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章妹說
21世紀,德魯克思想還能為中國的企業(yè)和管理者們帶來什么?
11月18日,在2018彼得·德魯克中國管理論壇上,葦草智酷創(chuàng)始合伙人、財訊傳媒集團首席戰(zhàn)略官、信息社會50人論壇執(zhí)行主席段永朝先生做了題為《彼得·德魯克與21世紀的中國》的主題分享。
作為德魯克的學習者,段永朝先生每次重溫德魯克的只言片語都能有新的領悟。
他認為,面對21世紀新的挑戰(zhàn),我們對德魯克的管理思想需要進行重新的思考,對這位“大師的大師”的哲學,需要進行全新解讀。以下,Enjoy:
01 大師中的大師
什么是大師中的大師?
首先,大師中的大師有一個特點,就是德魯克基本上沒有參考文獻。他不引述他人的思想。
他絕不會像其他學者那樣,費很大的力氣說說我這句話出自康德《純粹理性批判》第幾頁,他心里面一定會說:
“鬼知道這句話它出自哪里呢?反正我有印象康德這么說的,他就是這么說了?!?/p>
其次,德魯克思想是所有人的參考文獻。
我們很多人在講管理的時候都在不自覺的引用德魯克,不管你是否知道這句話是德魯克講的,你都會不由自主的引用它。
比如,德魯克曾說“與人溝通要善聽他的言外之意”。其實,你奶奶可能也曾和你說過同樣的話。
所以,德魯克之所以能稱為大師中的大師,第三個特點就是回歸常理。
2005年,德魯克先生去世一周的時候,我召集了幾位老朋友:吳伯凡、胡泳、姜奇平和王俊秀到我的辦公室,我們對老先生去世很是悲傷,因此想做一期特別的雜志,來紀念一下。
對于我們來說,德魯克確實是一個巨大的高峰,經(jīng)過了一個下午的討論,我們最終定下了題目——《凝固的燈塔》,題目是我定下的,德魯克先生的去世對我觸動頗深。
大師遠去了,從此不再有一位嬉笑怒罵的大師能夠?qū)κ篱g萬象進行點評,我們失去了一個巨大的寶藏。
今年,2018年,也是悲傷的一年。去世了太多的大師。11月11日,中國管理大師曾仕強先生去世了。
曾老師也是不引用文獻綜述的一位大師,但是我們很多管理者卻喜歡引用他的文獻。
德魯克先后發(fā)表了30多本書,一直在關注人的問題。那么,在他60多年的著書生涯中,他最關注什么人呢?
我們不妨從他20多歲出版的《經(jīng)濟人的末日》中找找答案。
他認為每個人都處在某種威脅中,他關注的是受到威脅的人。
他并不關注普羅大眾,你我他的幸福,而是關注受到威脅的人。
《經(jīng)濟學人的末日》和《工業(yè)人的未來》是德魯克最初的兩部著作,關注的都是在集權社會下、在高喊著進步福祉口號的綁架下,那些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人。
這些人該如何面對這個琳瑯滿目的世界?
就像是原本柏拉圖的東西被輕而易舉的展現(xiàn)出來,所有人都被這種炫目的陽光刺中了雙眼,繼而匍匐在某些“大神”面前。
這些匍匐的人正是德魯克所關切的。
就像今天,我們沐浴在了眾多的“偽德魯克”的光芒下,我們被綁架已久,更應該瞭望、緬懷、回想真正的大師——德魯克。
02 德魯克:商業(yè)管理思想的靈魂
那么,何為德魯克商業(yè)管理思想的靈魂?
1. 管理不在于“知”,而在于“行”
德魯克思想里我覺得非常重要的就是它擺對了知行關系。
陽明學就在講知行關系,中國人關于知和行的關系,這是10年前就辯論過的主題。
德魯克是堅定的行動主義者。
但他的行動既不是蠻干,也不是盲目跟隨,更不是某種內(nèi)心的沖突或激勵后一種自動自發(fā)的探索。
他的行動是一種召喚,聽從內(nèi)心的召喚,這種行動就含有知的影子。
德魯克最打動我的,是他在《后資本主義社會》里提到的社會拯救的終結。
社會拯救是20世紀乃至于19世紀后期彌漫到20世紀的一種虛幻的思想。
什么叫社會拯救?社會拯救是許諾一個偉大社會的來臨,這是一種基督教思想,或者說是被某些大師包裝過的基督教思想。
我不想傷害那些有真正信仰的人,但這種基督思想很大程度上被大師包裝成了一個偉大的夢想,成為了一個有待實現(xiàn)的社會理想。
伴隨著機器的使用、電力能源的開發(fā),人類掌握了更多控制自然的能力,感覺美好社會的到來指日可待,明天就可以跑步進入烏托邦社會。
所以20世紀,充斥著對社會拯救的陶醉于幻想。
德魯克認為社會拯救是一個巨大的泡沫,是是一個正在衰弱的事實,而在這種情況下我們要行動。
行動是什么?難道是為了追求更高更快更強實現(xiàn)利潤最大化的一個量化的福祉么?
顯然德魯克不這么認為。
2. 組織的目的是使平凡的人做出不平凡的事
德魯克把團隊的協(xié)作放在首位。
德魯克當然關心人,但是他關心的是大寫的復數(shù)的人,不是單數(shù)的人。
復數(shù)的人就形成一個小的團隊,而這也恰恰是他所命名的組織,在他眼里組織是一個器官,從來不是一個單打獨斗的英雄。
21世紀最大的挑戰(zhàn)就是要讓組織成為變革的領導者,要讓組織順應時事的變化,同時引領時代的發(fā)展。
在這種情況下,德魯克事實上并沒有給出管理的終極答案。
可是我們的大師箴言里面經(jīng)常說德魯克給出答案了,比方說目標管理、績效、領導力、創(chuàng)新等等。
這些都是答案,但并不是終極答案。
03 德魯克:流動的燈塔
我覺得團體協(xié)作,或者說團隊協(xié)作和所謂的團隊建立目標,非常重要的一個挑戰(zhàn)就在于我們今天面對著大量的難以事先確定的事情,也就是我們今天會議的主題VUCA。
VUCA這個詞來自于美國軍方,意為不確定性、易變性、脆弱性,或者模糊性、復雜性等等。
所以我們對德魯克的哲學,或者德魯克的管理思想,恐怕在面對21世紀的時候需要有一些新的思考。
我把對德魯克思想21世紀新的思考總結成3件事。
1. 彈性組織
第一件事情就是說今天的組織已經(jīng)變成了無邊界組織,或者叫彈性組織,這個恐怕是德魯克難以預料到的。
在德魯克所有著作里,他對互聯(lián)網(wǎng)和計算機只是朦朧的提到,而沒有做具體說明。
他很睿智,在他去世前十年內(nèi),他的很多思想都提到了知識生產(chǎn)者的生產(chǎn)力。
什么是知識生產(chǎn)者的生產(chǎn)力呢?首先有賴于組織邊界的變化,而我認為這件事情德魯克沒有給予足夠的重視或解釋。
對于我們今天來講,組織已經(jīng)變成了一個突破了企業(yè)邊界的網(wǎng)狀結構,組織不再是一個邊界清晰的“器官”,而更多的變成了一個虛擬的“器官”,組織正在不斷虛擬化。
在這種情形下企業(yè)存在的理由是什么?或者組織存在的理由是什么?就變得非常重要。
首先,對于主流經(jīng)濟學試圖解決的問題,每個組織恐怕要重新審視。
其次,托夫勒曾提出生產(chǎn)消費者合一的概念,而現(xiàn)如今,生產(chǎn)者和消費者這兩種劃分卻被打破了。
生產(chǎn)者和消費者都只是一個標簽,一個身份的標識,具有時空的限定性。
不同的時間和空間,我們都會在生產(chǎn)者和消費者之間轉換,而你依然是你。
我們每個人身上有很多的標簽,這只是其中一個。
2. 雇傭關系轉變
組織中的人和組織擁有者之間的雇傭關系發(fā)生了徹底的變化。
自由職業(yè)者不斷涌現(xiàn),雇傭關系越來越向聯(lián)盟關系發(fā)展。
過去,日本員工受雇于一個企業(yè),便會終身服務并忠于這個企業(yè),這幾乎是每個日本員工都會遵守的重要企業(yè)文化。
而現(xiàn)如今,這種情況發(fā)生了改變。我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喜好,而這種喜好隨著時代的發(fā)展而不斷變化。
我們在社會交往、經(jīng)濟活動和學習過程中不斷的認識自己,不斷的發(fā)現(xiàn)自己真正的喜好。
我們之所以成為自己,不在于你被某一個社會標簽所定義,有時候社會標簽反而是你的拖累和包袱,所以今天社會上出現(xiàn)了斜杠青年的說法。
我相信在不遠的將來,“業(yè)余生活”、“退休”一定是老爺爺?shù)男g語,一定不是未來年輕人的術語。
對于年輕人來講,“朝九晚五”有著強烈的后工業(yè)時代的色彩,未來的生活方式和工作方式一定會走向一體化,而對于這種情況的展望,顯然在上個世紀的德魯克著作中我們找不到答案。
但正是因為這樣,我們才有可能去關注生產(chǎn)消費意義發(fā)生了什么轉移。
經(jīng)濟學要求解決如何生產(chǎn)的問題,管理學要解決生產(chǎn)效率、組織效率和管理目的的問題。
如果說這些問題的基本焦點發(fā)生了遷移,那么對于這些問題的解釋也一定會發(fā)生重大的遷移。
3. 知足社會
我們今天的社會是一個不知足的社會,你可以把它的正能量描繪為進取心,描繪為永不滿足、勇攀高峰。
這是工業(yè)時代鼓勵我們自我實現(xiàn),攀登馬斯洛三角形第五層的那樣一種奮斗的過程。
但在信息社會,當每一個人都充分互聯(lián),每一個人都擁有一百個AlphaGo在幫助你生產(chǎn)、決策的時候,請問人發(fā)生了什么變化?
如果這時候的人依然是欲壑難填,依然是今天想一百,明天想一萬,這個社會會怎樣?
我相信這個社會會把我們帶入到德魯克曾批判過的一種精神奴役的狀態(tài)中去,我們將成為我們自己的牢籠。
在這種情況下,傳統(tǒng)經(jīng)濟學和傳統(tǒng)管理學的目標函數(shù)已經(jīng)發(fā)生了改變,被放入了“人”的目標函數(shù)。
因此這個函數(shù)將發(fā)生新一次的更迭,這個更迭就是我們關于意義和目的的討論,而這些討論還尚未展開。
2005年,德魯克去世的時候,我稱其為“凝固的燈塔”,而現(xiàn)在我認為德魯克先生應該是一座“流動的燈塔”。
為什么說德魯克是一座流動的燈塔?
因為我有這樣一種朦朦朧朧的感受,西方世界不管是科技界、思想界、文化界都在發(fā)生一次深刻的自我反省和自我突破。
這個自我反省和自我突破就在于柏拉圖哲學和赫拉克里特哲學之間的此消彼長。
西方的思想帶有濃厚的柏拉圖哲學理念論烙印,強調(diào)洞察。
但在現(xiàn)如今復雜多變和瞬息萬變的世界面前,這種事前的把握和精準的瞄準已經(jīng)變得極其艱難甚至不可能實現(xiàn)。
甚至我想問你一句,事先得到答案的話,這個世界會好玩兒嗎?
今天我們都在比賽,比賽誰最先拿到上帝的答案,誰比誰更接近標準答案,這種對答案式的生存真的好玩兒嗎?一點都不好玩。
所以,德魯克是流動的燈塔,他依然在散發(fā)著他的人格的美麗和思想的光芒。
我們不能指望在德魯克里找到所有照亮我們的前程和我們的孫子們的前程的那些標準答案。
德魯克必須要引述,德魯克需要闡發(fā),不停的闡發(fā),然后我們用超越德魯克的方式來紀念他,這才是最好的,謝謝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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