,確實是有一種不可思議的緣。
因為我是在南京大學讀的博士,畢業(yè)的時候也沒有想到要繼續(xù)做博士后,很偶然的機會下,有一天一位在南開讀書的朋友跟我通話,說葉老師的課講得特別好,而且告訴我葉先生在國內(nèi)還招生,我聽了這個消息特別震驚,之前一直以為她在海外。后來這位朋友幫我問到了葉先生的電話。那是我第一次和葉老師通電話,我當時就覺得葉先生特別熱情,聲音很有吸引力,既堅定,又悅耳。我們談了很久,葉老師問了我博士研究的課題,并歡迎我來南開。她還告訴我說,2003年10月她會在南京做講座,到時候可以見面。
在東南大學的講座上,我生平第一次見到葉老師。當時葉老師好像肺部感染了,白天輸了液,打了吊瓶,晚上演講的時候手背上還貼著醫(yī)用膠條。在這種情況下,她還是站著講了兩三個小時。演講結束后我到前面去跟葉老師打招呼,說我是南京大學的張靜,葉老師記憶力非常好,她一聽,立刻就說,喔,歡迎歡迎,歡迎到南開來。
《掬水月在手:鏡中的葉嘉瑩》內(nèi)頁圖
與葉老師再見面,是2004年的教師節(jié)。那天葉老師從溫哥華回到南開,我們這些學生給老師接風。那一年正好也是葉先生八十華誕,會議時間定在10月21日,時間很緊張,要趕緊準備。我這人一旦做起事情來就很投入,哪怕是籌備會議也是如此,后來我的博士生導師莫礪鋒老師也來參加會議,莫老師在葉先生面前也是學生輩,葉老師跟他肯定了我的工作,說挺希望把我留在身邊的。
我想正是因為這個會議,我與葉先生之間的距離一下子就拉近了。準備會議的過程中會有很多溝通,葉先生可能晚上十一點還在跟我通話,早晨六點就又跟我打電話,說有什么工作要準備。所以我們好像沒有那種從遠到近漸變的認識過程,一下子就進入了熟悉的狀態(tài)。
2006年6月,我博士后出站留校。我印象很深,那年9月的一天,葉先生早晨七點鐘給我打來電話,她說張靜你能不能過來一下,我摔了一跤。說來真是奇怪,那天凌晨一點多我突然醒了,我很少會在睡覺中間醒來。醒來以后我就一直在想會不會有什么事情,很擔心是不是我在英國工作的愛人出了什么事,沒想到是葉老師。接了電話,我就趕快跑過去。我家離葉先生家不遠,騎車也就十來分鐘。后來我問她是怎么摔的,她說是晚上起夜,從洗手間回床上的時候,覺得已經(jīng)到床了,但其實沒有,就一下坐空了摔在地上,導致左鎖骨骨折。骨折多疼啊!但是先生覺得凌晨一點多鐘給我打電話很不禮貌,居然就一直堅持著,等到早晨七點鐘才打電話給我。這件事也給校方和我們身邊這些人員敲響了警鐘:葉老師畢竟上了年歲,身邊必須得有個人。
陪護葉老師的經(jīng)歷,讓我了解到骨折的術后康復過程是多么痛苦,不是說骨頭接上就行了,骨頭要長,周圍的肉可能會發(fā)炎。葉先生白天做完手術,晚上就疼醒了。她和我說:“張靜,把報紙拿來,我要看一下報紙?!?/p>
每一個人表達疼痛的方式是不一樣的。有的人可能會不停地長吁短嘆,但有的人會通過閱讀、創(chuàng)作來排解肉體上包括心靈上的疼痛。
葉先生晚上疼得睡不著就看報紙、看書,她不愿意讓任何時間白白虛晃過去。等到能夠下地了,她就開始練鶴翔樁。她的精神意念、意志力非常強大、遠遠超越一般人。在先生身邊,我覺得這是一個挺大的收獲:無論在現(xiàn)實中遇到了什么苦惱或是肉體上經(jīng)歷什么樣的疼痛,其實都可以從精神上戰(zhàn)勝它。
葉嘉瑩先生在迦陵學舍
葉先生原來也跟我講過,為什么她北美中國兩邊飛的時候可以不倒時差,其實都是熬出來的。她早年的那些手稿,上面都是筆畫的道子。因為有時候特別困,但是還要備課,禁不住打了個盹兒,筆就不小心畫上一道,人醒了,就接著再看再寫,就靠意志力生生撐起來。我在葉先生身邊確實非常幸運,不僅僅從教學治學上學到東西,更重要的是學會了面對生活的態(tài)度——怎樣能夠從容,怎樣能夠讓自己內(nèi)心更加地強大。
記得剛剛跟隨葉先生的時候,有一次她在北京國家圖書館講女性詞的時候說,法國作家法朗士寫過一本《紅百合》,書里說一個女子如果出生在一個比較幸福美滿的家庭,婚后的生活也比較甜蜜,到三十歲的時候連一場大病都沒有生過,那么,注定她對人生的認識是膚淺的。這是無可奈何的事情。
那時我也快三十歲了,聽了以后醍醐灌頂,這不是在說我嗎?我就跟葉老師匯報,葉老師說我沒有說你,我是說有個作家這樣寫過。不過,葉老師確實在引領我開始思考這些問題。我好像一直都是在學習,從來沒有真正地開始思考人生,那時候閱歷也有限,沒有接觸這么多,也沒有面對過復雜的生活。我留校以后一開始也不適應,比如講課嗓子啞了。葉老師就會說:“嗓子啞了?接著上。上得再多一點,就把這個關給過了。以后你再講課,講多少課都不會啞了?!?/strong>這給了我很好的經(jīng)驗。
1971年在英國牛津大學
大概到了2011年的時候,葉先生還沒想好要定居國內(nèi)還是溫哥華,如果去溫哥華的話,最好能有個伴。她那時候?qū)ξ艺f,你現(xiàn)在當務之急就是學英語,然后申請一個國家留學基金的項目,跟我一起到溫哥華去。因為我是我們研究所所長助理,我最應該幫她整理材料帶回來。從此我每周去北京上四次英語課,每天八點鐘上課,我五點鐘起床,到天津火車站趕六點十分的早班車到北京,倒兩次地鐵,晚上九點四十下課,再到北京火車站趕末班車回天津。
那時候我的孩子不到一歲,后來我母親的左鎖骨也骨折了,我愛人又在外地,我跟我爸兩個,一個人在家?guī)Ш⒆?,一個人在醫(yī)院照顧我母親,確實挺累的。葉先生說,都很辛苦,我這把歲數(shù)還跨洋奔波呢,而且還得倒貼錢。我剛開始回國的時候,路費也是自己出,存的積蓄捐給國家,捐給學校,設立獎學金,我是為了什么?每個人都應該有一點精神的追求,要有超越現(xiàn)實俗務的能力。
忙過這一陣后我見到葉先生,葉先生說,張靜你瘦了。我說是,但是跟您經(jīng)歷過的那些比不算什么,那時候您帶著兩個孩子還要整天上課,更不容易,而且現(xiàn)在這個時代的生活條件已經(jīng)比那時候要好很多。因為葉先生,我感覺自己看待事情的角度也產(chǎn)生一些變化,葉先生看待人生的視野和出發(fā)點都使我特別受益。
張靜教授陪同葉嘉瑩先生參加“葉氏駝庵獎學金”頒獎典禮
在溫哥華的時候,葉先生每天都喝中藥,有一天我熬藥時不小心把藥罐打碎了,先生當時就脫口而出:“甑已破矣,顧之何益!”意在安慰我:碎了就碎了,不用在意。所以葉先生為什么如此長壽,為什么能獲得這樣的成就,我覺得跟她的心境有關。
她對現(xiàn)實生活是看得很開的,面對現(xiàn)實苦難沒辦法選擇的時候,她會隨遇而安;但是在文字上,在教學態(tài)度上,先生的嚴謹近乎苛刻。比如葉先生寫稿子往往都會改五六遍,即使編輯那邊已經(jīng)排稿了,她可能還打電話說又要修改兩個字。先生覺得這必須得改。比如有人請她做講座,講的內(nèi)容明明是她已經(jīng)講過一百遍的話題,她晚上依然認真?zhèn)湔n到兩三點鐘。
雖然中醫(yī)講熬夜不好,不利于健康,但她已經(jīng)習慣了,改變對她來說反而可能會影響健康。先生每天早晨六點半左右起床,晚上兩三點鐘才休息,一向是這樣的節(jié)奏。不過先生有午休的習慣,這樣晚上精力會充沛一些。每次吃完午飯后,是先生最自在最輕松的時候,她可能會看看電腦,看看報紙什么的,然后才去休息。
葉先生有她非常執(zhí)著的一面,她想完成的事情一定要做。比如說回國這件事。她回國那個時候跟現(xiàn)在是完全不一樣的情形,20世紀70年代回國,回到北京四合院的老家還是用公共廁所,她要穿過巷子去找土廁所(旱廁)。北美那個時候生活水平比國內(nèi)高很多,用慣了家里抽水馬桶的人,再用那種沒有隔斷的公共廁所,實在難以想象。即便是在這種情況下,她還愿意自費回國來教書。
葉嘉瑩先生1979年初抵天津與南開大學諸教師合影
葉先生回國后寫的長詩《祖國行》
我覺得在溫哥華的那段時間是先生特別難忘的一段光陰。在大陸,尤其是近些年葉先生年歲高了以后,我們往往會覺得先生像一個“神”,但是在溫哥華,因為她的鄰居、學生也都比較年長,他們可能更多的是把她當成“人”。大家跟葉先生交往就像朋友一樣,先生可能反而比較自在。她也會發(fā)點小小脾氣,大家也會爭論,同時大家也會帶著葉先生一起出去度假。先生有著像詩人那樣游覽山河大川的情懷,在哈佛時,葉先生周一到周五都在圖書館,到了周六日,她的學生就會開車帶她出去游玩。但是這種情況在國內(nèi)就很少,即使跟先生一起去游玩,大家也是像供神一樣地要抬著她,也許先生感覺不是很自在,所以這些年出去得少多了。
我記得葉先生以前講課時曾經(jīng)提到過,后來我看顧隨先生的講義里也講到過這一點,她說精神境界比較高的人有兩種:一種是在高處俯瞰著人間,還有一種是來到了人間。來到人間的又分兩種,一種是他到了人間就被塵世的污泥給墜下,再也飛不起來;但還有一種人可以飛起來,而且還可以帶著周圍的人一起飛。我想,最后這一種,應該就是先生的目標吧。
葉先生天生會對一些人產(chǎn)生影響力,這些人往往可能是在遇到困難、心里有些欠缺失落的時候,聽葉先生講詩詞,心靈會得到慰藉。比如我們這些在葉先生身邊的人,聽她講課就是一種精神上的感召。
另外很重要的是,先生給人的感覺特別真誠,毫無保留。她一見到你,就會毫無戒心地跟你表達自己的一切想法。有一年某所大學請葉先生去指導學生們的詩詞誦讀比賽,沒想到領導學生都在場。葉先生說:“你們這是弄虛作假!”
她先問一個大四的學生,你背誦了辛棄疾的這首詞,那你知道他寫于哪一年嗎?寫的時候辛棄疾是一種怎樣的心態(tài)?學生不知道。葉老師說,當你夸張的手勢、起伏的聲調(diào)超越了對作品本身的了解的時候,就是虛情假意。后來他們系主任馬上叫我說:“張老師,葉先生累了,您帶她趕快走吧?!?strong>其實葉先生是有種使命感,她也不是故意去得罪人,只是不想因為圓滑世故而缺失真誠。
葉嘉瑩先生在迦陵學舍
剛到溫哥華的時候,我和葉先生生活在一起。我喜歡喝果汁,葉先生每次見我喝都說,這對身體是有害的,你應該像我一樣多吃水果。我本來喜歡吃香腸,先生說,這都不是健康的食物,想吃肉就買一塊真的肉。她是真的想把她認為好的東西給你,喜歡把她的一些經(jīng)驗傳授給你。葉先生這么直接,但為什么大家,包括一些內(nèi)向的同學還是會和先生走得那么親近?我覺得是因為先生的這種真誠。她夸獎你不是敷衍了事的夸獎,批評你也不是一種情緒的宣泄。她認為是善意的,會一再地對事不對人地糾正你。哪怕是面對陌生人,她都有高度的熱情去提醒你。她沒有機心。
葉先生特別注意細節(jié)。記得2012年暑假,我先生帶兒子來溫哥華看我,我去機場接完他們,一進家門,就見先生端來了三個盆子。為什么呢?因為有一次我在先生家和家人視頻,葉先生和我的孩子打招呼說:“天天,你看我吃的是什么呀?”我孩子說不知道。葉先生就說是桃子和李子合在一起的桃李合。孩子說沒吃過。這是很早以前發(fā)生的一件小事情,之后大家都忘了。但沒有想到我們一到家,先生就端出來三個盆子,一個盆子里泡了桃,一個盆子泡了李子,一個盆子里泡了桃李合。先生說:“天天,你不是沒有見過桃李合嘛?我讓你看一看,什么叫桃李合。”你會感覺,哎呀葉先生真的是細膩,對一個小朋友都會如此投入,那你可以想見她為人處世上那種用情的真。
葉先生和小朋友
所以很難得,葉先生欣賞得了詩詞中那種幽微曲折的美,而在生活中待人接物時,又很直接,很率真。北京大學的陳平原教授來南開開會時曾說,顧隨絕對是中國教育史上的一枝奇葩,就因為他教出來一個學生叫葉嘉瑩。顧隨先生是述而不作、不立文字的這樣一種人,如果按照我們現(xiàn)在教育部的評選考核標準,顧先生根本沒有資格在大學里當老師,因為他不發(fā)表論文,只是把學生培養(yǎng)好,只是帶給學生一種感發(fā)的詩詞的生命。北大出版社出了顧隨先生那一套講課實錄,即使我們讀的是筆記,依然會感覺到他那種對于生命的熱情。有人達到了一定的思想高度,往往會厭世,但是顧先生不是這樣,他既有深度的引領,又有熱度的傳遞。我覺得這確實是了不起的地方。
1943年顧隨(前坐者)與學生們在顧家合影,后排右二為葉嘉瑩
葉先生很好地繼承了顧隨先生這種對于詩詞的感發(fā),這種重在對生命境界的提升,她把作品本身與我們的生命關聯(lián)到一起。有很多人只是看了葉先生講座的視頻,看了一兩篇文章,就感覺跟她在感情上很親近,我覺得這就是詩詞文化本身的魅力所在。我們的文化延續(xù)了千年一直沒有斷,我們的人心是活的,詩詞的魅力吸引了葉老師這樣一位女性,使得她可以承擔起家庭生活中的重擔,可以在顛沛流離中走出絕望的陰霾。而且詩詞的力量不僅拯救了她,滋養(yǎng)了她,也反過來讓她來把它發(fā)揚光大,給我們的民族不斷提供正能量的東西,代代相傳,彼此溫暖,有信心一直走下去,傳續(xù)文化的薪火。
葉先生對我們的感召力不僅僅是來自一個學者、詩人、教師,還有她身上散發(fā)出的文化智慧,與傳統(tǒng)割不斷的血緣關系。
顧先生他們的那一個路子是“述而不作”,即重視自己對作品的解讀,以及這個解讀能夠怎樣引領學生的思想和生命層次更上一個臺階。葉先生后來到了西方國家執(zhí)教,也要寫論文,但她寫論文不是為了寫論文而去寫,而是對哪篇作品、哪位作家特別有感發(fā)、有最真實的感受才去寫。這是她學術研究的基本立足點,沒有功利心。我們現(xiàn)在的人可能是因為要評職稱、要博士學位、要畢業(yè)答辯,因為發(fā)表論文的壓力才去選擇論文的選題,但葉先生那時候不是這樣的,她從一開始選擇學術道路、學術論題的時候,就忠實于自己的內(nèi)心。
張靜教授和葉嘉瑩先生在迦陵學舍
葉先生的著作之所以具有感染力,就是因為她寫的是自己的真實感受。因為選題是自己定的,不是別人的命題作文,所以才有感情投入,才有對作品精微的解讀。而先生從事女性詞的研究,是因為她到了晚年意識到一個問題,古代的女性作家留下來的作品體量和我們現(xiàn)在研究的體量是極不相稱的。葉先生本身是女性,再加上有了這樣一種學術反思,她意識到女性作品不能夠再用傳統(tǒng)的路子解讀,那樣可能永遠不能給出一個公允的評判,所以葉先生才開始關注女性詞,關注詞體本身的問題,而不是說先申請了一個女性詞的國家課題,而后才去研究。葉老師對于學問的這種態(tài)度,對我影響很大。
可能很多人都會覺得疑惑,京津霧霾這么嚴重,為什么葉先生最后選擇留在這里?很多人都想出國,想到空氣好人群少的地方安度晚年。但是先生講過,人吃飯是為了活著,但是活著不是為了吃飯。她希望晚年也能夠工作。當時先生也跟我講過,即使到了晚年自己不能隨意走動,只能靠輪椅或者只能躺在床上的時候,她還是希望我們把她帶回來的音像數(shù)據(jù)整理成文字,她還可以改。先生70年代選擇回大陸的時候,南開教授工資才幾十塊錢,葉先生說,我怎么好意思問國家要工資,要講課費呢?她完全不是為了自己有一個地方安度晚年才落腳在大陸。她一直在付出,不管未來是什么樣的結局,她都愿意去做,甚至是抱著一種“獨釣寒江雪”的態(tài)度在做,是一種“知其不可而為之”。她說,這樣活著才有意義,才覺得自己不是在浪費糧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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