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我方特邀作者劉櫻姝
《我們愛歷史》為頭條號簽約群媒體
字數(shù)：2142字，閱讀時間：約5分鐘
《水滸傳》是一部展示宋代司法制度、牢獄文化的鏡子，其中提到最多的一種刑罰就是“刺配遠惡軍州”。書中先后有十幾人受過此等刑罰。就連位高權重的高太尉年輕時也曾被開封府尹“斷了四十脊杖，迭配出界發(fā)放?！蹦敲础按膛洹本烤故窃鯓右环N刑罰呢？
一、刺配是三種刑罰合一
“刺配”是集杖刑、墨刑、流刑為一體的刑罰，僅輕于死刑。根據(jù)所犯罪行情節(jié)輕重，在脊杖數(shù)量多少、流配地方遠近、配役時間長短方面又有不同。
(一)“刺”，就是在犯人臉或額頭上刺字或圖案，然后染上墨，起源于奴隸制時期的墨刑。這種懲罰帶有人格侮辱，走到哪里，臉上的“金印”就暴露了犯人身份。宋江在潯陽樓吃了酒后，“猛然驀上心來，思想道：‘……目今三旬之上，名又不成，功又不就，倒被文了雙頰，配來這里?！笨梢娝谓瓕δ樕系膬尚薪鹩∈嵌嗝垂⒐⒂趹?，所以在他當上梁山泊老大后，讓神醫(yī)安道全特意用金粉去掉了臉上的金印，這也是為自己重回主流社會做準備。
臉上刺字即打金印，由專業(yè)人士文筆匠來操作。“凡犯盜罪，刺環(huán)于耳后；處徒刑、流刑的刺方形；處杖刑的刺圓形，三犯杖刑移于面”，“ 徑不過五分”。要是強盜，就要在額頭上刺上強盜二字。盧俊義被告通匪，臉上的金印就有“強盜”二字。
(二)“配”,就是常說的充軍，即流刑。宋代把墨刑和流刑合并，統(tǒng)稱為刺配?！端问沸谭ㄖ救?“刺配之法二百余條，其間情理輕者，亦可復古徒流移鄉(xiāng)之法，俟其再犯，然后決刺充軍?！庇嘘P刺配的法律條文眾多，情節(jié)輕的可以先判流刑，并不刺字。比如，替宋江殺人頂鍋的唐牛兒被判處了五百里的流刑，但沒有刺字。如果罪行較重，則墨刑和流刑同時實施。像宋江、林沖、武松等都是又刺字又流放。
“配”的地點有遠近之分，一般分本州、鄰州、五百里、一千里、兩千里、三千里及沙門島等?！端疂G傳》里有個倒霉的緝捕使臣何濤，因抓捕生辰綱搶劫集團人犯不力，被上司責罰：“你是個緝捕使臣，倒不用心，以致禍及于我。先把你這廝迭配遠惡軍州，雁飛不到去處!”說完，便叫來文筆匠，在何濤臉上刺下“迭配……州”的字樣，空著州名待日后評定何濤業(yè)績時再決定具體刺配地點。這看起來是既殘酷又有幾分滑稽可笑。
刺配沙門島是最重的流刑，基本是有去無回。沙門島即現(xiàn)在山東的長島，如今是個風光旖旎的海濱度假地，然而在古代卻是鳥不拉屎的地方。島上資源有限，條件艱苦。流放來的犯人又眾多，為了生存，必須不定期處死一些犯人。所以刺配沙門島等于判了死刑。被上司陷害的孔目裴宣、被判通匪的盧俊義都是流放沙門島，與此相比，還不如落草。
(三)宋代還在流配刑法中加了個“杖”刑，所以就成了三合一的刑罰。脊杖的數(shù)量根據(jù)犯罪情節(jié)從十三至二十不等?！端疂G傳》里林沖就是被判處“脊杖二十，刺配遠惡軍州”。不過武松被脊杖四十，這屬于小說虛構情節(jié)。
二、到了流配地，犯人從事什么？
被判流刑的犯人到了流配地并不限制人身自由，與坐牢的犯人有區(qū)別。他們要在地方軍隊（廂軍）服勞役，成為政府免費夫役。這和起源于唐末五代的募兵制度分不開。
募兵制是由政府招募男丁當兵，供衣食、免賦役。《宋史·兵志》中說：“或募土人就所在團立，或取營伍子弟聽從本軍，或募饑民以補本城，或以有罪配隸給役?！币簿褪钦f身強體健的犯人也是招募的對象。比如，林沖來到滄州牢城營后分配他看管大軍草料場。楊志“迭配北京大名府留守司充軍”后運氣不錯，得到大名府軍區(qū)梁司令的賞識，成了司令親信。朱仝也不錯，到了滄州后一下就被知府看上，留下做男保姆。
也就是說，一些運氣不錯的犯人在流放地還可能過得不是那么凄慘，甚至還挺爽。比如宋江，靠銀子開道,“身邊有的是金銀財帛”，所以半個月就混成了牢城營里的香餑餑，“滿營里沒一個不歡喜他。”他不僅得個抄事房的輕松差事，還能最大化地不限足，在流配地江州交友聚會，旅游觀光。
三、牢獄是小吏尋租的樂園
牢城營對大多數(shù)犯人來說都是地獄。在這個陽光照不到的陰暗地，成就了基層監(jiān)獄管理者的腐敗，成了這些人尋租的樂園。那些牢城營里的差撥、管營、節(jié)級等吸血小吏，就是靠收受人犯錢財發(fā)家致富。人犯若是打點得好，日子還不至于太慘。否則，光是進門時那一百殺威棒下就足夠要了多數(shù)人性命。要是遇到心更狠、手更辣的監(jiān)獄管理員，比如孟州牢城營的施管營，這人還自行研發(fā)了“盆吊”、“土布袋”等酷刑專利技術，絕對是牢城營里說一不二的土皇帝，當?shù)匾淮蟀浴?/p>
施家還善于盤活手中資源，“捉著營里有八九十個拚命囚徒”，在孟州繁華商圈快活林“開著一個酒肉店”，每月凈賺二三百兩銀子。武松來到孟州牢城營，相當不識時務，不但不給監(jiān)獄小吏行賄，還嘴硬“文來文對，武來武對”，幸虧被施管營的兒子看出了利用價值，要不然一定喪命。
戴宗在擔任江州兩院押牢節(jié)級時，也是個基層貪腐蒼蠅，人犯身上的吸血鬼。宋江故意不給他行好處時，他便露出兇神惡煞的嘴臉，“那節(jié)級便罵道：‘你這黑矮殺才，倚仗誰的勢要，不送常例錢來與我？’”這是赤裸裸地索賄。而且他視人犯為自己手里的“行貨”：“你說不該死，我要結(jié)果你也不難，只似打殺一個蒼蠅”，完全無視人犯的生命權。
封建社會在社會治理中，地方吏員起著十分重要的作用。但政府對這些人往往不設“編制”，不提供相應的俸祿安排。吏員的職業(yè)通道也是個難以突破的瓶頸。所以這些人在地方上大肆利用手中權力，今朝有酒今朝醉，無職業(yè)操守，無所欲為。
聯(lián)系客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