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杲卿和顏真卿是堂兄弟,顏杲卿生于公元692年,顏真卿生于公元709年,倆人相差17歲。顏杲卿和顏真卿供一個祖父,名字叫:顏昭甫。顏昭甫生有兩個兒子,長子叫顏元孫,次子叫顏惟貞,顏元孫生了五個兒子,顏杲卿是老二;顏惟貞生了七個兒子,顏真卿是老六。顏家再往上推,是曾祖父顏勤禮,他是唐朝的開國之臣,一直跟隨著李世民,顏真卿晚年曾為顏勤禮寫過《顏勤禮碑》,此碑和顏真卿的另外一塊《麻姑仙壇記》碑,皆是中國楷書的杰出之作,也是顏體楷書的巔峰之作。顏勤禮的父親叫顏思魯,一直是李世民臣子,一直在秦王府當記事官,他是隋唐時期著名文學家、教育家顏子推的兒子。顏家本來世居在山東臨沂,因為跟隨唐朝做官,由山東逐漸遷到陜西。
顏杲卿是“以蔭受官”,為人忠勇,性格剛強,有為政才干。他初任范陽(河北定興縣)戶曹參軍,負責民戶、祠祀、農(nóng)桑,是安祿山的部下,因為政績相當不錯,得到了安祿山的推薦,官職有所上升,公元755年他代理常山(石家莊附近)太守。顏真卿少年聰明好學,能文善書,中進士當官之后,勤勉工作,官職逐步上升,先后擔任殿中侍御史、轉(zhuǎn)侍御史、武部員外郎,后來受到楊國忠的排斥,外派出任平原太守。公元755年“安史之亂”爆發(fā),這個時候顏杲卿、顏真卿都在常山、平原太守任上,很快安祿山攻下了洛陽,常山也在安祿山的控制范圍內(nèi),安祿山并沒有為難顏杲卿,仍讓他擔任“偽太守”。顏真卿在“安史之亂”之前,就判斷安祿山要謀反,暗中召集和訓練了許多義士,安祿山攻打整個河北地區(qū)時,所有的城鎮(zhèn)都淪陷了,唯有平原城沒有失守。唐玄宗聽到丟失河北后,感嘆:河北二十四郡,豈無一忠臣乎?當他聽說顏真卿仍在堅守時,大喜,看著身邊的大臣說:我還不知道顏真卿長什么樣呢?
顏真卿一邊堅守平原城,一邊和顏杲卿保持著書信聯(lián)系,希望和顏杲卿成為掎角之勢,里應外合,相約起兵。顏杲卿接到書信后,心生計謀,和他的副手常山長史袁履謙以及賈深、張通幽商量,決定打通一條最關鍵的要道——土門。安祿山也知道土門的重要,特地派部將蔣欽湊、高邈率5000兵馬把守,顏杲卿想殺了二將,打開土門。土門是一座小城,屬于常山太守顏杲卿管轄,于是,顏杲卿先把高邈派出去巡查,趁高邈不在,顏杲卿備下酒菜,派人去請蔣欽湊來兵營休息的地方喝酒,幾個人不停的向蔣欽湊敬酒,蔣爛醉如泥,于是顏杲卿便讓袁履謙帶著兩個手下,把蔣殺了。這天夜里,顏杲卿又接到報告,說高邈回來了,于是顏杲卿又派幾個得力干將去捉拿,同樣的辦法,以太守的名義請高邈喝酒,高邈剛坐下,就被眾人捆綁。第二天,安祿山的另外一名心腹干將何千年正巧也來常山巡查,顏杲卿又派人在路上攔截,將何千年活捉。顏杲卿處理完這些事后,派長子顏泉明及賈深、張通幽等人,把蔣欽湊的首級和被捕人員送往京城,走到太原時,太原節(jié)度使王承業(yè)留下了顏泉明等人,王承業(yè)另寫了一表奏,為自己攬功。唐玄宗一開始不知道事情的原委,立即擢拜王承業(yè)為大將軍,后來唐玄宗知道是顏杲卿的功績,又加升顏杲卿為衛(wèi)尉卿兼御史大夫,升袁履謙為常山太守、賈深為常山司馬。顏杲卿斬捉賊將之后,立即發(fā)布檄告至河北各縣,廣為宣傳:朝廷已任命唐玄宗的兒子榮王李滉為河北兵馬大元帥,哥舒翰為副,統(tǒng)領30萬軍隊準備出土門滅賊。這消息一傳播,各縣立即響應,紛紛斬殺了安祿山派駐的守將,不多日河北有十七郡又回歸了“李唐”。這個時候顏真卿也帶領手下的人馬,越戰(zhàn)越勇打敗了安祿山派來鎮(zhèn)壓的軍隊,收復了更多的失地。第二年正月,史思明又率大軍來攻打常山,常山拼死抵抗,但寡不敵眾,不到一周就被攻破,史思明抓住了顏杲卿、袁履謙,派人送到安祿山所在的洛陽。安祿山見到顏杲卿后便問:你本來是個小小的戶曹,是我推薦你,你為什么要背叛我?顏杲卿瞪著眼睛說:我家世代都為唐臣,懂得什么叫忠義,你是推薦了我,但是,不能因為你推薦了我,我就不能反你,你原本就是一個放羊的,你竊取朝廷恩寵,天子有什么地方對不起你,你為什么要反?安祿山惱羞成怒,令人將顏杲卿綁在橋柱子上,一刀一刀的肢解,顏杲卿破口大罵,行刑兵卒又用鐵鉤鉤掉了他的舌頭。這一天,顏杲卿的幼子顏誕、侄子顏詡,以及袁履謙皆被砍去手足,然后一刀一刀割死。這年二月,李光弼、郭子儀率軍從土門東下,收復了常山,顏杲卿、袁履謙的妻女家人都被關在監(jiān)獄里,李光弼親自為他們松綁,讓她們穿上喪服,祭祀自己的丈夫和兒子。
公元757年,也就是收復常山一年之后,郭子儀又收復了兩京,史思明兵敗從河北退回了老家,顏真卿這時擔任蒲州太守,他讓侄子顏泉明去尋找親人的下落。顏杲卿有個妹妹,在兵亂中落入賊兵之手,顏泉明有個女兒,同樣在戰(zhàn)亂中被搶走,顏泉明用了三萬錢贖回了姑女二人,顏真卿看到她倆之后,眼含熱淚,心里久久不能平靜。顏泉明又打聽到三弟顏季明被殺的地方,只找到顏季明的一個頭顱。顏泉明又去洛陽打聽父親的尸體,有人告訴他,顏杲卿被殺之前,先是砍掉了一只腳,埋的時候和袁履謙埋在一起,根據(jù)這個線索,顏泉明找到了父親的尸體,給父親和袁履謙備下兩口棺材,入殮后顏泉明扶棺一路返回。 又過了一年,公元758年9月初三,49歲的顏真卿懷著無比悲痛的心情,備下清酒和菜肴,寫下了中國書法的千古絕唱《祭侄文稿》,祭奠他最喜歡的侄子顏季明。這篇文稿也叫《祭侄贈贊善大夫季明文》,它和王羲之的《蘭亭集序》、蘇東坡的《黃州寒食詩》,并稱天下三大行書。這篇文稿是顏真卿在極度悲憤的情緒中寫下的,通篇情如潮涌,書法氣勢磅礴。他贊揚侄子顏季明是人杰、有出息的子弟、國家棟梁之材。文中寫道:仁兄愛我,俾爾傳言,爾既歸止,爰開土門,土門既開,兇威大蹙,賊臣不救,孤城圍逼,父陷子死,巢傾卵覆。文稿的背景大意是:賊兵大舉壓進,你爸爸心疼我,派你來給我送信,他決心玉碎,抵抗重兵,為我減輕負擔,爭取時間好讓我?guī)е习傩辙D(zhuǎn)移,你回去之后,賊兵已經(jīng)攻破土門,常山被團團圍住,你父子家人先后被殺,這就像鳥巢從樹上被打落下來,哪還會有完卵?《祭侄文稿》是顏真卿行書和草書相結(jié)合的文稿,全文感情飽滿,筆墨自然,行筆流暢,氣魄豪放。顏真卿是唐代楷書四大之一,顏真卿的書法主要受家族傳授,成年后也受到了褚遂良和張旭的影響,顏真卿以上幾代人,都非常擅長篆籀草隸,都是唐朝著名的文字學家和書法家,尤其是他的四世叔祖顏師古,以及顏杲卿的父親顏元孫,開創(chuàng)了唐代的“正字學”。“正字學”就是由皇帝授命,對文字進行重新整理和規(guī)范,確定文字標準,促進文字進一步統(tǒng)一。唐代的“正字運動”,是中國古代規(guī)模最大,影響最深遠的一次文字規(guī)范化運動,它排除了一個字有幾種甚至幾十種的寫法,為厘正文字,減少異體字做出了極大的貢獻。顏真卿曾在66歲書寫過顏元孫的“正字學”的名作《干祿字書》,并刻成石碑,在當時廣為流傳,是唐人學習文字和書法的教材。顏家不僅是滿門忠烈,也是對中國文字的進一步統(tǒng)一,進一步標準化的推動群體,這也是楷書(正書)為什么在唐代非常流行,并達到高峰的主要原因。*作者簡介:張震,獨立文人畫畫家,知名作家,文藝評論家。喜歡獨立思考、寫作、畫畫,避熱鬧,輕粉華,忌悖德,不向往混的好,只想平和平靜地與紙筆交朋友,南山種豆,東籬采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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