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王國維和他的《人間詞話》
王國維(1877—1927)字靜安,號觀堂,浙江海寧人,我國近、現(xiàn)代著名的國學大師。王國維是一位集史學家、文學家、美學家、考古學家、詞學家、金石學家和翻譯理論家于一身的學者。他早年也曾留學日本學習哲學,歸國后在多所院校任教。他在國學方面是無師自通,1922年,他受聘擔任北京大學國學門通訊導師,1925年受聘擔任清華研究院導師,與梁啟超、陳寅恪、趙元任、李濟等同被稱為清華大學的“五星聚奎”。
王國維于詩、詞、文諸方面無一不精。他寫的《人間詞話》在學界享有十分崇高的地位,已故著名文學理論家朱光潛教授說:“近二三十年來,就我個人所讀過的書來說,似以王靜安先生的《人間詞話》為最精到。”,當代文學評論家王攸欣教授則說“王國維寥寥幾萬字的《人間詞話》和《紅樓夢評論》比朱光潛洋洋幾百萬字的體系建樹在美學史上更有地位?!?/font>
學習宋詞必須先學會如何鑒賞宋詞,《人間詞話》無疑是人們學習、鑒賞宋詞的權(quán)威教材之一。下面我們就談談王國維先生的的《人間詞話》的主要觀點:
一、詞以境界為最上
王國維的《人間詞話》共六十四條(即六十四個自然段),第一條就開宗明義的說明他自己對于詩詞鑒賞的主要標準乃是“境界”。他說:“詞以境界為最上。有境界,則自成高格,自有名句?!边@也是他推崇五代和北宋詞的主要原因。他說境界分為“有我之境”和“無我之境”。例如馮延巳的【鵲踏枝】詞中的“淚眼問花花不語,亂紅飛過秋千去”,秦觀的【踏沙行】中的“可堪孤館閉春寒,杜鵑聲里斜陽暮”描寫的是有我之境;而陶淵明【飲酒詩】中的“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和元好問的【穎亭留別】詩中“寒波澹澹起,白鳥悠悠下”則屬于無我之境。
先生在闡述了有我之境和無我之境的不同特點后又說:“境非獨謂景物也,喜怒哀樂亦人心中之一境界。故能寫真景物真感情者,謂之有境界。否則謂之無境界?!本褪钦f,境界不光指對景物的描寫,也包括對人的心境描寫,凡能夠?qū)懗觥罢婢拔铩焙汀罢娓星椤钡木褪怯芯辰纾駝t便是無境界。
寫境界是要有技巧的,他舉例說:宋祁【玉樓春】中的“紅杏枝頭春意鬧”一句中的“鬧”字、張先【天仙子】中“云破月來花弄影”一句中的“弄”字,就讓境界全出來了。
境界有大小,但卻不能以大小論優(yōu)劣。杜甫【水檻遣心二首】詩中的“細雨魚兒出,微風燕子斜”,絲毫不遜色于他的【后出塞五首】中“落日照大旗,馬鳴風蕭蕭”;秦觀【浣溪沙】詞中的“寶簾閑掛小銀鉤”也絕不遜色于他在【踏沙行】中的名句“霧失樓臺,月迷津渡”也。
二、“興趣說”、“神韻說”和王國維的“境界說”
關于鑒賞詩詞的主要標準,宋代有以嚴羽(嚴滄浪)為代表的“興趣說”、清代以王士禎(王漁陽)為代表的“神韻”說,而王國維先生則主張“境界說”。論者認為“境界說”是王國維在吸收了西方近代藝術(shù)哲學的基礎上,改造了興趣說和神韻說而形成的研究宋詞的現(xiàn)代文藝理論。
南宋嚴羽所著的《滄浪詩話》是宋代最負盛名、對后世影響最大的一部詩話,他認為唐詩的精髓是“興趣”,他這里所說的興趣不是指興致趣味,興是比興賦的興,趣是旨趣的趣,興趣是嚴羽獨創(chuàng)的一個術(shù)語,用以概括唐詩的審美特征。而清初的王士禎(號阮亭,別號漁陽)提出“神韻說”,認為神韻是詩的最高境界,主張空寂超逸、鏡花水月、不著形跡。王國維不反對嚴羽和王士禎的說法,但他認為:“滄浪所謂‘興趣’,阮亭所謂‘神韻’,猶不過道其面目,不若鄙人拈出‘境界’二字為探其本也”。也就是說他認為“興趣”、“神韻”只不過說出了表象,而自己的“境界說”則是道出了本質(zhì)。
境界(意境)往往是只能意會不能言談的東西。王國維認為境界要講究“氣象”(氣勢、韻味),他認為李白詩詞的境界“純以氣象勝”,例如李白詞【憶秦娥】中的句子“西風殘照,漢家陵闕”,寥寥八個字,千古以來寫登臨的詩句無人可比!雖然后世范仲淹【漁家傲】詞中的:“千嶂里,長煙落日孤城閉”和夏竦【喜遷鶯令】詞中的“夜涼銀漢截天流,宮闕鎖清秋”的句子也很大氣,但與李白的八個字相比,“氣象已不逮矣”。
由于自民國初年以來詞匯釋義的變遷,現(xiàn)代人對“氣象”的理解已與王國維迥然不同,所以我認為王文中的“氣象”應理解為“大氣渾然之象”或“氣勢、韻味”。
(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