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白居易的詩集中,有一類詩歌長期未得重視,這就是他的以自然災害為題材的詩作。其災害詩共5首,收錄在諷諭詩中。按時序排列,大致如下:元和四年(809)作《賀雨》和《捕蝗》,元和六年(811)作《春雪》,元和九年(814)作《夏旱》,元和十一年(816)作《大水》。白居易災害詩歌有三方面值得注意:其一,以史家實錄筆法記錄中唐幾次嚴重的自然災害,既可證史亦可補史;其二,反映白居易災害思想,藉此可窺探唐人對災異的認識,具有思想史料價值;其三,詩歌對當時和后世都產生較大影響,具有一定的文學史意義。
元和三年(808)冬至四年春,中國南方發(fā)生嚴重旱災,波及到今天的蘇、浙、皖、鄂、湘、贛、閩等地。直到四年閏三月才開始降雨,旱情有所緩解。這次旱災,史籍多有載錄。《舊唐書》卷十四《憲宗紀》:元和三年,“是歲,淮南、江南、江西、湖南、山南東道旱”。《新唐書》卷七《憲宗紀》:“(元和)四年正月壬午,免山南東道、淮南、江西、浙東、湖南、荊南今歲稅?!c月己酉,以旱降京師死罪非殺人者,禁刺史境內榷率、諸道旨條外進獻、嶺南黔中福建掠良民為奴婢者,省飛龍廄馬。己未,雨?!薄顿Y治通鑒》卷二三七“元和四年”條下載錄尤為詳細:“南方旱饑。庚寅,命左司郎中鄭敬等為江、淮、二浙、荊、湖、襄、鄂等道宣慰使,賑恤之,將行,上戒之曰:‘朕宮中用帛一匹,皆籍其數(shù),惟赒救百姓,則不計費,卿輩宜識此意,勿效潘孟陽飲酒游山而已。’”白居易的《賀雨》詩,即作于本年閏三月,詳細地記錄了災害發(fā)生的經過。詩云:
皇帝嗣寶歷,元和三年冬。自冬及春暮,不雨旱爞爞。上心念下民,懼歲成災兇。遂下罪己詔,殷勤告萬邦。帝曰予一人,繼天承祖宗。憂勤不遑寧,夙夜心忡忡。元年誅劉辟,一舉靖巴邛。二年戮李锜,不戰(zhàn)安江東。顧惟眇眇德,遽有巍巍功?;蛘咛旖禌l,無乃儆予躬。上思答天戒,下思致時邕。莫如率其身,慈和與儉恭。乃命罷進獻,乃命賑饑窮。宥死降五刑,責己寬三農。宮女出宣徽,廄馬減飛龍。庶政靡不舉,皆出自宸衷。奔騰道路人,傴僂田野翁。歡呼相告報,感泣涕沾胸。順人人心悅,先天天意從。詔下才七日,和氣生沖融。凝為油油云,散作習習風。晝夜三日雨,凄凄復濛濛。萬心春熙熙,百谷青芃芃。人變愁為喜,歲易儉為豐。乃知王者心,憂樂與眾同。皇天與后土,所感無不通。冠珮何鏘鏘,將相及王公。蹈舞呼萬歲,列賀明庭中。小臣誠愚陋,職忝金鑾宮?;自偃?,一言獻天聰。君以明為圣,臣以直為忠。敢賀有其始,亦愿有其終。(《白居易集》卷一)
詩歌甫出,影響甚巨。白居易《與元九書》備載當時情狀說:“聞仆《賀雨詩》,眾口籍籍,以為非宜矣?!保ā栋拙右准肪硭氖澹┙裉靵砜?,此詩并沒有什么“非宜”之處。事實上,詩歌對唐憲宗的反躬自省,下罪己詔,發(fā)布賑災制文等舉措,是持頌揚立場的。其受人批評的原因,可能與該詩“卒章顯其志”的后四句,也就是希望皇帝能體察民情,蠲免賦稅應善始善終的話,過于直露有關。
元和四年,白居易還作有《捕蝗》詩,系《新樂府》五十首之一。詩云:
捕蝗捕蝗誰家子,天熱日長饑欲死。興元兵后傷陰陽,和氣蠱蠹化為蝗。始自兩河及三輔,薦食如蠶飛似雨。雨飛蠶食千里間,不見青苗空赤土。河南長吏言憂農,課人晝夜捕蝗蟲。是時粟斗錢三百,蝗蟲之價與粟同。捕蝗捕蝗竟何利,徒使饑人重勞費。一蟲雖死百蟲來,豈將人力定天災。我聞古之良吏有善政,以政驅蝗蝗出境。又聞貞觀之初道欲昌,文皇仰天吞一蝗。一人有慶兆民賴,是歲雖蝗不為害。(《白居易集》卷三)
本詩是對德宗興元、貞元初期蝗災的追憶。《舊唐書》卷十二《德宗紀》:興元元年(784),“是秋,螟蝗蔽野,草木無遺”。又貞元元年(785),“正月……去秋螟蝗,冬旱,至是雪,寒甚,民饑凍死者踣于路?!卤?,遣工部尚書賈耽、侍郎劉太真分往東都、兩河宣慰。河南、河北饑,米斗千錢?!乃脑隆瓡r關東大饑,賦調不入,由是國用益窘。關中饑民蒸蝗蟲而食之?!逶鹿锩置级\群神以祈雨。蝗自海而至,飛蔽天,每下則草木及畜毛無復孑遺。谷價騰踴。……秋七月……關中蝗食草木都盡,旱甚,灞水將竭,井多無水。有司計度支錢谷,才可支七旬”。白居易此詩可與正史互證,陳寅恪先生說:“夫兵亂歲饑,乃貞元當時人民最怵目驚心之事。樂天于此,既余悸尚存,故追述時下筆猶有隱痛。”(《元白詩箋證稿》第五章)
元和六年(811)春二月,白居易在長安作《春雪》。詩云:
元和歲在卯,六年春二月。月晦寒食天,天陰夜飛雪。連宵復竟日,浩浩殊未歇。大似落鵝毛,密如飄玉屑。寒銷春茫蒼,氣變風凜冽。上林草盡沒,曲江水復結。紅干杏花死,綠凍楊枝折。所憐物性傷,非惜年芳絕。上天有時令,四序平分別。寒燠茍反常,物生皆夭閼。我觀圣人意,魯史有其說。或記水不冰,或書霜不殺。上將儆政教,下以防災孽。茲雪今如何,信美非時節(jié)。(《白居易集》卷一)
這次大雪,史書并無記載,但韓愈有詩記錄。其《辛卯年雪》云:
元和六年春,寒氣不肯歸。
河南二月末,雪花一尺圍。
崩騰相排拶,龍鳳交橫飛。
波濤何飄揚,天風吹幡旂。
白帝盛羽衛(wèi),鬖髿振裳衣。
白霓先啟途,從以萬玉妃。
翕翕陵厚載,嘩嘩弄陰機。
生平未曾見,何暇議是非。
或云豐年祥,飽食可庶幾。
善禱吾所慕,誰言寸誠微。
(《韓昌黎詩系年集釋》卷七)
該詩作于元和六年二月,韓愈時任河南縣令。韓、白二詩,主旨不同。白居易認為雪在臘中為瑞,入春則多為災沴,所以說“茲雪今如何,信美非時節(jié)”。韓愈則認為大雪或許是豐年的祥兆,所以說“或云豐年祥,飽食可庶幾”。據(jù)此二詩,知元和六年二月大雪,此可補正史記載之不足。
元和九年(814)五月,白居易在下邽渭村,作《夏旱》。詩云:
太陰不離畢,太歲仍在午。旱日與炎風,枯焦我田畝。金石欲銷鑠,況茲禾與黍。嗷嗷萬族中,唯農最辛苦。憫然望歲者,出門何所睹。但見棘與茨,羅生遍場圃。惡苗承沴氣,欣然得其所。感此因問天,可能長不雨。(《白居易集》卷一)
此次旱災,正史有記載?!杜f唐書》卷十五《憲宗紀》:元和九年五月,“是月旱,谷貴,出太倉粟七十萬石,開六場糶以惠饑民?!院?,免京畿夏稅十三萬石、青苗錢五萬貫”。
元和十一年(816),白居易在潯陽(今江西九江)作《大水》。詩云:
潯陽郊郭間,大水歲一至。閭閻半飄蕩,城堞多傾墜。蒼茫生海色,渺漫連空翠。風卷白波翻,日煎紅浪沸。工商徹屋去,牛馬登山避。況當率稅時,頗害農桑事。獨有傭舟子,鼓枻生意氣。不知萬人災,自覓錐刀利。吾無奈爾何,爾非久得志。九月霜降后,水涸為平地。(《白居易集》卷一)
朱金城先生認為此詩約作于元和十一年(816)至十三年(818)之間。(《白居易集箋?!肪硪唬?jù)《舊唐書》卷十五《憲宗紀》,元和十一年至十三年,其中有兩年發(fā)生嚴重水患。元和十一年南方水災,“潤、常、湖、衢、陳、許大水”。距離江州較近的浮梁和樂平災情尤為嚴重:“九月丁卯,饒州奏浮梁、樂平二縣,五月內暴雨水溢,失四千七百戶,溺死者一百七十人?!痹褪甑乃疄闹饕l(fā)生在河南和河北:“是歲,河南、河北水。”“河北水災,邢、洺尤甚,平地或深二丈?!睋?jù)此,可以確定本詩的作年應在元和十一年。
白居易的災異思想,反映在上述詩歌以及《策林》等相關論述中??偟膩碚f,其思想是對漢代陰陽五行、天人感應災異觀念的繼承。但他又將災害詩作為勸誡進諫的工具,體現(xiàn)為繼承與革新的結合。
上古時期,人們對自然界各種異端現(xiàn)象感到困惑,亟需一種合理的解釋,以《洪范》為代表的五行學說應時而生。經由漢儒伏勝、劉向劉歆父子,以及董仲舒、班固等人的闡釋,五行學說不僅成為解釋自然界災異的理論,而且還是推占未來的重要工具。漢唐災異思想的共同核心是陰陽五行和天人感應,正如《晉書》卷二十七《五行志序》所歸納的:
綜而為言,凡有三術。其一曰,君治以道,臣輔克忠,萬物咸遂其性,則和氣應,休征效,國以安。二曰,君違其道,小人在位,眾庶失常,則乖氣應,咎征效,國以亡。三曰,人君大臣見災異,退而自省,責躬修德,共御補過,則消禍而福至。此其大略也。
簡單來講,其要點可歸納為“休征”、“咎征”和“自省”三方面?!靶菡鳌笔窍槿穑搓庩栒{諧,政治清明的反映;“咎征”是災異,即陰陽失和,政治混亂的表征;所謂“自省”,就是面對“咎征”的消禍之道。這種思想在唐代占據(jù)主流地位。如唐玄宗認為:“政教不修,則陰陽隔并,精誠有感,則風雨順時。”(《答裴光庭等賀雨詔》,《全唐文》卷三十)他認為求雨得到應驗,即是“休征”,是群臣“同心燮理,戮力謀猷”的結果。唐人普遍認為:“太平之代,天地合而流津;至德之時,陰陽和而布澤?!保ù奕凇稙榘俟儋R雨請復膳表》,《全唐文》卷二一八)而“人事失于下,則天變形于上,咎征之作,必有由然”(《舊唐書》卷十二)。這樣就將自然界災異現(xiàn)象與政治和人事緊密聯(lián)系起來。推究天災成因,往往歸咎人禍。所以,防災救災也就要從燮理陰陽,推行善政等方面著手。
受上述災異思想的影響,白居易曾在《策林》中明確提出對災害的認識以及防災救災的主張。他認為災害的產生,主要是由于君上失道:“或兵戈不戢,軍旅有強暴者;或誅罰不中,刑獄有冤濫者;或小人入用,讒佞有得志者;或君子失位,忠良有放棄者;或男女臣妾有怨曠者,或鰥寡孤獨有困死者;或賦斂之法無度焉,或土木之功不時焉。”(《策林》第十八)于是憂傷之氣,憤怨之心,積以傷和,變而為沴。這與歷代《五行志序》中所引《洪范傳》的看法是一致的:認為違背物性,不合常理是導致災害產生的根本原因。白居易的災害詩也體現(xiàn)出這種思想。比如《捕蝗》認為蝗災的產生,主要是“興元兵后傷陰陽,和氣蠱蠹化為蝗”。在《春雪》中,作者提出“茲雪今如何,信美非時節(jié)”,認為二月下雪,違反時令傷害物性,因而造成災害。二月本是冰河解凍,萬物復蘇的季節(jié),突如其來的一場大雪,使得剛發(fā)芽的花草被凍死,才消融的冰河又重新結冰。這種反?,F(xiàn)象,是上天對人世的預警:“上將儆政教,下以防災孽。”
白居易的救災主張也受陰陽五行災異思想的影響。他認為災異出現(xiàn),皇帝首先要自省,追問有無政令之失,而改過自新。在《賀雨》詩中,作者詳細地記述了唐憲宗自省的罪己詔?;实圩锛?,既是自省,也是減災救災的措施。據(jù)《通鑒》載,憲宗在罪己詔中提出的各項救災舉措,都是應白居易和李絳之請:“上以久旱,欲降德音。翰林學士李絳、白居易上言,以為‘欲令實惠及人,無如減其租稅’。又言‘宮人驅使之余,其數(shù)猶廣,事宜省費,物貴徇情’。又請‘禁諸道橫斂,以充進奉’。又言‘嶺南、黔中、福建風俗,多掠良人賣為奴婢,乞嚴禁止’。閏月,己酉,制降天下系囚,蠲租稅,出宮人,絕進奉,禁掠賣,皆如二臣之請”(《資治通鑒》卷二百三十七)。從這里我們看到白居易務實的風格。
與上述務實風格似乎不同,他在《捕蝗》詩中極力主張“善政驅蝗”。白居易認為發(fā)動饑民來撲蝗無補于事,因為人力不可勝天,蝗蟲永遠撲不完,“一蟲雖死百蟲來”。唐代經常發(fā)生蝗災,救災的方法多種多樣。開元四年,姚崇以火滅蝗,及時緩解了山東境內的災情(《舊唐書》卷九十六《姚崇傳》),可見人力撲蝗確實能夠救一時之急。但在白居易看來,要從根本上解決問題,還應追溯問題產生的根源?;葹淖鳛橐环N“咎征”,它產生的根本原因還是君臣失道,陰陽不和。所以推行善政才是最徹底的解決方法。由此可見,白居易“善政驅蝗”的主張,也是受陰陽五行災異學說影響的結果?!恫痘取吩娮詈蟊磉_了對唐太宗的敬仰和贊頌:“又聞貞觀之初道欲昌,文皇仰天吞一蝗。一人有慶兆民賴,是歲雖蝗不為害。”詩歌的指向是非常明顯的,也就是希望唐憲宗能像太宗一樣,能夠在災難面前反躬自省,勇于擔當。由此來看,白居易并非迂腐之徒,其借詩歌來勸誡和諫議的意圖也就十分明顯。
白居易災害詩的文學性主要體現(xiàn)為三個方面。一是民本情懷的抒發(fā)。白居易主張“文章合為時而著,歌詩合為事而作”,其災害詩的基本出發(fā)點就是要反映現(xiàn)實。自然災害對農業(yè)生產造成極大的破壞,受災最重的永遠是農人,因此憫農就成為詩歌的基本主題。詩人為民請命,大聲疾呼:
嗷嗷萬族中,唯農最辛苦(《夏旱》)
況當率稅時,頗害農桑事(《大水》)
對農人遭災,感同身受:
奔騰道路人,傴僂田野翁。歡呼相告報,感泣涕沾胸(《賀雨》)
面對農村凋敝景象,詩人哀嘆:
雨飛蠶食千里間,不見青苗空赤土(《捕蝗》)
這些詩歌當與《觀刈麥》、《村居苦寒》、《納粟》、《重賦》、《輕肥》等其他憫農詩相參看,可見詩人民本情懷前后貫通的一致性。
其二,切直顯露的諷諫方式。白居易極力鋪寫百姓的深重災難,目的不只是寄予同情,還在于通過詩歌來向當時最高統(tǒng)治者進諫。但他的進諫方式卻與“主文譎諫”傳統(tǒng)不完全相同,急切而直白,頗受時人批評。這當然與他的性格有關?!锻ㄨb》載白居易因論事切直得罪憲宗:“白居易嘗因論事,言‘陛下錯’,上色莊而罷?!保ā顿Y治通鑒》卷二三八)表達方式之所以如此切直,是因為他希望能引起朝廷的重視,也即“欲聞之者深誡也”(《新樂府序》)。在上述詩人為民請命詩句中,我們不難感受到其內心的熾熱和知無不言的激情。
其三,藉物興寄。在災害詩中,白居易一方面向皇帝進諫,另一方面還順帶譏諷了丑惡的小人。比如《夏旱》詩所描寫的棘與茨,本是矮小多刺而成叢的灌木,要比普通禾麥更為耐旱。這原本是一種很正常的自然現(xiàn)象,但詩人卻賦予更多內涵,借它們來諷刺現(xiàn)實中的小人:“憫然望歲者,出門何所睹。但見棘與茨,羅生遍場圃。惡苗承沴氣,欣然得其所。”說它們是“惡苗”,其直指當?shù)佬∪说囊鈭D也就十分明顯。再如《大水》中的“傭舟子”,也是詩人批判的對象:“獨有傭舟子,鼓枻生意氣。不知萬人災,自覓錐刀利。”這里的“傭舟子”不僅是指借水災發(fā)國難財?shù)娜?,而且也直刺朝廷中只圖私利的小人。從這些別有所寄的詩句中,可以看到白居易對比興傳統(tǒng)的繼承。
正是由于上述三方面原因,白居易的災害詩對當時及后世都產生較大影響。以《賀雨》為例,詩歌甫出,即“眾口籍籍”,風行元和詩壇。此后流布更廣,影響也越來越大,以至于皇帝“親批”,而學士盛傳(元稹《進詩狀》,《元稹集》卷三十五)。宋初,盛行“白體”。宋僧智圓在《讀白樂天集》中說:“謇諤《賀雨》詩,激切秦中吟。樂府五十章,譎諫何幽深。……所以長慶集,于今滿朝野?!保ā度卧姟穬匀?,卷一三九)其后陳巖肖在《庚溪詩說》中評價白詩:“昔人目元和《賀雨》詩為諫書,余特目此詩為心跡論也?!保ú虊翦觥抖殴げ坎萏迷娫挕肪矶┌l(fā)展至清代,張品楨《讀白樂天詩書后》還認為:“細玩樂天詩,情真語自摯?!咭鳌顿R雨篇》,孰是音可嗣?!保ㄐ焓啦锻砬绾m詩匯》卷一六九)由此可見,白居易災害詩在中國詩歌史上的不凡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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