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jīng)文】
禮,不王不禘①。王者褅其祖之所自出,以其祖配之②。諸侯
及其大祖③。大夫、士有大事④,省于其君⑤,干祫及其高祖⑥。
【今注】
①②均見前篇《喪服小記》。③大祖:即太祖,始受封的國君。④大
事:合祭宗廟。⑤省于其君:大夫三廟,士一廟,合祭時只祭有一廟之主,禮
數(shù)也比諸侯簡省。⑥干祫:向上追祭。大夫、士不得祭高祖,追祭無廟之
主,須另外筑壇,不在廟中。
【今譯】
禮的規(guī)定,不是天子就不能舉行禘祭。天子大祭宗廟時,以禘
始祖所受命的天帝,而讓始祖配食。諸侯大祭宗廟時,只能祭太祖
以下的祖先。大夫、士在合祭祖先時,禮數(shù)應(yīng)比諸侯簡省,追祭祖
宗也只能上及高祖。
【經(jīng)文】
牧之野①,武王之大事也。既事而退,柴于上帝,祈于社,設(shè)奠
于牧室②。遂率天下諸侯,執(zhí)豆籩③,逡奔走④,追王大王亶父、王
季歷、文王昌⑤,不以卑臨尊也。上治祖禰,尊尊也。下治子孫,親
親也。旁治昆弟,合族以食,序以昭繆⑥,別之以禮義⑦,人道竭矣。
【今注】
①牧之野:周武王打敗商紂的地方。②設(shè)奠:祭祀隨軍而行的祖先神
主。牧室:牧地的館舍。古代郊關(guān)均設(shè)館舍,以供往來使者歇息。③豆籩:
指祭祀所用祭品。④逡:匆忙。⑤亶父、季歷:二人都是周武王的祖先。
文王昌,即周文王,是周武王的父親。亶父、季歷、文王的輩分高,但沒有做
王,而武王的輩分低,在戰(zhàn)勝紂之后,追封為王。⑥昭繆:即昭穆。⑦禮
義:即禮儀。
【今譯】
周武王在牧野戰(zhàn)勝商紂,是武王建立周朝的一件大事。戰(zhàn)爭
結(jié)束后,燔柴祭告上帝,祭告土神,在牧野的館內(nèi)祭祀行主以告知
祖先。接著又帶領(lǐng)各地諸侯,端著祭祀供品,匆匆忙忙地返回祖
廟,追認(rèn)古公亶父、季歷、西伯昌為王,這樣就避免了后輩的爵位高
于前輩。正確排列宗廟的位次,是為了尊崇祖先;正確排列子孫后
代的次序,是為了親近自己的血統(tǒng);從旁又排列親兄弟、堂兄弟的
關(guān)系,在宗廟內(nèi)會食同族的人,以父昭子穆的次序排列座次,制訂
彼此相應(yīng)的禮節(jié)。這樣,人道倫常就都體現(xiàn)出來了。
【經(jīng)文】
圣人南面而聽天下,所且先者五,民不與焉。一曰治親,二曰
報(bào)功,三曰舉賢,四曰使能,五曰存愛。五者一得于天下,民無不
足,無不贍者;五者一物紕繆,民莫得其死。圣人南面而治天下,必
自人道始矣。立權(quán)度量,考文章①,改正朔②,易服色③,殊徽號④,
異器械,別衣服,此其所得與民變革者也。其不可得變革者則有
矣:親親也,尊尊也,長長也,男女有別,此其不可得與民變革者也。
【今注】
①文章:各種文獻(xiàn),主要指舊時禮法。②正朔:指歷法。每年的第一天
為正,每月的第一天為朔。③易服色:上古各個朝代所崇尚的顏色不同,夏
尚青,殷尚白,周尚赤。④徽號:徽章、旗號。
【今譯】
圣人執(zhí)掌政權(quán)治理天下,必須首先注意五件事,而治理人民的
事還不在其中。第一是治理好自己的家族,第二是報(bào)答有功的人,
第三是選拔有德行的人,第四是任用才能出眾的人,第五是訪察并
舉用有仁愛之心的人。這五件事如果都能做到,那人民就沒有不
滿意的,也沒有不富足的;這五件事,如果哪一件有差錯,那人民就
不能很好生活。所以圣明的君王治理天下,一定要從人道倫常做
起。制定重量、長度、容積的標(biāo)準(zhǔn),考訂各種禮法,改訂歷法,變易
所崇尚的顏色,區(qū)別旌旗上各種徽號,區(qū)別各種禮器及軍械的用
途,區(qū)分吉兇服制,這些事情都是可以隨著時代的不同,與人民一
起變換更改的。但是,也有不能因時而改變的,如親近親屬,尊崇
祖先,敬奉長者,嚴(yán)格男女之間的界限,這些就是不能讓人民隨意
變換更改的。
【經(jīng)文】
同姓從宗①,合族屬②;異姓主名③,治際會④。名著而男女有
別。其夫?qū)俸醺傅勒?sup>⑤,妻皆母道也。其夫?qū)俸踝拥勒?妻皆婦道
也。謂弟之妻婦者,是嫂亦可謂之母乎?名者,人治之大者也,可
無慎乎!
【今注】
①同姓:指同一族內(nèi)的男子。男子同族則同姓。②族屬:一個氏族的
人都由宗子統(tǒng)管。③異姓:指從外姓嫁過來的女子。名:名分,稱呼。④
際會:一族的人聚集在一起宴飲。⑤自此句以下,原為《儀禮·喪服傳》文,
引之以解釋“名著而男女有別”。
【今譯】
同姓的男子隨著各自的宗子,組成一個氏族單位。從外族嫁
過來的女子,依靠稱呼確定名分。族中舉行集會時,依據(jù)名分排列
座次。名分確定之后,男女就有區(qū)別了。丈夫?qū)儆诟篙叺?其妻就
屬母輩;丈夫是子輩,其妻就屬媳婦輩。如果稱呼弟弟的妻子為媳
婦,那末難道可以稱呼嫂嫂為母親嗎?所以,名分是人倫中最重要
的事情,不可不特別慎重。
【經(jīng)文】
四世而緦①,服之窮也。五世袒免②,殺同姓也③。六世,親屬
竭矣。其庶姓別于上④,而戚單天下⑤,昏姻可以通乎⑥?系之以
姓而弗別,綴之以食而弗殊⑦,雖百世而昏姻不通者,周道然也。
【今注】
①四世而緦:同一高祖的子孫的血緣關(guān)系相隔四代,互相之間只有緦麻
喪服關(guān)系,這是喪服中最輕的一種。②五世:同出于高祖之父的子孫,已不
在一族之內(nèi)。袒免:袒露左臂,并用布條束發(fā),以此作為哀悼。不是正式喪
服。③殺:減殺。同姓:指仍在一族內(nèi)的人。④庶姓別于上:鄭玄注:“玄
孫之子姓別于高祖。”此當(dāng)指小宗。⑤單:通“殫”,盡。⑥此句是設(shè)問。
或說殷人五世以后的同姓可以通婚,故設(shè)此問。⑦綴之以食而弗殊:指同
姓的人雖隔五世以上,但在大祭時仍然排列在同一輩分的座位上吃飯。
【今譯】
為出自同一高祖而相隔四代的族人服喪,只穿緦麻喪服,喪服
關(guān)系只到這一代為止。相隔五代的人之喪,只要脫衣露出左臂,用
麻布條束住頭發(fā)表示哀悼,所用的禮比同族的人輕。相隔六代的
人,雖同姓,可以說族親關(guān)系已經(jīng)沒有了。這些同姓的人,從高祖
以上,已不認(rèn)為同族;從玄孫以下,已無喪服。這種同姓的人可以
通婚嗎? 這些人用老祖宗的姓聯(lián)系起來沒有分別,在宗廟聚會時
也排在同一個輩分上,所以凡同姓者,即使相隔百代,也不能通婚,
周代的規(guī)定就是這樣。
【經(jīng)文】
服術(shù)有六①:一曰親親,二曰尊尊,三曰名②,四曰出入③,五曰
長幼,六曰從服④。從服有六:有屬從,有徒從,有從有服而無服,
有從無服而有服,有從重而輕,有從輕而重。
【今注】
①服術(shù):喪服的原則。②名:名分。如為伯母、叔母服喪就是因?yàn)槊?關(guān)系。③出入:指族中嫁出與未嫁的婦女。④從服:服喪者與死者本無
親屬關(guān)系,而是跟隨家中親人服喪。
【今譯】
喪服的原則有六項(xiàng):第一是為有血緣關(guān)系的親人服喪,如子為
父母等;第二是為尊貴者服喪,如臣為君;第三是為有名分關(guān)系的
異姓服喪,如為叔母、伯母等;第四是為族中已嫁及未嫁的女子服
喪有不同;第五是為成年人服喪和為未成年人服喪有不同;第六是
從服。從服又可分為六種情況:第一是因親屬關(guān)系而跟著服喪的,
如為母親的娘家親屬服喪;第二是因徒屬關(guān)系而跟著服喪的,如臣
子為君主的家屬服喪;第三是本應(yīng)有從服而不服喪的,如國君的庶
子,怕犯國君的禁忌,就不為岳父母服喪;第四是本無從服而又跟
著服喪的,如國君的庶子不為他的母黨之親服喪,但他的妻子仍要
服喪;第五是本應(yīng)跟著服重服而服輕服的,如妻為父母服重服,而
夫?yàn)樵栏改阜p服;第六是本服輕而從服重的,如庶子為生母只服
輕服,而妻子反而服重服。
【經(jīng)文】
自仁率親①,等而上之,至于祖,名曰輕;自義率祖②,順而下
之,至于禰,名曰重。一輕一重,其義然也。君有合族之道③,族人
不得以其戚戚君④,位也。
【今注】
①自:從一方面看。仁:指親屬間的仁愛之心,即恩情。率:循,沿著。
②義:道義。③合:聚集,引申為統(tǒng)領(lǐng)。④戚:古代謂親屬為親戚。
【今譯】
如果用對自己的恩情深淺來分別親疏關(guān)系,那就得沿著父親
往上推,到了遠(yuǎn)祖,恩情就最輕。如果從道義上看,就應(yīng)沿著遠(yuǎn)祖
往下推,直至父廟,愈早的祖先義愈重。這樣,遠(yuǎn)祖的恩情雖輕,但
在道義上最重要;父母的恩情雖重,但道義上較輕。喪服的輕重就
是根據(jù)這兩方面的道理制訂的。國君有統(tǒng)領(lǐng)全族的權(quán)力,族中人
不能用親屬關(guān)系而把國君當(dāng)作親屬看待,這是他的尊貴的地位所
決定的。
【經(jīng)文】
庶子不祭,明其宗也。庶子不得為長子三年,不繼祖也。別子
為祖①,繼別為宗②,繼禰者為小宗③。有百世不遷之宗,有五世則
遷之宗。百世不遷者,別子之后也。宗其繼別之所自出者④,百世
不遷者也。宗其繼高祖者,五世則遷者也。尊祖故敬宗,敬宗,尊
祖之義也。
【今注】
①別子為祖:宗法社會,嫡長子世襲君位,庶子分封,庶子的子孫則以分
封的庶子為始祖。②繼別為宗:別子的嫡長子世襲別子封號,成為大宗。
③繼禰者為小宗:別子的庶子到第五代之后分出小宗,小宗只能繼承父廟。
④之所自出:鄭玄注中無此四字,疑為衍文。
【今譯】
庶子不主祭祖廟,為的是嚴(yán)明宗法。庶子不能為長子服喪三
年,因?yàn)槭硬焕^承始祖廟。國君的庶子有了封地,成為別子,他
的子孫以他為始祖,別子的嫡長子繼承別子,這就是大宗;別子的
庶子只能繼承父廟,成為小宗。這些宗,有一直繼承下去百代不遷
易的,也有超過五代就要遷易的。百代不遷易的,就是別子的嫡長
子所繼承的一支。繼承別子的宗,就是百世不遷易的大宗;只能繼
承高祖的宗,超過五代就要遷易,是小宗。尊崇祖先就要敬守宗
法。敬守宗法,是尊崇祖先最合宜的道德行為。
【經(jīng)文】
有小宗而無大宗者,有大宗而無小宗者,有無宗亦莫宗之
者①,公子是也②。公子有宗道:公子之公③,為其士大夫之庶者④,
宗其士大夫之適者⑤,公子之宗道也。絕族無移服。親者屬也。
【今注】
①此三句解釋諸侯公子的宗法。諸侯的嫡長子為君統(tǒng),不做宗子,而眾
公子不可無人主領(lǐng),因有令庶子為宗子之法。若以嫡長子的同母弟為宗子,
就是大宗;以異母弟為宗子,就是小宗。有小宗而無大宗:指嫡長子無異母
弟。有無宗亦莫宗之:指只有一個庶子,所以既無他人可宗,亦無他人來宗。
②公子:諸侯的庶子。③公子之公:指繼位當(dāng)諸侯的嫡長子。④士大
夫之庶者:諸侯的庶子被分封為士或大夫。⑤適:通“嫡”,指諸侯嫡子,而
非長子。
【今譯】
第一是只有小宗而沒有大宗的,第二是只有大宗而沒有小宗
的,第三是既無人可宗,又無人來宗。諸侯公子的宗法是有三種情
況的。諸侯的公子有宗法的,是繼位當(dāng)國君的嫡長子立一個嫡親
弟弟作為其余當(dāng)士和大夫的異母弟的宗子。這就是公子的宗法。
親屬關(guān)系斷絕,就沒有喪服關(guān)系了,只有有親屬關(guān)系的人,才統(tǒng)屬
于同一個宗。
【經(jīng)文】
自仁率親,等而上之至于祖;自義率祖,順而下之至于禰①。
是故人道親親也,親親故尊祖,尊祖故敬宗,敬宗故收族②,收族故
宗廟嚴(yán),宗廟嚴(yán)故重社稷,重社稷故愛百姓,愛百姓故刑罰中,刑罰
中故庶民安,庶民安故財(cái)用足,財(cái)用足故百志成,百志成故禮俗刑,
禮俗刑然后樂。《詩》云③:“不顯不承④,無斁于人斯⑤?！贝酥^
也。
【今注】
①以上四句已見前文。②收:聚集。收族:將族人團(tuán)結(jié)在一起。③
詩:所引見《詩經(jīng)·周頌·清廟》。④不:通“丕”,大的意思。⑤無斁:不嫌
棄。
【今譯】
如果用對自己的恩情來分別親疏關(guān)系,那就得沿著父母往上
推至遠(yuǎn)祖;但如果從道義上看,就應(yīng)沿著遠(yuǎn)祖往下推至父廟,所以
人的天性是親近自己的親人。親近親人就會尊崇祖先;尊崇祖先
就會敬守宗法;敬守宗法就會團(tuán)結(jié)族人;團(tuán)結(jié)族人,宗廟之中就嚴(yán)
整有序;宗廟嚴(yán)整有序,就會敬重社稷之神;敬重社稷之神就能和
同姓氏族友好相待;同姓氏族友好相待,刑罰就能公正合理;刑罰
公正合理,人民就能安居樂業(yè);人民安居樂業(yè),各種財(cái)用就豐足;財(cái)
用豐足,一切愿望都能實(shí)現(xiàn);愿望實(shí)現(xiàn)了,各種禮儀就有一定規(guī)范;
禮儀有規(guī)范,萬民都能歡樂。《清廟》詩中有這樣的話:“文王的功
績偉大而光輝,廣泛地流傳下來,后人永遠(yuǎn)敬重他?！闭f的正是這個
意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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