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字幕理论片,69视频免费在线观看,亚洲成人app,国产1级毛片,刘涛最大尺度戏视频,欧美亚洲美女视频,2021韩国美女仙女屋vip视频

打開APP
userphoto
未登錄

開通VIP,暢享免費電子書等14項超值服

開通VIP
長淮詩典(466期)||藍藍專輯


藍藍,1967年出生于山東,1988年大學畢業(yè)。出版詩集9部,俄語、英語詩集3部,隨筆散文集6部,童話和童詩集6部,童話評論集一部。曾獲全國新世紀女詩人十佳,“詩歌與人”國際詩歌獎,冰心兒童文學新作獎,宇龍詩歌獎,新詩百年·田園詩歌獎。多次應邀參加國際詩歌節(jié),作品翻譯為十余種文字發(fā)表。曾參加詩刊社第十屆(1992)青春詩會。

藍藍詩觀


      1.詩歌是語言的意外,但不超出心靈。

  2.詩歌是通過有內在節(jié)奏的文字引起讀者想象力重視并達到最大感受認同的能力。在抒情詩的句子單位里,詩歌語言能夠不受時間線形因素的控制而擁有具有迅速改變時間和空間的能力。

  3.詩歌的想象力是建立事物與事物、人與萬物關系的能力。

  4.在詩歌中,比喻和隱喻織就了想象力之網(wǎng),為了讓我們認識到世界是一個整體。詩歌的不朽和偉大在于——它使我們與他人、與大自然和世界成為一體。

  5.通過語言的美的創(chuàng)造,詩歌要處理的根本問題是時間和歷史中人與人、人與萬物的關系。

  6.詩歌培養(yǎng)了人的敏感,培養(yǎng)了對他人的痛苦的想象力。真正的詩人不能忍受一切專制、獨裁和野蠻粗暴的現(xiàn)實。





那隱去的“燈光一樣驀然熄滅的名字”,藍藍在以嬰兒般可觸及的依戀里獻出被懷念和祝福所盈滿的愛之彌漫的詩篇。我們身旁漸次消逝的聲音會逐漸裸露出一顆孤獨的心,而藍藍在不斷深入回返到隱去的凋零之中。也正是如此艱澀的愛,“讓我們身體里堆滿/來歷不明的光輝”,詩行里“所有的隱喻蠟燭般明亮起來”。她最初的詩作被素樸的情愫所縈繞,而出之并非不易進入的訴說和對話的當中,但我們在她要唱出淚水的頌歌里深深地記下了那憂郁果實般的“眼窩”。而此后的詩寫同樣早已被那憂傷的“眼窩”所推進引入。我們看到她早期詩作期許著祝福和照亮的翻飛,在挽留的辨認里“沒有眼瞼的群星”,“孤獨的守夜者仍在歌唱/在一切失去了名字的地方”,她在將故土融入漂游的神性贊歌,和詩人一同在誠實的銀色淚水里“遇到了童年的房屋、辰星”。詩人在找尋屬于安慰的聲音,那語言里存在的眷戀的“垂憐和恩賜”會不斷垂直降臨。藍藍似乎在一開始就將一種記憶的保有介入到了自己的物象哀歌之中,她要努力去說出的一切攜帶著彼時歷史難以抹去的蹤跡,熄滅的村莊的名字、寒冷的北方的栗樹、將痛苦保存的石人山、被砍下頭顱的野葵花、在沙里醒來的槐花等。從時間的深淵帶出記憶的遺產,而在這其中我們詫異地看見,“太陽閃光的金片叮當?shù)嘏鲰懺陲L中”、“一棵蘋果樹在時光里奔走/渾身碰響薄薄的小鐘”、“地米菜像戀愛的眼睛開滿小路”……在她語言超現(xiàn)實物象化的絮語摩擦中永有憂傷的影子相隨,是鄉(xiāng)土間寂滅的存留認出了她,借著她的話語呈現(xiàn)萬物如謎的緘默,獨自為她語詞的臂彎所抱緊保有低吟的往事。也正是這細柔的低吟里“眾多細小的生靈/保全了我幸福而憂傷的一生”。藍藍在流年里的吟唱,從生存艱難的黃昏升起星的凡真的光亮,她的詩行進入個我的經(jīng)驗生成而沒有太多過于晦澀,在事物持續(xù)打撈的幽暗部位是沉思進入存在的漩渦。生命有著承接時間不復的“被押往深夜”的憂郁,詩人有時不得不獨自面對都已陳舊的懷想,以詩“指尖的復眼”彎下身來諦聽探詢“記憶的證言”。而再平凡的生活,也為詩人夢的眼所發(fā)現(xiàn)生存本身偉大的艱難,需要一顆暗沉的心深深地瞥見“這暴露在世界暗處的/秘密一閃”,這樣驚異的一瞥,確需從“遠處淡紫色的/你肩胛骨上的光輝”而來,生命有其難以窮盡的頑韌堅實的力量。此時我愿視她為那光屑的撿拾者或歲月的拾荒者,她在自己的詩寫里秘密地縫接著被靜默咬斷的細線。她的線捻子牽引出哀傷的光年,那些隱遁的遺跡也在復述說出大地進入其中的悲傷所在,圍繞著永在告別的風幔,“粗糙的樹干將別離掩入/懷中”,而詩人定會傾聽,“腳下的大地沉默無聲”。



藍藍的詩在尋常事物的敞開里進入到存在微明的側影,而對這不斷移動的側影的現(xiàn)身,詩人將其引入到日常凡真的感悟抵近蹤跡內,因此她會看到“風從他的身體里吹走一些東西”,“一座空房子。和多年留在/墻壁上沉默的聲音”,這也是屬于生命存在起于泥土終歸虛無的哀歌。從“親人的地平線”有永無止息的風在吹遍萬水千山日月古今,這是怎樣的一種形體將生命見證將存在悄悄隱去,直至那“風吹走他的心臟”,終“變成沙?!薄ⅰ耙欢逊勰?。這是“關于風景”的詩篇嗎?已然不再僅僅是關于鄉(xiāng)土的絕美詩篇了,而是關于生存永恒與瞬間的絕望的銘記與重生的返回,它近乎在要求著不可能的大地內與外的對應,循著那近在而又終是遙遠的召喚。藍藍置身在寂滅的空場,領受到那近乎黑白版畫般觸目的“矛盾之歌”,“事物里,我是我反對的事物的左手”。她感知到了那對于生命來說近于殘酷的古老的契約、古老的敵意,生與死相依密不可分的晝與夜般的敵意,如此深入虛無的絕望是極為悲哀的貼近,“在頭發(fā)、嘴唇、眼眶以及/這首文字之繭的邊界外”,而“緊緊抓住谷子的呼吸”。


——張高峰(全文見本期公眾號最后)





藍藍詩十四首




    為了


有人為某個概念而生活

我為了一顆

    有蟲洞的蘋果


為了早晨拎著垃圾袋出門

為了哭完了還能笑

為了殘缺、為了一棵樹

    在其所是的意義上

是一棵樹——


為了赤裸裸地站立在

完美那嵌著鋼釘?shù)南ドw中!


      無題


你光著身子回到那些你一直在的地方。


一棵低飛的核桃樹。一朵苘麻的花。

一枝濃煙滾滾的玫瑰。枕頭。

你在早年的它們前面。現(xiàn)在

你在它們的后面,赤裸著——為了找到

跌進荊棘叢里中的那兩片嘴唇

為了——讓它們在鮮血的滾燙中

將你咳出。



    漢尼拔


他彎腰在桌前,他走在

去菜市場的路上,擠在公共汽車里;


他給自己弄點簡單的飯菜

讓耐心把自己活埋;


他從漢字紙頁的縫隙間呼吸

握著詞語的長矛;


他馳騁,在深夜里翻越新的阿爾卑斯山

冬天,語法的蹄子在冰雪上打滑。


沒有隨從,沒有高盧人的騎乘。

他不是來自迦太基的將軍。


他衣衫儉樸,在燈光下工作到深夜

那些被征服的句子如砍斷的旗桿紛紛倒下——


我愿意為此再寫一部羅馬史

我把唯一的椅子留給詩人漢尼拔。



       惡神


祂對我撕扯、斥罵,

我身上的這個神。


祂的齷齪教我鄙視我的。祂的咆哮

推我走近那我曾遠離的。


記憶在蛻皮,我的臉

長出新的葉子。


我失敗的大餐把祂養(yǎng)得多肥??!


跟著我!惡神

——為了世界的平衡。





      當我


當我走向我時我走的是

為通向最近而彎曲的最長的路。


這必要即幸福與滿足。


這匱乏的追債人

手拿鮮花的殺手——

幾乎是新娘們的未婚夫

當它送我至我的身邊——


我最初的榨取和乳娘

最忠貞的陪伴。


     阿姑山謠

                 

阿姑山,阿姑山

一群羊在坡上啃著青草。


四個孩子在草灘上笑

他們的爹娘在樹林里哭。


阿姑山,阿姑山

溝里有十顆黑色土豆

桌子上有一只空碗。


一把斧頭跟著你們

太陽在窮人的脖子上閃耀。


阿姑山,阿姑山

今晚的月亮又大又亮

有罪的詩人正在把你歌唱。


     在一起


一道野地里的土坎,在我和你之間。

一些嗑空的瓜子殼,在我和你之間。


在我和你之間有那么多的深淵。


只在最深的痛苦中,我們在一起

當記憶成為記憶。歲月成為一碗

無法下咽的飯。


你知道那翻越土坎的時間。

你知道種子掉進土里的季節(jié)。


深淵在我們焊接的目光里。深淵

和可能的愛在這片土地上。


你知道,你知道

我們永遠在一起——在最深的痛苦里。



     后來


后來,你的脖子能夠抬起,遠遠看到山坡上

羊蹄甲花在開放。沒有誰能夠統(tǒng)治

那些野蠻的草木。再后來,你在

焚毀書頁的聲音里聽到

孩子們的笑聲。


你從回憶愛情的喘息中迎面抱緊

清晨的夢。

從梧桐樹黑色的疤痕上

讀出一段帶血的朗誦。在鐵絲網(wǎng)的背后

你的呼吸高歌著自由。


     平靜


不會有一個紅蘋果落在我的幸運上,但我

卻生下兩個美麗的女兒。

別的女人似乎都年輕,而我已經(jīng)四十多歲。

也就是說,我能認出

誰在欺騙我,什么是謊言。

那些在身上留下傷痕的東西

我和它們最親近——

當它們砍向手臂

我是否能確認有一顆星星將落進我的懷中?


——或許,期待從那里來:

我被愛過。被它養(yǎng)育。面對那些刀刃

我緊握的手

從未放棄過它。


   你的嘴唇好看


“你的嘴唇好看。略帶諷刺的嘴角在微笑?!?/span>

你說。而它知道如何咬破


血的飽滿。它咀嚼“但是”,

它吞咽陽光,對果實說出贊美。


它親吻,顫抖

我沉默著打量:一片雪落在它的滾燙上。


遺忘在它的美麗中呼喊,迫使它

吐出被意義舔亮的詞語:


——你在我唇上嘗到的

不是別的是烈焰。




     巨變


多么艱難——

有時候卻僅僅是那一點點語調

千分之一秒的停頓

或者


一個標點符號——


   你愛的……


你愛的你已認識。你不愛陌生的。

你愛得如果有曾經(jīng)

便是不愛。

(想起某個深秋,年輕的他)


事實上你已死去。

(你們在一起睡覺)

守著對人的愛。


而此刻它什么都不說。就像愛。


      雪夜


這雪,這異鄉(xiāng)在你的居住里

曠野上,風吹著它冷冷的巴松管。


這不存在的國度沒有牢獄,

牙齒打落的人在唱歌。


誰把你驅趕進雪地的空曠?

誰令腳鐐碰撞出火星?


你哆嗦的手里握著一支筆

另一只伸進漢語打開的法庭。


你必須獨自穿過這一夜的雪

像冒煙的受審者,趕赴一場必敗的戰(zhàn)斗。


        歌


含在眼中的淚水,歡樂的歌!


初綻的野花,你

    溫柔的觸摸在眼瞼上

最會親吻的嘴唇

焊住了甜——


時間是奇怪的東西,它一動不動

能在任何地方或者

    任何時刻。


——我懂你無語的沉默。

日落時的歌聲落在

夕陽沉下的山脊上。


那不是時間。那是從我們袖口

脫落的兩只手。


含在眼中的淚水,歡樂的歌!


我總是跌倒在美夢的門檻前,啊,推著我走

你四季的節(jié)奏,你大雪的飛舞


直到我的歌照亮原野、溪水

碎玻璃中的血漬。




凝眸在永為溫存的哀歌里

——讀詩人藍藍抒情詩集《唱吧,悲傷》

張高峰


“在這個春天 / 在這個不長翅膀的夜晚 / 我采集了所有逝者的困倦”,一九八三年的“春天的第一個夜晚”,詩人藍藍沉入緬想寫下生命芊芊微光,她定也被那些已逝去的足音所造成的巨大空洞牽動而將追問敞向那“永久的無名”,緣此她看到了那“正趁著夜色朝家鄉(xiāng)匆匆趕路”的無邊的異鄉(xiāng)上尋求慰藉和庇護的異鄉(xiāng)客,而夜注定一再成為她“擴展的影子”,在詩里“與萬物一道起伏呼吸”。于此意義上而言詩人作為傾聽者將永遠居于故鄉(xiāng)的周側,藍藍詩的腳步里將無限的至深呼喚往復于近乎原鄉(xiāng)的親歷與見證,詩成為她心靈謳歌悲傷的寄存的載體。在現(xiàn)代性激進化的旅程,歷史遷延夢身不復,去根性的精神棲落舊院無以尋找,詩無疑成為存在之家。藍藍哀傷的獨白在持續(xù)地進入與那些故土上存活而消失的物象的看守,一遍遍被風吹盡的哭泣里挹下大地苦難的芬芳。我們會感到她如此深情地收斂起亡逝無常的記憶,“懷著黑暗燈芯的秘密”,緊貼著尋她而來的憂傷,為那被詩人召喚尚隱匿在黑暗里的生命感知賦予一支歌的形體。藍藍的詩篇是從平原與山巒深處走來的泥土的傳譯,她注定要成為那土地原在不復的傳歌者,永有著不倦的匿名的靈魂觸及著心弦喚醒詩篇。而這一切對于她或更多地詩人來說,又何嘗不是如她在詩里所寫下的那樣,“一個人遺失在被她遺失的/一切事物中”,詩人在詩之謎的遺失里謹記著艱難生存的哭泣和愛。


藍藍抒情詩集《唱吧,悲傷》的出版,使得我有了相對較為完整的閱讀期待,該詩集涵蓋了詩人自一九八三年至二零一四年三十一年間的極富吟訴特質的代表性詩作,分為五卷:一卷(1983——1994)、二卷(1995——1999)、三卷(2000——2003)、四卷(2004——2006)及五卷(2007——2014), 歷史悠揚而蒼涼的水流又開始伴著追憶在當下展開。我們知道鄉(xiāng)村生活經(jīng)驗的積存不會自動生成為詩性的存在,而只能通過記憶一遍遍傾身的深情觸摸,才會有已然脫離本事的無意識游走滲出在詩人靜候的筆端,“看見了比眼睛能看見的更多”。面對近乎無地緬想的經(jīng)驗抒情是我關注藍藍的一個重要向度,她將如何持續(xù)凝注自己由經(jīng)驗而上漲的言說,我們會看到《唱吧,悲傷》在大地的心腔上重又響起那寫給無名的歌,讓事物的現(xiàn)身呈現(xiàn)為“無需思想的時刻”。正如詩人為之困惑和惦念的“曾活過的人/都已化為塵土”,詩人不得不作為經(jīng)驗的幸存者將記憶與眷念凝為詩行,這位“堅持在人類的寒冷中發(fā)抖。哆嗦”的詩人,是怎樣的執(zhí)著,“從絕望開始”在自然生存無助的痛感中聆聽“嗚咽的林濤、水聲/升起到一個故鄉(xiāng)又/沉入光中”。她要執(zhí)拗地一再返回到即將消失的生命所在當中,做那“最重一捆黃谷”的“最后一位歌手”;她要在鄉(xiāng)土沉重的現(xiàn)代歷變里寫下自己記憶的哀歌和一切都在“拐彎”之中的憂傷,而這對于“火焰和光芒”雙重的擁有,又無法不是那“忠實的礦脈”沉淀在自我心脈的無盡贊歌。詩人過重地感受到了源自風里看守的孤獨,這里有“生命撤走后的寂靜”,所熟悉的聲音都已化為而今的回音,被快速地載走消逝,惟有詩人聽到了遠在已然隱匿的世界中的對話者為之不斷到來,在告別的安慰之中。如何照料這一切,她帶給我們的是深入到艱難的存在的“火石”,在自己的詩行里將這一個土地深深地記取,置放在被“黑暗中不停冒煙的詞”所微弱地照亮的世界。她已然在逾越土地生與死的兩界,因之我們已不能將藍藍的詩僅僅視為時代鄉(xiāng)土印記的抒寫,她在用自己的窸窣的枝條伸向生命故在的周邊,并使之顯影。這同樣是永無完結的來自痛徹的愛,唱出屬于那已隱入黑暗的祝福的歌,“一聲遙遠的哭泣,一個孤單離去的背影拋出繩索/從深淵救出我”。


 那隱去的“燈光一樣驀然熄滅的名字”,藍藍在以嬰兒般可觸及的依戀里獻出被懷念和祝福所盈滿的愛之彌漫的詩篇。我們身旁漸次消逝的聲音會逐漸裸露出一顆孤獨的心,而藍藍在不斷深入回返到隱去的凋零之中。也正是如此艱澀的愛,“讓我們身體里堆滿/來歷不明的光輝”,詩行里“所有的隱喻蠟燭般明亮起來”。她最初的詩作被素樸的情愫所縈繞,而出之并非不易進入的訴說和對話的當中,但我們在她要唱出淚水的頌歌里深深地記下了那憂郁果實般的“眼窩”。而此后的詩寫同樣早已被那憂傷的“眼窩”所推進引入。我們看到她早期詩作期許著祝福和照亮的翻飛,在挽留的辨認里“沒有眼瞼的群星”,“孤獨的守夜者仍在歌唱/在一切失去了名字的地方”,她在將故土融入漂游的神性贊歌,和詩人一同在誠實的銀色淚水里“遇到了童年的房屋、辰星”。詩人在找尋屬于安慰的聲音,那語言里存在的眷戀的“垂憐和恩賜”會不斷垂直降臨。藍藍似乎在一開始就將一種記憶的保有介入到了自己的物象哀歌之中,她要努力去說出的一切攜帶著彼時歷史難以抹去的蹤跡,熄滅的村莊的名字、寒冷的北方的栗樹、將痛苦保存的石人山、被砍下頭顱的野葵花、在沙里醒來的槐花等。從時間的深淵帶出記憶的遺產,而在這其中我們詫異地看見,“太陽閃光的金片叮當?shù)嘏鲰懺陲L中”、“一棵蘋果樹在時光里奔走/渾身碰響薄薄的小鐘”、“地米菜像戀愛的眼睛開滿小路”……在她語言超現(xiàn)實物象化的絮語摩擦中永有憂傷的影子相隨,是鄉(xiāng)土間寂滅的存留認出了她,借著她的話語呈現(xiàn)萬物如謎的緘默,獨自為她語詞的臂彎所抱緊保有低吟的往事。也正是這細柔的低吟里“眾多細小的生靈/保全了我幸福而憂傷的一生”。藍藍在流年里的吟唱,從生存艱難的黃昏升起星的凡真的光亮,她的詩行進入個我的經(jīng)驗生成而沒有太多過于晦澀,在事物持續(xù)打撈的幽暗部位是沉思進入存在的漩渦。生命有著承接時間不復的“被押往深夜”的憂郁,詩人有時不得不獨自面對都已陳舊的懷想,以詩“指尖的復眼”彎下身來諦聽探詢“記憶的證言”。而再平凡的生活,也為詩人夢的眼所發(fā)現(xiàn)生存本身偉大的艱難,需要一顆暗沉的心深深地瞥見“這暴露在世界暗處的/秘密一閃”,這樣驚異的一瞥,確需從“遠處淡紫色的/你肩胛骨上的光輝”而來,生命有其難以窮盡的頑韌堅實的力量。此時我愿視她為那光屑的撿拾者或歲月的拾荒者,她在自己的詩寫里秘密地縫接著被靜默咬斷的細線。她的線捻子牽引出哀傷的光年,那些隱遁的遺跡也在復述說出大地進入其中的悲傷所在,圍繞著永在告別的風幔,“粗糙的樹干將別離掩入/懷中”,而詩人定會傾聽,“腳下的大地沉默無聲”。


 詩人藍藍在凝注地進入到“最大的在之歌”,她要在凝斂的詩節(jié)蓄足對于愛與虛無的空間穿透,朝向存在幾無庇護的軀體腕肘。對于往事的悵惘猶如一個幽靈顫動在撥動的琴弦,她過重的音節(jié)遲滯在死亡剩余的“語法的黑洞”。詩人抒情性的詩歌不得不為季節(jié)性的物感所觸及,猶如“風觸及琴弦”般在其心中激起生與死相連接的波影,她的悲傷來自曾多么熟悉而必將遺失的身影,來自“老家的土墻/月亮和草木的搖晃”。她要在詩中唱響這挽歌,進入惟有詩敞開存在的黑暗對于光的隱匿。這樣她的詩無不是對于泥土的謳歌,生命的到來而又無奈消逝的回憶保有,在生與死的體驗置換當中,“你會看到我怎樣把自己/慢慢埋葬”。藍藍對于生命本體存在的終極性思考,沒有繞過而是深入到了物哀體驗之中,出以本土或本源性的意象呈現(xiàn)??梢哉f每一名詩人都有意向性的對話者而最終面向的只能是和內心相銜接的無限共鳴,而藍藍似乎在從浮現(xiàn)的記憶與個體生死兩岸的巨大裂隙之間,不斷持續(xù)性地抵近那惟一的夢身周側的真實。她的詩歌源發(fā)于詩人所曾經(jīng)歷的現(xiàn)實物感觸發(fā),也真切地為詩人所感知到那隱入黑暗的生命奧義。她精微地捕捉那瞬間擊中我們的物哀意識流動,賦予這近乎難以索解的人類意識以悲傷的形體,我們在《一穗谷》、《軀體》、《內與外》等詩篇中可以或隱或現(xiàn)地體會到,我們可以來看她的一首《風》:


風從他身體里吹走一些東西


木橋。草葉上露珠礦燈的夜晚

一只手臂  臉  以及眼眶中

蒲公英花蕊的森林。

吹走他身體里的峽谷。

一座空房子。和多年留在

墻壁上沉默的聲音。


風吹走他的內臟  親人的地平線。

風把他一點點掏空。

他變成沙粒  一堆粉末

  風使他永遠活下去——


 藍藍的詩在尋常事物的敞開里進入到存在微明的側影,而對這不斷移動的側影的現(xiàn)身,詩人將其引入到日常凡真的感悟抵近蹤跡內,因此她會看到“風從他的身體里吹走一些東西”,“一座空房子。和多年留在/墻壁上沉默的聲音”,這也是屬于生命存在起于泥土終歸虛無的哀歌。從“親人的地平線”有永無止息的風在吹遍萬水千山日月古今,這是怎樣的一種形體將生命見證將存在悄悄隱去,直至那“風吹走他的心臟”,終“變成沙?!薄ⅰ耙欢逊勰?。這是“關于風景”的詩篇嗎?已然不再僅僅是關于鄉(xiāng)土的絕美詩篇了,而是關于生存永恒與瞬間的絕望的銘記與重生的返回,它近乎在要求著不可能的大地內與外的對應,循著那近在而又終是遙遠的召喚。藍藍置身在寂滅的空場,領受到那近乎黑白版畫般觸目的“矛盾之歌”,“事物里,我是我反對的事物的左手”。她感知到了那對于生命來說近于殘酷的古老的契約、古老的敵意,生與死相依密不可分的晝與夜般的敵意,如此深入虛無的絕望是極為悲哀的貼近,“在頭發(fā)、嘴唇、眼眶以及/這首文字之繭的邊界外”,而“緊緊抓住谷子的呼吸”。


 她詩性的指尖所觸摸到的是“非修辭的美麗”,更多地避免虛浮的技巧,全然從內外身感的天機自然而出,經(jīng)由“經(jīng)驗的生長”來拔節(jié)揚花抽穗,在存在的冷寂里引入“你”的對話。如《看,就是觸摸》這是怎樣的一種要竭力進入“靈視的天賦”,同樣詩人保羅·策蘭在《我仍可以看你》所抵近的痛苦的中心,我想對詩人藍藍來重新思考“嘴唇從泥土中顯現(xiàn)”不無影響。策蘭的詩已經(jīng)進入到我國當代詩人凝聚的瞳孔已不是隱秘,而對于不同詩人的詩寫激發(fā)卻會是不同的回音與對話,藍藍在自身本源性的所在去觸及那造物跳動的脈搏,致敬于愛更遼闊的畛域。在詩里詩人又往往是那個“可疑的人”,永在追問不可能的答案,“我是誰?”“我所有的生活和對它的信念/是什么?”而這一切在無數(shù)個與一個的哲學思考里被那伏牛山的草木所閃現(xiàn)。詩人正是為記憶所挽留的人,她注定會在時光的衰老里“湊向記憶的微光細心縫綴”,透過字的脊骨與詞的影子,看見“漫漫長夜的果實/在光輝中成熟”。而遺忘如影隨形在一次次斷裂中再生,如那墻壁上爬行的壁虎,“當危險來臨/它斷掉身體的一部分”,“它驚奇于沒有疼痛的/遺忘——人類那又一次/新長出的尾巴”?!岸钪娜嗽诳謶种惺ルp唇”,詩的誕生也正在于對于遺忘的抵抗和記憶的保留,在于在紙張里張開雙唇,我們不得不為詩人精敏的領悟所揭露的靈魂的深所感嘆了,“沒有指證者,因此/也沒有幸存的人”。存在彎下腰來將風伏摘,正是有賴于平常的世界全然推進入詩,連生存也“被卑微加冕”,“呼吸,靠近那有風的瓶口”。是的,詩人也必須進入那無以言說的偉大呼吸之中,連自身也將是這呼吸的一部分,而藍藍要以此迎接的是“青色呼吸,大地由此進入我的心臟”,萬物分蘗鮮活地在詩的第一頁敞開自身。


 她要為我們帶來銜著永逝哀愁的大地古歌嗎?也不僅僅是如此,詩人的“求真意志”正在于深刻地感受到了那黑暗,并深入到黑暗的燭照之中,而不是繞過問題的所在。我們在藍藍抒情的詩篇里看到了安歇著苦難靈魂的灰燼和黑暗,詩切入命運悲愴的言說,被一座座礦山所壓下,因此這可能源于她詩的內流河所必將穿透的所在,她將苦難沉重的黑石置于夜的沖刷與吟訴。《鞋匠之死》、《艾滋病村》、《火車,火車》、《最后一天》等詩篇成為藍藍扣人心弦的哀思之作,現(xiàn)實悲傷的堅硬質地裸露,繃緊了詩人對于生存艱難紋理的指認,我們看《礦工》一詩:


一切過于耀眼的,都源于黑暗。

井口邊你羞澀的笑潔凈、克制

你禮貌,手躲開我從都市帶來的寒冷。


藏滿煤屑的指甲,額頭上的灰塵

你的黑減弱了黑的幽暗;


作為剩余,你卻發(fā)出真正的光芒

在命運升降不停的罐籠和潮濕的掌子面


鋼索嗡嗡地繃緊了。我猜測

你匍匐的身體像地下水正流過黑暗的河床……


此時,是我悲哀于從沒有撲進你的視線

在詞語的廢墟和熄滅礦燈的紙頁見,是我

既沒有觸碰到麥穗的綠色火焰

也無法把一座矸石山安置在沉沉筆尖。


 詩中隱忍而克制地散布著閃爍的寒光,生存的渴望和抗爭的艱難充滿苦澀的黑暗,“一切過于耀眼的,都源于黑暗”。對于現(xiàn)實的逼迫,詩它無法不在觸及那不安的悲傷,那“黑暗的河床”。而詩要分擔詩人不可抵達的悲哀與匍匐的身體,也許筆尖已無法承載那沉重的苦難。而詩人已將此作為謹記的淚滴落在心間,她隱隱已感受到那連詩也無法慰藉和承載的重力,詩也在作為痛苦的省察而存在。對于生存苦難的真切體認,使得藍藍的詩作扎在了命運天體的滾動之中,更為真誠地收集著熄滅的烈火,忍受所有的刺痛,為哀傷送上祝福,直至“光芒的話語運送著黑夜、白晝和/整個天空”,帶給我們微苦的記憶。詩人不得不遵從那消失的賜予,有時是怎樣悲哀的張望,“永遠里有”的無盡悲苦,有時甚至要通過“一個倒懸在夜空中/垂死之人的看”來回望這一切。詩人都將永懷著童年期的記憶走路,這“話語與回憶之鄉(xiāng)”是詩人詞根生長最初的土地。在《給姥姥》一詩里藍藍會寫下“你是我唯一的同齡人”,“這三十二年,你在我身體里走路”,就在詩思里“在漢語里”隔著河流回看“黃河的南岸”。在詩集中《哥特蘭島(組詩)》、《阿克蘇詩箋(組詩)》等詩篇,同樣在使得“辛酸如腳下的潮水/涌進眼眶”,這是詩人北歐瑞典之行和新疆行旅的吟唱,在詩人王家新《雪的款待》中“哥特蘭島上的追尋”同樣有關于此行的詩性記述。哥特蘭那夕光中的大海深藍,巖石旁高高的教堂尖頂被鍍上落日磅礴的金黃,晚鐘回響,生命來到了異世般的自然“一切都完美無缺”,“把一切都變成噩夢”,“沒有比這更寒冷的風景”,到此一切都已不用再解釋,只得默默承受記憶為夜的風暴所擊打與靜止的哀傷為我們俯下身來。《唱吧,悲傷》這悲傷的吟唱,靜靜地停留在了詩集的最后一篇《在安菲薩的老咖啡館——寫給陳超先生》。詩人陳超逝世后不久,藍藍寫下了這首哀歌,這是“異鄉(xiāng)相見”彼此默默聆聽和已然身隔著兩世對話的詩行遙寄,也正是在生命悸動的時刻,仿佛“時間一動不動”,鏡子可以為她映現(xiàn)隱去的身影,那怔在巨大痛楚的一刻。


 詩歌有其不可分解的聚斂和肌理,在語言止步的存在邊界,被生命觸及的音感將帶我們逾越,于此我想這正是詩人藍藍將自己的抒情詩集命名為《唱吧,悲傷》的緣故吧。對于詩的理解不僅要復述出它的音部,更應對應到它隱秘的音位,我們是否已經(jīng)真切地跋涉進入到她所指認的光亮和幽暗的核心?


                                           張高峰

                                      2017年4月21日


作者簡介:張高峰,河北省邯鄲市,《當代文學》、《當代漢詩》雜志編委,河北師范大學文學院碩士研究生,現(xiàn)供職于北京交通大學海濱學院,出版學術著作《修遠的天路》,詩集《轉述的河流》、《千月》、《原鄉(xiāng)的信使》、《青麓》。

本站僅提供存儲服務,所有內容均由用戶發(fā)布,如發(fā)現(xiàn)有害或侵權內容,請點擊舉報。
打開APP,閱讀全文并永久保存 查看更多類似文章
猜你喜歡
類似文章
楊慶祥X張高峰:詩歌作為一種對話和轉化
文藝批評 | 張松建:里爾克在中國——傳播與影響初探1917-1949
孫 謙:《詩思之根》
筆架山下訪杜甫
〔英國〕.雪萊詩歌《哀歌》原文及賞析
誰這時孤獨,就永遠孤獨 | 紀念里爾克逝世九十周年
更多類似文章 >>
生活服務
熱點新聞
分享 收藏 導長圖 關注 下載文章
綁定賬號成功
后續(xù)可登錄賬號暢享VIP特權!
如果VIP功能使用有故障,
可點擊這里聯(lián)系客服!

聯(lián)系客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