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老的袖珍小村，就在新開發(fā)區(qū)的路邊。
村莊很小，地偏，人口八十有余，村子周邊可見“三寶”，榕樹，古井，土地廟。土地廟有些特殊，就在古榕樹的一個天然的樹洞里。那棵古榕茂如蓋，四季常青，枝干壯實，老枝干上的氣根下垂，細者懸空飄曳，粗者落地生根，形似支柱，真是意趣橫生，耐人尋味。它的樹冠，幾乎可以成為這個村莊的天傘，村里的人連同屋舍幾乎可以一道在榕樹下躲避紫外線的輻射或者行星的窺探。
現(xiàn)在，這個村莊由原來的窮鄉(xiāng)僻壤變成四通八達的一個小村，寧靜的空氣增添許多喧囂的分子。那顆榕樹，到底有什么力量使它依然活得很滋潤呢？樹冠龐大，郁郁蔥蔥，樹干互相攀緣纏繞，幾個樹干纏繞在一個主樹干上，就像一張大網(wǎng)，裸露在地面上的根，盤根錯節(jié)蟒繞龍蟠，幾個人才能合抱的樹干，更為奇妙的是在碩大的樹體中又有一棵相對比較小的樹依偎在他的身旁，中間間隔不足一米，頂端的樹枝已經(jīng)不分彼此糾纏在一起。于是，有人叫它夫妻榕，屢經(jīng)臺風暴雨，久經(jīng)滄桑，盛而不衰。
老榕樹歷經(jīng)過劫難，因相依相伴的村民齊心捍衛(wèi)得以存留。老樹進城之風到處都在刮著，鄉(xiāng)下許多老樹都被砍斷枝椏，渾身纏上稻草繩，移栽到有錢人家的庭院，或者更加繁華喧囂的鬧市、風景區(qū)，因而不能恣意生長，哪個地方長枝葉都得由別人的喜好而定奪，反正遠嫁或賤賣，命運大概不過如此。村里這棵老榕樹造型獨特，筆直粗壯的主桿，四周還有幾根像衛(wèi)士一樣的“柱子”，顯得很穩(wěn)當，風雨不動安如山。
村子里的所有人好像鐵了心，盡管有人出了不少價錢，對于他們也許是不少的收入，但是，他們就是不賣！也許，他們還想不到一棵天然古老的樹活著多么不容易，有了錢，可以一下子蓋起了整個“新村”，然而，卻不可能在短時間內(nèi)樹起一棵留有記憶的古樹，當然，他們也未必想到一個地方不留些懷舊的物證有什么不妥。大概憑著對老榕樹的敬畏，憑著樸素的情感捍衛(wèi)了前輩種下的老榕樹的生存權(quán)。榕樹在民間被視為風水樹，是鎮(zhèn)村之寶，它的繁茂程度視同村子運程的興衰。
村里一位百歲老人講，這棵老壽星榕樹從未有什么不測。戰(zhàn)爭、地震、大旱，它都能為人們獻出一派綠蔭，顯得勃勃生機。如果等親人外出回家，往往喜歡到榕樹下，既可遮風，又可避雨，更可阻擋夏日的驕陽。淘氣的小孩喜歡躲在榕樹的枝椏間，等大人快到榕樹下，憋著氣，不許笑，有的故意撒下一把枯樹葉，叫人頭頂著花，粗心的往往來不及抖落干凈就回家，鄰居見了善意地幫忙摘下，以免笑話。更加淘氣得甚至從樹上跳下，“拔刀”相向，索要“買路錢”，等不及到家就能得到零食解饞。外出謀生離鄉(xiāng)別井回來，見到榕樹，就像見到親人。
榕樹還是村子的路標，獨特的造型就是名片。夏天的時候，村里的聚會不在祠堂，卻喜歡各自拿了小板凳到榕樹下來集聚，歡聲笑語掛在樹梢。特別是誰家新娶了媳婦，點滴的故事估計在榕樹下首次被演繹……在集體農(nóng)業(yè)時代，出工之前，鄰居們喜歡相約在這里集合，然后一起到田里干活。
人對于榕樹是非常有感情的，老榕樹是幸運的，老樹著花，備受敬畏，簡直是大自然的賜物。節(jié)日的時候，村民用紅彩綢裝扮了它，每年春節(jié)，樹梢掛著許多紅包，遠遠望去，茂密的綠葉綴著紅花，有些老樹著花無丑枝的味道！那些 “紅花”，意蘊非凡，它把榕樹神化了，令人敬畏，不敢隨意砍劃。在榕樹的每一個枝葉間凝結(jié)著人們深度關(guān)注的目光，正如天上的太陽一樣照耀著溫暖著生命之軀，使原本很平凡的生命也變得不平凡。人和樹，每天的相互注視，多了一份手足似的默契。村口的榕樹和幽靜的村莊、天空構(gòu)成的一種最純樸的風景。
在我們的生活空間里，每一棵樹都是一幅畫，一首詩，都各自生長，形成自己獨特的風景和神秘的語言：大樹有大數(shù)的氣魄，小樹有小樹的風采。善待花樹，也等于善待自己，若要砍掉一棵老樹，三思而后行。
老樹，留給人的不僅僅是綠化……
文章摘自李淑菲《收藏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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