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西名中醫(yī)、柳州市中醫(yī)院腫瘤一科主任、柳州市中醫(yī)腫瘤研究所所長王三虎教授，學養(yǎng)深厚，在長期的臨床實踐中，既強調(diào)辨病論治，專病專方，又善于權(quán)衡中西醫(yī)之長，對治療乳腺腫瘤類疾病有獨特的見解。筆者有幸成為王教授在柳州市中醫(yī)院的第四期“師帶徒”活動中的兩名徒弟之一，耳濡目染，感受頗深，現(xiàn)將其治療乳腺腫瘤類疾病的經(jīng)驗介紹如下，以供同道參考。
1 病因病機
王老師認為乳腺增生癥（尤其是囊性增生）、乳腺纖維瘤是婦女常見病，發(fā)病率高，病程較長，在一定程度會向乳腺癌方向演變。而大多數(shù)乳腺癌患者往往伴有乳腺增生癥、乳腺纖維瘤。這一類疾病在病因病機上既有區(qū)別，又有聯(lián)系；相輔相成，相互影響。
現(xiàn)代醫(yī)學研究證明，乳腺增生癥的伴發(fā)病變主要有囊腫、乳頭狀瘤病和纖維瘤樣病變等，它們與乳腺癌關(guān)系密切。乳腺增生癥患者與同時期同年齡非此病患者相比患乳腺癌的危險性增加4～5倍，乳腺纖維瘤的癌變率為0.07%~0.35%。乳腺增生癥、乳腺纖維瘤屬中醫(yī)“乳癖”范疇，乳腺癌則屬“乳巖”、“乳石癰”范疇。
古今醫(yī)家認為肝郁痰阻是乳癖發(fā)病的根本原因，而乳巖則是經(jīng)脈阻塞，氣血運行不暢，瘀血內(nèi)停，痰濁內(nèi)生，日久化毒而致?！动冡t(yī)大全·乳痞門主論曰：“乳癖……多由思慮傷脾，怒惱傷肝，郁結(jié)而成也?！薄锻饪普凇吩疲骸叭閹r由于憂
思郁結(jié)，所愿不遂，肝脾氣逆，以致經(jīng)絡阻塞，結(jié)積成核?！蓖趵蠋熣J為風寒也是引起乳腺癌不容忽視的一個原因，正如《諸病源候論·婦人雜病諸候四》謂乳石癰“為風寒氣客之，則血澀結(jié)成癰腫”。
從臨床實際來看，除上述病因外，社會因素（社會地位、工作性質(zhì)、經(jīng)濟條件）和個體差異（遺傳、性格、家庭）等都對乳腺癌的發(fā)生發(fā)展有所影響。有許多乳腺癌患者一經(jīng)發(fā)現(xiàn)已是乳腺癌中晚期。如女強人致力于事業(yè)，往往忽略了乳腺的不適癥狀，待就診時已經(jīng)是乳腺癌。所以，王老師認為乳腺癌不僅
與情志失調(diào)、肝氣郁結(jié)有關(guān)，也與心強氣盛、超負荷工作有聯(lián)系。《素問·經(jīng)脈別論》所謂“生病起于過用”，以致日久天長，氣機運行障礙，經(jīng)脈痞塞，津液不循常道，痰濁內(nèi)生，郁久化熱成毒；或沖任失調(diào)，氣血虧損，痰濁內(nèi)生，阻滯氣機及血行，久而成積化毒所致。乳腺腫瘤類疾病盡管涉及肝、脾、胃等經(jīng)絡及臟器，病機也錯綜復雜，但以痰氣交阻、化熱成毒為主。并且認為乳腺增生、乳腺纖維瘤、乳腺癌三者既有聯(lián)系，又有區(qū)別，三者都有情志失調(diào)、肝氣郁結(jié)，經(jīng)脈痞塞，氣機阻滯，痰濁內(nèi)生，瘀血阻滯的類似病機，但是導致乳腺癌的還是痰濁瘀血膠結(jié)，郁久化熱成毒為主，程度更加深一層，乃至影響臟腑經(jīng)絡氣血的正常運行而泛濫全身。
2 專病專方
王老師多年來精研古方，結(jié)合臨床經(jīng)驗，根據(jù)乳腺腫瘤類疾病的主要病機，自擬青皮甘草湯、二貝母湯治療，臨床應用多年，療效確切。
2.1 青皮甘草湯
藥物組成：青皮12 g，郁金12 g，姜黃12 g，瓜蔞20 g，王不留行12 g，漏蘆10 g，延胡索20 g，白芍15 g，甘草10 g。
主治：乳腺增生癥、乳腺纖維瘤，以乳房脹痛、中有結(jié)節(jié)為主癥。
方解：王老師認為，乳癖主要由于情志失調(diào)，肝氣郁結(jié)，經(jīng)絡痞塞，氣機阻滯，痰濁瘀血內(nèi)生，阻滯氣機及血行，久而成積所致。青皮甘草湯就是針對這一復雜的病因病機治療乳腺增生、乳腺纖維瘤等的良方。方中君藥青皮具有疏肝破氣、消積化滯的功效，常用于乳房脹痛、氣滯血瘀之疼痛。《珍珠囊》記載青皮有“破堅癖，散滯氣，去下焦諸濕，治左脅肝經(jīng)積氣”之功效?！侗静菥V目》曰其能“治胸隔氣逆，脅痛，小腹疝氣。消乳腫，疏肝膽，瀉肺氣”。郁金、姜黃理氣散結(jié)、通經(jīng)活血，瓜蔞清熱化痰、寬胸散結(jié)，以上三藥共為臣藥《本草匯言》載：“郁金為清氣化痰、散瘀血之藥也，能降氣，氣降則火降，而痰與
血，亦各循其所安之處而歸原矣。”乳腺增生癥、乳腺纖維瘤日久則痰瘀互結(jié)，化熱化火，郁金用在此最好不過。配伍姜黃更加增強青皮疏肝破氣之效。王不留行、漏蘆散瘀消腫、通經(jīng)行血，延胡索、白芍止痛，共為佐藥。甘草緩肝急，調(diào)和諸藥，為使藥。諸藥共奏疏肝理氣、化痰散結(jié)之功。
典型病例：患者，女，38歲，2010年5月20日初診，自訴乳房脹痛2年余，平素易生氣。查體：乳房外上象限可觸及一個包塊，大小約1.5 cm×1.5 cm左右，質(zhì)中，無壓痛，無紅腫。乳腺彩超顯示：乳腺纖維瘤。舌紅，苔白，脈弦。西醫(yī)診斷：乳腺纖維瘤。中醫(yī)診斷：乳癖，證屬肝氣郁結(jié)，痰氣交阻。王老師治以疏肝解郁，軟堅散結(jié)為法，予青皮甘草湯化裁。處方：青皮12 g，郁金12 g，
姜黃12 g，瓜蔞20 g，王不留行12 g，漏蘆10 g，白芍15 g，甘草10 g，連翹
30 g，山慈菇12 g。6劑，每日1劑，水煎服。服后患者乳房脹痛較前緩解，此后一直以此方為主服用10余劑，乳房脹痛消失。服藥30劑后復查乳腺彩超顯示腫塊縮小明顯，后患者堅持服藥4個月余，復查乳腺彩超顯示腫塊完全消失。
2.2 二貝母湯
藥物組成：土貝母12 g，浙貝母12 g，山慈菇12 g，瓜蔞皮15 g，青皮12 g，夏枯草15 g，蒲公英15 g，連翹15 g，漏蘆10 g，路路通10 g，甘草6 g。
主治：乳腺癌屬痰毒交阻、正氣不虛者，以乳房腫塊、脹痛難消為主癥。
方解：王老師認為治療乳腺癌，清代及其當代的醫(yī)家長于辨證，而短于辨病，而且中醫(yī)抗癌應該改變一藥治療多種癌癥思維，應向?qū)２Ｋ幏较虬l(fā)展。二貝母湯治療乳腺癌就是在這方面的探索。從辨病論治入手，針對乳腺癌特有的病因病機，在繼承的基礎上有所創(chuàng)新。本方以解毒抗癌、化痰散結(jié)為治療大法，方中土貝母清熱化痰、散結(jié)消腫、解毒抗癌為君藥。《本草從新》用此藥“治外科證痰毒”，《百草鏡》謂其“能散癰毒，化膿行滯，解廣瘡結(jié)毒，除風濕，利痰，敷惡瘡斂瘡口”?！侗静菥V目拾遺》、《姚希周經(jīng)驗方》等就明確其可用于乳巖的治療。《現(xiàn)代中藥學大辭典》謂土貝母用于“急性乳腺炎、乳腺小葉增生、乳癌等，有解毒散結(jié)之效”?，F(xiàn)代藥理研究也證實“土貝母糖苷Ⅰ具有很強的抗癌作用”。山慈菇清熱解毒，化痰散結(jié)、消腫?！侗静菡x》載其能“散堅消結(jié)，化痰解毒，其力頗峻”，一語指出了本藥的特點。《本草新編》曰：“山慈菇，玉樞丹中為君，可治怪病。大約怪病多起于痰，山慈菇正消痰之藥，治痰而怪病自除也。”浙貝母，味苦，性寒，功能清熱化痰，散結(jié)消腫?！侗静菡x》已指出本藥可用于治療“濕熱惡瘡”，《本草求原》謂其“功專解毒，兼散痰
滯”，并明確可用于“乳巖”。瓜蔞皮清熱化痰，寬胸散結(jié)。《重慶堂隨筆》載其“舒肝郁，潤肝燥，平肝逆，緩肝急之功有獨擅也”，該功效也符合乳腺癌的病因病機。以上三藥都能助君藥化痰散結(jié)解毒而為臣藥。夏枯草，味苦、辛，性寒，長于清肝、散結(jié)、解毒?！侗静菥V目》謂其“解內(nèi)熱，緩肝火”，對源于肝氣郁結(jié)化火成毒的乳腺癌來說，夏枯草既能“清肝火，散郁結(jié)”，又能“舒暢氣機”。蒲公英入陽明胃經(jīng)、厥陰肝經(jīng)，涼血解毒，是治療乳癰的首選藥物。連翹，功能清熱解毒、消腫散結(jié)，為治療癰腫積聚的常用藥。近代著名醫(yī)家張錫純強調(diào)連翹“善理肝氣，既能舒肝氣之郁，又能平肝氣之盛”，而乳腺癌病因幾乎均與
肝氣郁結(jié)有關(guān)，故用連翹能起到一舉兩得的作用。連翹與青皮配伍疏肝瀉火、消瘡散結(jié)，共為佐藥。漏蘆清熱解毒，消癰腫，通乳脈，與路路通配伍穿透力強，引藥直達病所；甘草調(diào)和諸藥，且能使諸藥緩慢持久地發(fā)揮作用，均為使藥。諸藥配伍，共奏化痰散結(jié)、解毒抗癌之功。
典型病例：患者，女，72歲，因“左乳房腫塊3個月”于2011年4月10日就診。患者自覺左乳腫痛，心煩，失眠，時覺胸悶痛。查體可見左乳外上方有一雞蛋大小硬塊，色暗紅，觸之堅硬如石，右乳未觸及腫塊，兩腋下淋巴結(jié)未觸及。面色紅，舌紅，少津，脈弦。2011年2月患者在柳州市人民醫(yī)院行乳腺彩超檢
查，診斷為“乳腺癌”，醫(yī)生要求立即手術(shù)治療。因患者年齡較大，家屬不愿手術(shù)，要求以中醫(yī)為主保守治療。中醫(yī)診斷“乳巖”，證屬痰氣交阻，化熱成毒，陰虛瘀血并見，治當以理氣解郁、化痰散結(jié)、解毒抗癌、滋陰活血為法，方用二貝母湯加味：浙貝母12 g，土貝母12 g，山慈菇12 g，蒲公英30 g，連翹15 g，
夏枯草30 g，玄參12 g，漏蘆10 g，穿山甲12 g，黃連6 g，瓜蔞15 g，青皮12 g，甘草6 g。每日1劑，水煎服?；颊叻幒笞杂X乳房腫痛減輕，睡眠質(zhì)量改善，遂信心倍增，積極服藥。每周就診一次，基本方不變，隨證略有增減。3個月后腫塊消退過半，半年后十去七八，1年后腫塊約1.0 cm×1.0 cm大小，堅持服藥已有2年多，期間外地探親訪友，身形如常。
3 臨床應用
王老師認為腫瘤的形成總離不開痰，這種頑痰、老痰的形成天長日久，所以并非普通的祛痰藥所能及，而白芥子、僵蠶祛皮里膜外之痰是關(guān)鍵，皂莢刺可開沖通關(guān)透竅，搜羅痰涎，洗蕩瘀濁，使痰熱、腫塊消于無形。對于乳房脹痛，
寒邪凝滯的因素常常被忽略，《內(nèi)經(jīng)》云“因寒故痛也”，故加桂枝、細辛、淫羊藿等，效果明顯。乳腺癌初期腫塊明顯者，加穿山甲3 g、鱉甲12 g、生牡蠣30 g以軟堅散結(jié)；乳頭溢液者，加生麥芽60 g、柴胡12 g、郁金12 g以理氣收斂；疼痛明顯者加延胡索12 g止痛。王老師認為乳腺癌晚期患者大部分都經(jīng)過了手
術(shù)、化療、放療等治療，氣血虧虛，臟腑功能失調(diào)，陰陽失衡，表現(xiàn)出一系列虛實夾雜的復雜癥候，此時扶正是必不可少的，王老師最常用的就是人參，他認為人參不僅能扶助正氣，而且能直接殺傷癌細胞，又能解諸藥之毒，一藥三用，對于惡性腫瘤這種病機復雜、病情危重的大癥而言非常合拍。他指出，正
氣虧虛、臟腑功能衰弱是形成惡性腫瘤的內(nèi)因。漢代醫(yī)家張仲景在《金匱要略》中，開人參抗癌之先河?，F(xiàn)代藥理研究證明，人參對多種實驗性動物腫瘤有抑制作用，其中，人參皂苷Rg3能強烈抑制腫瘤新生血管的生成，抑制腫瘤復發(fā)、擴散、轉(zhuǎn)移。正因為王老師對人參有十分全面的認識，和所開處方中有人參者達80%以上。二貝母湯由腫瘤研究所研制成二貝母膠囊，在應用十幾年來，療效可靠，并獲國家新藥發(fā)明專利?？蒲胁克幬镅芯克ㄟ^實驗研究證明，二貝母膠囊在體內(nèi)、體外不但可抑制瘤細胞的生長，并且可使放療小鼠外周血白細胞明顯升高，而防止白細胞降低是提高放療效果的重要指標；并可抑制脾臟質(zhì)量的減輕。
4 小結(jié)
王三虎教授精于臨床，勤于思考，精研古方，結(jié)合自身臨床經(jīng)驗，根據(jù)乳腺良、惡性腫瘤肝氣郁結(jié)、經(jīng)脈痞塞和痰氣交阻、化熱成毒的主要病機，以化痰散結(jié)、解毒抗癌為治療大法，研究出治療乳腺腫瘤類疾病的專方，僅幾味平常易得之藥，而且藥性平和，療效確切。同時王老師認為，許多惡性疾病都是由
良性疾?。ò┣安∽儯┌l(fā)展或積累所致，乳腺腫瘤也不例外，當疾病處于良性階段，就應積極予以有效治療，預防其向惡性發(fā)展。王教授治療乳腺腫瘤類疾病的經(jīng)驗值得我們學習和借鑒。
作者：邢曉娟王志光 柳州市中醫(yī)院，來源《廣西中醫(yī)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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