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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分類：文化經(jīng)典微學(xué)習(xí)
作者：李守力 編輯：凌城
《易經(jīng)》第二十二卦
賁——山火賁 離下艮上
小編導(dǎo)讀
雖然老話常說“酒香不怕巷子深”、“是金子總會發(fā)光的”，如今廣告?zhèn)髅绞聵I(yè)的發(fā)展和壯大，過去僅靠著傳統(tǒng)的“一傳十、十傳百”口碑營銷的匠人沒落了。曾經(jīng)一度，無不被大街上各種花式廣告所取代。于是才導(dǎo)致了這混淆錯(cuò)亂、真假不分、人心浮躁的年代。物極必反，好在現(xiàn)今不少人又開始重新認(rèn)識到了產(chǎn)品質(zhì)量的重要性，重新回歸對于產(chǎn)品本身的關(guān)注上去了?？鬃诱f“丹漆不文，白玉不雕”、“質(zhì)有余不受飾”，在質(zhì)素與文飾之間，輕飾而重質(zhì)，此正是賁卦的卦義所在。當(dāng)然，一個(gè)成功的產(chǎn)品，與過硬的產(chǎn)品質(zhì)量和適當(dāng)?shù)臓I銷策略息息相關(guān)?？鬃右舱f過“質(zhì)勝文則野，文勝質(zhì)則史，文質(zhì)彬彬，然后君子?！辟S卦以柔爻為文飾，以剛爻為質(zhì)素。賁卦下離上艮，離為麗，艮為止，麗而止，文飾之道當(dāng)適可而止，故曰“小利有攸往”?！峨s卦傳》曰：“賁，無色也?！辟S卦為文飾，貴在無色、質(zhì)素也。
周易古經(jīng)
賁：亨，小利有攸往。
彖曰：賁，亨；柔來而文剛，故亨。分剛上而文柔，故小利有攸往。（剛?cè)峤诲e(cuò)），天文也。文明以止，人文也。觀乎天文，以察時(shí)變；觀乎人文，以化成天下。
象曰：山下有火，賁；君子以明庶政，無敢折獄。
初九：賁其趾，舍車而徒。
象曰：舍車而徒，義弗乘也。
六二：賁其須。
象曰：賁其須，與上興也。
九三：賁如，濡如，永貞吉。
象曰：永貞之吉，終莫之陵也。
六四：賁如，皤如，白馬翰如；匪寇婚媾。
象曰：六四當(dāng)位，疑也；匪寇婚媾，終無尤也。
六五：賁于丘園，束帛戔戔；吝，終吉。
象曰：六五之吉，有喜也。
上九：白賁，無咎。
象曰：白賁無咎，上得志也。
李守力微學(xué)通解
【22.1】
賁：亨，小利有攸往。
【白話】
賁卦：通達(dá)，小的方面適宜有所前往。
【解讀】
○《序卦傳》：“物不可以茍合而已，故受之以賁。賁者，飾也。”噬嗑卦言法治、言磨合，如《序卦傳》所言“茍合”、王夫之所言“強(qiáng)不合而合之”，這是所謂事功。而賁卦是文化，是文治之功也。故噬嗑卦之后是賁卦。
○賁：文飾，上卉下貝，古人以花卉貝殼飾身，帛書《易》作“蘩”，通繁，繁為馬的文飾。陸德明《周易音義》引傅氏云“賁，古斑字，文章貌?！?/span>
○賁卦下離上艮，離為麗，艮為止，麗而止，文飾之道當(dāng)適可而止，故曰“小利有攸往”?！峨s卦傳》曰：“賁，無色也。”賁卦為文飾，貴在無色、質(zhì)素也。
【22.2】
彖曰：賁，亨；柔來而文剛，故亨。分剛上而文柔，故小利有攸往。（剛?cè)峤诲e(cuò)），天文也。文明以止，人文也。觀乎天文，以察時(shí)變；觀乎人文，以化成天下。
【白話】
彖傳說：賁卦，通達(dá)。柔爻來到內(nèi)卦文飾乾剛，所以通達(dá)。分出剛爻到上爻文飾坤柔，所以小的方面適宜有所前往。（剛爻柔爻交互錯(cuò)畫），這是天的文采。文明而知止，這是人的文采。觀察天文，可以知曉時(shí)節(jié)時(shí)勢的變化；觀察人文，可以教化成就天下人。
【解讀】
○《周易》今本《賁·彖》中“天文也”之前無“剛?cè)峤诲e(cuò)”四字，朱熹《周易本義》云：“先儒說‘天文’上當(dāng)有‘剛?cè)峤诲e(cuò)’四字，理或然也?！贝恕跋热濉敝腹吨芤着e正》。今查王弼注孔穎達(dá)疏《周易注疏》，當(dāng)代的版本始有“剛?cè)峤诲e(cuò)”四字，但《釋文》所引王弼注本及漢隋之間二十余家易注皆無“剛?cè)峤诲e(cuò)”四字，宋刻版，四庫本等亦然。
○賁卦《彖傳》按邏輯結(jié)構(gòu)分為三個(gè)層次：
（一）釋經(jīng)卦主爻：
順序是自下卦到上卦。“柔來而文剛”指下卦離的主爻六二，“分剛上而文柔”指上卦艮的主爻上九。
1.文，《說文》：“錯(cuò)畫也?！薄墩f文》《序》：“依類象形，故謂之文。其后形聲相益，即謂之字?！?/span>
由此可知，“文”的本義是畫卦。此處的“文”是動詞，涂畫，文飾。
2.柔來而文剛，故亨：
此言下卦離主爻六二。《周易》體例，以“來”指下卦。離的體卦是乾，陰爻為柔，柔來文剛，指一個(gè)陰爻涂畫乾卦九二形成離卦六二（離再索而得女，故謂之中女）。
六二居中而正，故亨。
《說卦傳》：“乾，天也，故稱乎父；坤，地也，故稱乎母；震一索而得男，故謂之長男；巽一索而得女，故謂之長女；坎再索而得男，故謂之中男；離再索而得女，故謂之中女；艮三索而得男，故謂之少男；兌三索而得女，故謂之少女?！?/span>
“文”，涂畫。與“索”（繩索）義同?！断缔o》“物相雜，故曰文”，故“文”（相互雜交）與“索”（繩索）都有交互作用之義?！八鳌逼赜诮换プ饔?，“文”偏重于畫卦形式。
3.分剛上而文柔，故小利有攸往：
此言上卦艮主爻上九。上，指上卦。艮的體卦是坤，陽爻為剛，剛上而文柔，一個(gè)陽爻涂畫坤卦上六形成艮卦上九（艮三索而得男，故謂之少男）。因下卦是柔爻文剛，上卦是剛爻文柔，一剛一柔，故曰“分”。
上九不中不正不應(yīng)，艮為止，故曰“小利有攸往”，言文飾之道只可小用，不可大用。
（二）釋卦象：
順序是自上卦到下卦，即《大象傳》《連山易》的觀象理路。
“（剛?cè)峤诲e(cuò)），天文也”，上卦艮為陽卦，剛也，下卦離為陰卦，柔也。
宋項(xiàng)安世《周易玩辭》卷十五《說卦》引《子夏傳》：“子夏曰：斗主狗，斗止而動，艮之象也?！碧评疃瘛吨芤准狻罚骸啊毒偶乙住吩唬呼拗?，主守御也。艮數(shù)三，七九六十三，三主斗，斗為犬，故犬懷胎三月而生。斗運(yùn)行十三時(shí)日出，故犬十三日而開目。斗屈，故犬臥屈也。斗運(yùn)行四帀，犬亦夜繞室也。”《周易玩辭》卷十五：“《九家易》曰：艮主斗，故犬三月而生”，與《周易集解》所引略同。觀此三處引文，可知“艮為斗”為古逸象。
此言《連山易》體系的《易本命》?！兑妆久芬郧ぃ磩?cè)幔槿赵?，以艮為斗，震為星。剛?cè)峤诲e(cuò)，即日月往來，天文也。
陽剛陰柔，陰陽二氣的交互作用形成天體自然的文理。按《周易》卦象，賁卦下離為日，日為太陽；上艮為止為指，天體中唯有北極星（北辰）靜止，北斗指向以定四季（先秦《鹖冠子》：“斗柄東指，天下皆春；斗柄南指，天下皆夏；斗柄西指，天下皆秋；斗柄北指，天下皆冬?！保属蘅杀硎颈睒O與北斗。
互體下坎為月，月為太陰，上震為動（為星），月之運(yùn)行寄于二十八星宿。又艮為止（為斗），象恒星（古人發(fā)現(xiàn)恒星的相對位置不變，以此為名?！斗Y梁傳》：“恒星者，經(jīng)星也。”范寧注：“經(jīng)，常也，謂常列宿?！保徽馂閯樱樾牵?，為運(yùn)行，象五大行星。一個(gè)賁卦把天文學(xué)之北辰、北斗、日月、五星、二十八星宿一覽無余。
（三）釋卦德：
順序是自下卦到上卦?！拔拿饕灾?，人文也”，下卦離為文明，上卦艮為止。
離為文明，禮樂，艮為止，約束。文明以止，以禮樂約束人群，禮崩樂壞，則天下大亂；禮樂過度，則浮華頹廢。
離，陰卦，文飾；艮，陽卦，粗野?！墩撜Z·雍也》子曰：“質(zhì)勝文則野，文勝質(zhì)則史，文質(zhì)彬彬，然后君子。”是說，質(zhì)樸勝過了文飾就會粗野，文飾勝過了質(zhì)樸就會虛浮，質(zhì)樸和文飾比例恰當(dāng)，然后才可以成為君子。
（四）總結(jié)：
“觀乎天文，以察時(shí)變”，此言“夏數(shù)得天”之《連山易》也。時(shí)變包括時(shí)節(jié)的變化（二十四節(jié)氣與物候?qū)W）和時(shí)勢的變化（星占學(xué)）。這是由夏禹開啟的“天命”時(shí)代的《連山易》特征。
“觀乎人文，以化成天下”，此即是“文化”一詞的來源與本義。這是由周文王開啟的人文時(shí)代的《周易》特征。
《歸藏》，即鬼藏。商人尊崇鬼神也。
故《禮記·表記》引孔子曰：“夏道尊命……殷人尊神，率民以事神，先鬼而后禮……周人尊禮尚施……”。
【22.3】
象曰：山下有火，賁；君子以明庶政，無敢折獄。
【白話】
象傳說：山下有火，是賁卦的象；君子由此領(lǐng)悟要彰明眾多的政務(wù)，不敢靠文飾判斷訟獄。
【解讀】
○《說卦傳》：“離也者，明也，萬物皆相見，南方之卦也。圣人南面而聽天下，向明而治，蓋取諸此也。”賁卦上艮下離，艮為山，離為日，即山下見日之象，古代的文明遺址大都位于山的南面，這是因?yàn)樯街咸柟庹粘渥?，氣候溫暖，資源豐富，而最適宜人群居住和繁衍。古代人煙稀少，凡山下見有煙火（離為火）升騰處，必有人家，故謂之人煙，這也是賁卦之象。賁卦蘊(yùn)藏著人類文明的奧秘，從山頂洞人取火，到神農(nóng)連山氏燒林造田，古人以龜腹藏石子，灼燒甲骨占卜，于是最終誕生數(shù)字卦與甲骨文?！墩f卦傳》：“離為龜。”《爾雅·釋魚第十六》：“龜三足曰賁。”（詳見拙文：《賁卦蘊(yùn)藏著人類文明的奧秘》）
○賁卦，山之南也。山的南坡較北坡多溫暖之氣，故能長養(yǎng)草木，青蔥翠綠，百花齊放，山形煥彩，此即“離為麗”也。君子效法以彰明眾多的政務(wù)。
○光彩外著，文飾過度則虛浮生焉?！妒酚洝へ浿沉袀鳌贰袄羰课栉呐ā保褐竿媾淖?，曲解法律條文，以達(dá)到徇私舞弊的目的。所以君子不敢靠文飾判斷訟獄。折：斷。從卦象看，離卦反坎，坎為陷，引申為獄，故曰無敢折獄。
【22.4】
初九：賁其趾，舍車而徒。
象曰：舍車而徒，義弗乘也。
【白話】
初九：文飾腳趾，舍棄車子徒步行走。
象傳說：舍棄車子徒步行走，是理當(dāng)不用乘車。
【解讀】
○趾：初爻之象為趾，(詳見《周易密鑰》:《周易》爻辭從頭頂?shù)侥_趾)《周易》爻辭出現(xiàn)的所有“趾”字皆出現(xiàn)在初爻：
噬嗑卦初九爻：“屨校滅趾，無咎?！?/span>
賁卦初九爻：“賁其趾，舍車而徒?！?/span>
大壯卦初九爻：“壯于趾，征兇，有孚。”
夬卦初九爻：“壯于前趾，往不勝，為咎?！?/span>
鼎卦初六爻：“鼎顛趾，利出否，得妾以其子，無咎?！?/span>
艮卦初六爻：“艮其趾，無咎。利永貞。”
○初九乘車的機(jī)會不少，與六四相應(yīng)，六四為互體震卦之中爻，震為車，六四坐于車上，六四又位于互體下坎卦之上爻，說明還有一輛劣質(zhì)車（坎，其于輿也為多眚）。以初九與六四的相應(yīng)關(guān)系，完全可以乘車。但是初爻為士族，四爻為諸侯，初九自覺遵守禮儀而舍車徒行，故曰“舍車而徒，義弗乘也”。
程頤曰：初比二而應(yīng)四，應(yīng)四正也，與二非正也。九之剛明守義，不近與于二而遠(yuǎn)應(yīng)于四，舍易而從難，如舍車而徒行也。守節(jié)義，君子之賁也。以車徒為言者，因趾與行為義也。
愚按：賁卦以柔爻為文飾，以剛爻為質(zhì)素。初九與六四應(yīng)，正也，六四體艮為止，尚質(zhì)素而合義；若與六二親比，乘剛非正，二得離中為文飾，恐為文飾所染。初九為趾，遠(yuǎn)應(yīng)四而近舍二（爻之妒合原理），徒步為質(zhì)，乘車為飾，故曰“賁其趾，舍車而徒”。應(yīng)四合義，故《象》曰“舍車而徒，義弗乘也”。
○賁其趾，舍車而徒：這兩句話一靜一動，“賁其趾”為靜態(tài)，取自靜象?！吧彳嚩健比∽詣酉?，初九動，變?yōu)轸挢?，艮的反象為震，震為車，故艮為舍車。（詳見《周易密鑰》：《周易》“反象說”辨證）
【22.5】
六二：賁其須。
象曰：賁其須，與上興也。
【白話】
六二：文飾胡須。
象傳說：文飾胡須，與上爻同時(shí)興起。
【解讀】
○三四五上爻組成山雷頤卦（四爻連互體例，甲骨文中已有，見《周易密鑰》：論四爻筮數(shù)卦與互體），頤，面頰。六二在頤下，必是胡須，故曰“賁其須”。
○六二與九三陽上陰下相比承，故同心興起。
○朱震曰：毛在頤曰“須”，在口曰“髭”，在頰曰“髯”。三至上有《頤》體，二在頤下，須之象。二三剛?cè)嵯噘S，“賁其須”也。夫文不虛生，須生于頤，須所以賁其頤也。
俞琰曰：二無應(yīng)而比三，三亦無應(yīng)而比二，故與之相賁，賁以柔來文剛故亨。文當(dāng)從質(zhì)，非質(zhì)則不能自飾。陰必從陽，非陽則不能自進(jìn)。六二純?nèi)幔卮湃畡佣髣?，故曰“賁其須”。
【22.6】
九三：賁如，濡如，永貞吉。
象曰：永貞之吉，終莫之陵也。
【白話】
九三：文飾啊，潤澤啊，長久正固而吉祥。
象傳說：長久正固而吉祥，因?yàn)樽罱K沒有凌駕于它之上的。
【解讀】
○九三得位，處下卦之極，與六二親比，得坎卦中爻。既得其賁飾，又得其濡潤（坎為水），故曰“賁如，濡如 ”。九三位于終極地位，終沒有凌駕于它之上的，三爻多兇，必長久持守正固方獲吉祥。
○九三無應(yīng)，而上下親比，陷于陰柔（互坎），有“文勝質(zhì)”之患，故誡以“永貞”以保吉祥。
胡炳文曰：互坎有濡義，亦有陷義，既末濟(jì)濡首濡尾，濡而陷者也。九三非不貞也，能永其貞，則二陰于我為潤澤之濡，我于彼不為陷溺之濡矣。
【22.7】
六四：賁如，皤如，白馬翰如；匪寇婚媾。
象曰：六四當(dāng)位，疑也；匪寇婚媾，終無尤也。
【白話】
六四：文飾啊，潔白啊，白馬跑得飛快??；不是賊寇，是來求婚的。
象傳說：六四當(dāng)位，而多疑；不是賊寇，是來求婚的，最終沒有埋怨。
【解讀】
○六四為互體震卦之中，震為馬。皤：讀pó，白色。翰：白馬。六四爻進(jìn)入艮卦，艮為陽卦，山野質(zhì)樸，其色素白。六四、六五、上九處于艮卦，皆崇素返質(zhì)。
《禮記》：“甘受和，白受采，忠信之人可以學(xué)禮?！备蕿楸娢吨?，不偏主一味，故得受五味之和。白是五色之本，不偏主一色，故得受五色之采。以其質(zhì)素，故能包受眾味及眾采也。
《中庸》：“君子素其位而行，不愿乎其外?！本右云洚?dāng)下的地位行事，不謀求本職之外的事。
○匪寇婚媾：
賁卦下離，三四五上組成大離；離的反象是坎，坎為寇，反象取反義，故離可系辭曰“匪寇”，即非寇。然六四與初九相應(yīng)，相應(yīng)為婚媾之象；震雷變兌澤，又有雷澤歸妹之象，故曰“匪寇婚媾”（詳見《周易密鑰》第3-5節(jié)：《周易》“匪寇婚媾”釋讀》。
○“四多懼”，故六四多疑。尤，《廣韻》“尤：怨也?！?/span>
○李光地曰：案《易》中凡重言“如”者，皆兩端不安之辭，故“屯如邅如”者，欲進(jìn)而未徑進(jìn)也。此三爻“賁如濡如”者，得陰自賁，又慮其見濡也。此爻“賁如皤如”者，當(dāng)賁之時(shí)，既外尚乎文飾，而下應(yīng)初剛，又心祟乎質(zhì)素，兩端未能自決，《象傳》謂之疑者此也。“白馬翰如”，指初九也。己有“皤如”之心，故知“白馬翰如”而來者，“匪寇”也，乃己之“婚媾”也。
愚按：六四陰柔，本自文飾，而初九質(zhì)素來應(yīng)，有兩端不能自決之象，故《象》曰“六四當(dāng)位，疑也”。白馬，初九也，初九質(zhì)素，故曰“白”，剛健上行，故曰“白馬翰如”。翰，高飛之義（中孚：翰音登于天）。六四體艮（止，質(zhì)也），正應(yīng)初九（趾，質(zhì)也），雖處陰柔，崇素返質(zhì)，“終無尤也”。
【22.8】
六五：賁于丘園，束帛戔戔；吝，終吉。
象曰：六五之吉，有喜也。
【白話】
六五：以土丘園林為文飾，系一束微薄的絲帛；禮品儉吝，終能獲得吉祥。
象傳說：六五的吉祥，因?yàn)橛邢矐c。
【解讀】
○丘園：
六五處互體震之上爻，震為丘（見《周易密鑰》：論《周易》以震象為丘）；上卦艮為果蓏。丘園，即土丘園林。
王肅注：“失位無應(yīng)，隱處丘園?！笨追f達(dá)疏：“丘謂丘墟，園謂園圃。唯草木所生，是質(zhì)素之所?！焙笠浴扒饒@”指隱居之處。
○《詩經(jīng)·國風(fēng)·王風(fēng)·丘中有麻》：
丘中有麻，彼留子嗟。彼留子嗟，將其來施施。
丘中有麥，彼留子國。彼留子國，將其來食。
丘中有李，彼留之子。彼留之子，貽我佩玖。
《毛詩序》闡述《丘中有麻》的主旨時(shí)說：“莊王不明，賢人放逐，國人思之，而作是詩?！卑堰@首詩解釋為思賢之作。朱熹、聞一多認(rèn)為是情詩。方玉潤《詩經(jīng)原始》云：“《丘中有麻》招賢偕隱也，周衰，賢人放廢，或越在他邦，或尚留本國，故互相招集，退處丘園以自樂?！?/span>
丘中有麻、麥、李，正是丘園。秦漢以來文人以丘園為賢人隱居代名詞，如漢·蔡邕《處士圂叔則銘》“潔耿介于丘園，慕七人之遺風(fēng)”，蓋源于《周易》賁卦“丘園”之聘賢與《丘中有麻》之思賢也。
○“束帛”，帛書《易》作“束白”，捆為一束的五匹帛，禮聘賢士（上九）的禮物。六五變卦巽，巽為白，巽為繩直，故巽為束白，即束帛。
○戔，讀jiān，微薄。戔，從水淺，從貝賤。戔是艮卦質(zhì)樸的引申義。
○六五之吉，何以有喜？六五與上九順承，聘禮雖薄，卻如“君子之交，其淡如水”，心心相映，即是喜慶。
【22.9】
上九：白賁，無咎。
象曰：白賁無咎，上得志也。
【白話】
上九：素白的文飾，沒有咎害。
象傳說：素白的文飾沒有咎害，因?yàn)樯暇艑?shí)現(xiàn)了自己的志向。
【解讀】
○上九處賁之極，賁之華麗最終歸于樸素，文飾以白為主，有崇尚自然純樸之象，故其無所咎害。
○《象傳》的作者贊嘆艮卦三爻之德，崇尚質(zhì)樸自然。這與道家思想頗有淵源。艮卦為《連山易》之首，仙，人傍山。賁卦下卦離為禮樂，傾向于儒家。全卦從儒至道，表現(xiàn)了古圣先賢從人文之圣到天道之仙的追求，從而使得中國文化富有人文與自然相統(tǒng)一的主旋律。
賁卦總結(jié)
《論語·雍也》：“子曰：質(zhì)勝文則野，文勝質(zhì)則史，文質(zhì)彬彬，然后君子?！边@代表了儒家崇尚禮儀的特色。然而孔子又說“丹漆不文，白玉不雕”、“質(zhì)有余不受飾”（見下文），在質(zhì)素與文飾之間，輕飾而重質(zhì)，此正是賁卦的卦義所在。賁卦以柔爻為文飾，以剛爻為質(zhì)素。黃壽祺說，賁卦崇尚樸素自然的至美境界。試觀爻義：初九“舍車”不尚華飾，六四志在“白馬”向往淡美；六二“賁須”承陽尚質(zhì)；九三質(zhì)素陷于陰柔“濡如”而堅(jiān)守正固；六五順上九，飾于“丘園”但求簡樸；上九飾終，持“白”自守而得其志?？梢姟吨芤住芬浴百|(zhì)勝文”為優(yōu)，故《雜卦傳》曰：“賁，無色也?！边@體現(xiàn)了《周易》歸趣于道家自然主義的意味。
【孔子占賁卦而生憂】
《孔子家語》：
子常自筮其卦，得《賁》焉，愀然有不平之狀。子張進(jìn)曰：“師聞卜者得《賁》卦，吉也，而夫子之色有不平，何也？”孔子對曰：“以其《離》耶！在《周易》，山下有火謂之《賁》，非正色之卦也。夫質(zhì)也，黑白宜正焉，今得《賁》，非吾兆也。吾聞丹漆不文，白玉不雕，何也？質(zhì)有余不受飾故也?！?/span>
大意：
孔子常常自己占卦。有一次占得《賁》卦，臉上露出不高興的表情。弟子子張上前問道：“我聽說占卜得《賁》卦，十分吉利。老師，您的臉色為啥顯得不高興呢?” 孔子回答說：“因?yàn)樗须x卦（離，麗也）。在《周易》上，山下有火叫《賁》卦，不是顏色純正的卦。從質(zhì)地說，黑就是黑，白就是白，這才叫顏色純正。我現(xiàn)在占得《賁》卦，不是我理想中的吉兆。我聽說：一件好東西，涂了朱紅色以后，就不必再繪花紋；已經(jīng)是一塊好白玉，也就不用再加以雕刻?？傊?，質(zhì)地已經(jīng)夠好的東西，無需再接受修飾?！?/span>
附：孔子占賁卦之事另見于《呂氏春秋·壹行》和《說苑·反質(zhì)》：
《呂氏春秋·慎行論·壹行》：
孔子卜，得賁。孔子曰：“不吉。”子貢曰：“夫賁亦好矣，何謂不吉乎？”孔子曰：“夫白而白，黑而黑。夫賁，又何好乎？”
《說苑·反質(zhì)》：
孔子卦得賁，喟然仰而嘆息，意不平。子張進(jìn)，舉手而問曰：“師聞賁者吉卦，而嘆之乎？”孔子曰：“賁，非正色也，是以嘆之。吾思夫質(zhì)素，白當(dāng)正白，黑當(dāng)正黑。文質(zhì)又何也？吾亦聞之，丹漆不文，白玉不雕，寶珠不飾，何也？質(zhì)有余者不受飾也。”
提示：本課完，回復(fù)“易經(jīng)+卦序”（如“易經(jīng)01”）或卦名（如“乾卦”）給文化傳統(tǒng)，獲得該卦課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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