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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的記憶】 農(nóng) 忙
文 | 辛 克
日歷翻到五月端午左右，鳳翔旱塬上的田地里開始泛起一片金黃，社員們要為一年當中最繁忙、最隆重的收麥時節(jié)做準備了！村子跟前的油菜地已經(jīng)全部清理完畢，騰出來的大片地要用來作曬場。天色還未大亮的時候，隊里年輕力壯的社員們就已經(jīng)開始平整場地，幾百斤中的碌碡一遍遍在地上來回碾壓，地面逐漸變得平整瓷實。十幾畝大的曬場要把全隊的麥子全部堆放起來，不僅要軋，還要晾曬，場地的好壞直接影響著后面的一系列農(nóng)活。
隊長永遠都是隊里的主心骨，農(nóng)忙時節(jié)的分工安排全部在他一個人的腦子里盤算著。年齡長些的負責看曬場，能下地的全部開鐮割麥。這個時節(jié)的上工時間往往都要比平時早一些，凌晨五點左右天已經(jīng)大亮，下地割麥卻是最好的時候。這個當兒太陽沒有暴曬，麥桿還有些許潮濕，穗子上的麥粒不會因為干燥而掉下來。半蹲式的動作久了讓人腰背酸痛，氣溫不至于太高，這個時候卻是一天當中割麥最舒服的時間。動作麻利、手底下清楚的社員往往都是隊長眼里的紅人，一起上工，每個人都負責一米多寬的麥子，割過后的麥茬地是檢驗一個社員是否合格的最直接的答卷。隊長看得上的往往都是麥茬整齊，地上幾乎沒有遺留麥穗的社員，而費時費力不出活的社員往往都是麥茬高低不平，身后的地上全是七零八散遺落的麥穗，這又無形中多了一道工序——拾麥穗的工作！隊長站在地頭，看著眼前良莠不齊的場面，所有能用的粗話一起蹦了出來，“看把你挨球的平時說話比誰都能，你就不回頭看看你弄得那是個慫嗎？成天說的比做的多，還老是一大堆的意見，啥都干不了，弄啥啥不行，叫你拉糞哩，你嫌臭的很。叫你給豬娃家拆房哩，你嫌危險的很，成天就是毬長了毛短了，襪子深了鞋淺了的一嘴廢話，你就是個錘子哩開！”隊長罵的很解饞，田里割麥的聽著也解饞，唯獨被罵的一肚子窩火，手里的鐮刀提著亂揮一氣，“你好好罵，老子就是個錘子哩，我就這么割麥哩，看你能把我怎么了！”心里這樣想，嘴里也只能低聲嘟囔，每個人都手腳并用的大忙時節(jié)，要是惹惱了隊長，估計曬了幾天的太陽都要一并作廢了！
一捆捆的麥子從地里拉回來，又像小山一樣堆在曬場上，麥地里忙活了一撥人，曬場上又是隊長安排的另一撥人馬。解開麥捆，全部一層層地攤開，每個場地都能鋪滿一二畝大的樣子，給牛套上牛軛，一頭套在碌碡兩腰中間的木楔子上，手中的鞭子在空中甩出一聲脆響，老牛拉著巨大的碌碡就開始繞著覆滿麥子的曬場轉(zhuǎn)圈了！碌碡在厚厚的麥秸上吃力的滾動著，碾壓過的麥穗掉下粒粒滾圓的麥子，這是莊稼人辛苦大半年的最期待的回報！幾頭牛一起碾壓，持續(xù)一個多小時的繞圈圈終于可以暫停一會！場邊等待的婦女們一起上陣，用長柄的木杈把鋪在地上的麥子翻過一遍，老牛重又披掛上陣，繼續(xù)乏味無聊的繞圈圈！硬實的麥秸終于被反反復復的碌碡碾壓的近乎綿軟，麥穗空空，所有的麥粒已經(jīng)落在了地上，這個時候婦女們重又上陣，鋪滿一地的麥秸全部被挑出場外，留在地上的是麥粒和包衣的混合體，接下來將是考驗揚場技術(shù)的關鍵時候了！
母親雖為女流之輩，華亭十余年的勞作已經(jīng)讓她掌握了莊稼活的每一個環(huán)節(jié)，就拿眼前這一大堆等待分離的包衣混合，生產(chǎn)隊里但凡能掌握揚場技術(shù)的寥寥無幾。歇夠了，喝足了，揚場的手藝人亮相了，看看風向，站在最合適的角度，木锨揚起的一團麥粒在空中灑出一條金色的瀑布，包衣全部吹向另一邊，唯獨麥粒直直掉落下來，這就是最原始的分離方法！隊長往往都是很器重會揚場的能人，不僅說話客氣，就連工分也記得最高！母親本是站在旁邊打下手的，逢著能人們喝茶抽煙的功夫，她與幾位嫂嫂也拿起了木锨，“看你這幾個女人，你們光拿著掃帚掃就行了，還想揚場？這就不是你們能干的事么？”幾個能人打趣的說著，母親卻是動作嫻熟的揮舞起來，就算是南邊吹來的風若有若無，母親也能把包衣和麥粒分離的清清楚楚，曬場上幾十號人都開始睜大眼了，幾位嫂嫂一下子挺起了腰板，“看把你幾個能行的，你就以為揚場這活只有男人的能干，你幾個眼睛睜大看看，我們女人的揚場比男人還要揚的好！”幾位能人面面相覷，卻是不知該怎樣回答這個尷尬的問題！“都圍在那弄啥哩？看戲哩嗎？趕緊干活！”隊長的吼聲從圍觀的社員后面?zhèn)鱽恚粗业哪赣H靈活自如的揮灑著手中的木锨，隊長倒是吃驚不小，他絕對沒有想到這么一位身材矮小，從外地遠嫁過來的女人竟然如此能干，這絕對算是生產(chǎn)隊的驕傲了！
母親開始在生產(chǎn)隊小有名氣了，每一件農(nóng)活在她的手里都是輕車熟路，即使沒有接觸過的技術(shù)活，母親只要站在一旁看幾眼，別人強調(diào)的技術(shù)也就那么回事！社員們開始注意這個女人，她不僅是莊稼地里的好把式，更讓人想不到的這個說話帶著甘肅“炒面客”口音的女人看著守弱，骨子里卻是不一般的堅韌……
【配圖均來源與網(wǎng)絡】
來源：時光撿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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