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授權轉載自公眾號池塘之底(chitangedu),作者草履蟲。
本文系"詩人顏值"系列連載第3集
那段時間,李白在長安混得很不好,整天喝酒玩樂發(fā)牢騷。什么“大道如青天,我獨不得出”啦,什么“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劍四顧心茫然”啦,一天到晚叫著喊著行路難。
天寶元年,李白的機會終于來臨,然后“帝賜食,親為調羹,有詔供奉翰林”《新唐書 李白傳》,于是,壓抑許久的他,終于等來了屬于他的時刻,可以“仰天大笑出門去”,并笑道“我輩豈是蓬蒿人?”
這一年,他四十二歲,離他初入長安,已經(jīng)過去了十二年。
上一期我們說,這一切還得從一個女人說起。
那女人是個道士,法號無上真?!苋∵@樣一個法號的女道士,想必也不是什么普通女道士。
她當然不是,做道士之前,她有個俗名,叫做李持盈。她有一個同父同母的哥哥,喚做李隆基?!獙Φ?,她就是玄宗的妹妹,玉真公主。
相比中國古代的其他朝代,唐朝的文化相當自由開放,而女道士的身份就更復雜了?,F(xiàn)在我們知道的唐代最有名的女道士是魚玄機,歷史上她的名聲很不好,說她“淫佚”啦,”嫉妒“啦,后來還因妒殺綠翹而被處死。
而至于玉真公主,我們大概知道的是,她對宮廷斗爭沒什么興趣,以修道為名,過著比較自由的生活。喜歡與道士文人來往,開辟有玉真別館、玉真觀、安國觀等住所。在那里,她舉辦過不少的沙龍,接待過不少的文人雅士。這其中,就有李白。
李白第一次見到玉真公主,是他三十歲的那一年。那一年夏天,他拜謁宰相張說,并結識其子張垍。大概因為這樣的原因,他見到了玉真公主,并得以寓居于她位于終南山的玉真別館。
那一年,玉真公主三十九歲。我們并不知道他們之間發(fā)生過什么,但很明顯,李白在玉真別館并不受歡迎。即便在玉真公主面前,他也曾祭出了他了不起的拍馬功夫,將其比作天上的神仙:“玉真之仙人,時往太華峰……幾時入少室,王母應相逢?!保ɡ畎住队裾嫦扇嗽~》)
但玉真公主對此好像沒什么回應,于是李白深感挫敗,他一邊看著玉真別館的凄風苦雨,一邊給朋友寫詩訴苦——“……獨酌聊自勉,誰貴經(jīng)綸才。彈劍謝公子,無魚良可哀?!痹姷拿郑凶觥队裾婀鲃e館苦雨贈衛(wèi)尉張卿二首》。
這里的“衛(wèi)尉張卿”,就是前文所說的宰相張說之子張垍,而所謂的“彈劍謝公子,無魚良可哀”,則用了孟嘗君門客馮諼彈鋏的典故?!妒酚洝っ蠂L君列傳》記載:馮諼往見孟嘗君而不得重用,于是彈劍而歌:“長鋏歸來乎,食無魚?!倍蟮玫搅嗣蠂L君的青睞。
簡單來說,李白初見玉真公主之時,以為自己有幸接觸到權利的核心,并很希望以此為跳板而得到重用。但從現(xiàn)在能找到的資料看,玉真公主沒有給他任何回應。
于是,接下來的很長時間,他相對潦倒,滿腹牢騷而作的《行路難》,就是在那之后的事情。
難道是李白才華不夠?當然不是。
現(xiàn)在看來,在盛唐時期,如果要找出四個最有才華,影響也最大的詩人的話,應該就是李杜王孟。而這四人之中,李白和王維差不多同齡,孟浩然較二人年長十來歲,杜甫則小二人十來歲。而作為同時代比較有名的詩人,一般都會有互相來往酬唱的。更何況,他們都曾在長安呆過很長時間,有相當?shù)臋C會互相了解。
于是,李杜之間互傳佳話,作為李白的粉絲,杜甫“贈李白”、“夢李白”之類的詩前前后后寫過十多首,李白也有幾首回贈。李白寫給孟浩然的詩,更是直白袒露:“吳愛孟夫子,風流天下聞……”。而王孟之間的故事和唱和就更多了,雖然二人詩歌有明顯差異,但人們還是把二人同歸為“山水田園詩派”。
而一直是唐代詩人圈小兄弟的杜甫,也曾給王維寫過詩(《奉贈王中允維》),還一起作詩(《奉和賈至舍人早朝大明宮》),王維死后,杜甫也曾感嘆:“不見高人王右丞……”而至于對大自己二十多歲的孟浩然,他也曾寫下“復憶襄陽孟浩然,清詩句句盡堪傳。”這樣的句子。
但是,年齡相仿(很可能同齡)的李白和王維之間,我們卻不能找到任何交集的痕跡。無論是他們的詩歌,還是其他詩人那里,我們找不到二人有來往的記載。這不得不說是讓人覺得很奇怪的事情。
而他們依稀的交集,大概就是玉真公主。
王維的出身,明顯要強于李白。小的時候,他就有各種傳說。而且除了文章得名之外,他還“性嫻音律,妙能琵琶”。開元九年(一說開元十九年),便狀元及第。如果開元九年一說屬實,那一年,王維李白都才二十歲,而當時的李白,還在蜀中的大山里面玩泥巴——好吧,不是玩泥巴,是游歷名山大川。
其實寫詩作文的才華到了李杜王孟的地步,去參加考試的話,相對是比較容易出類拔萃的。但真要狀元及第,也還是需要一些天時人和。而根據(jù)《唐才子傳》和《集異記》的說法,王維的人和,一是杜甫詩中”岐王在里尋常見“中的岐王,二是當時比岐王影響力還大的玉真公主。
而且相傳那一年的狀元,早已被內定為“聲稱籍甚”的進士張九皋。而張之所以能被內定,是一位“能出入于公主之門”的貴人所托。
王維得知此事后,求助于岐王,岐王一番謀劃,于是就有了《郁輪袍》的故事。
……岐王則出錦繡衣服,鮮華奇異,遣維衣之,仍令赍琵琶,同至公主之第。岐王入曰:“承貴主出內,故攜酒樂奉宴。”即令張筵。諸伶旅進。維妙年潔白,風姿都美,立于前行。公主顧之,謂岐王曰:“斯何人哉?”答曰:“知音者也。”即令獨奏新曲,聲調哀切,滿座動容……(《集異記·王維》)
看來畢竟是一家人,岐王深知玉真公主所好,事先將王維好好裝扮了一番,雖然裝扮的身份只是奏樂的伶人,但立于前列的王維實在是掩蓋不住的光采照人,“維妙年潔白,風姿都美”,這里的“都”,是美好的意思。妙年——好的年齡,當時的王維,還是二十出頭的少年郎,潔白——古人對白向來沒什么抵抗力,除此之外,還有非常美好的風度姿態(tài),怪不得還未展現(xiàn)任何才華,玉真公主也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還特意問岐王此人是誰。(公主顧之,謂岐王曰:“斯何人哉?”)
如果《唐才子傳》和《集異記》的記載屬實,我實在不能想象“妙年潔白,風姿都美”的王維,到后來會是這般模樣。
這個樣子換上伶人的裝束,倒也的確可能讓公主多看一眼,但一定不會是因為好看,他也不會因此而當上狀元。
只是因為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就再也沒能忘記你的容顏……王維的一生,其實也是傳奇的一生。終其一生,他政治上都沒什么建樹,而且對做官也并不用心,但他的仕途,相對同時代的許多人都異常順利。乃至于安史之亂時被迫出任偽職,也很快獲得人們的原諒,甚至于到后來官至尚書右丞。
我們無法判定他后來的遭遇是否與玉真公主有關,但不可否認的是,他的狀元及第是他仕途的起點。
其實我們也可以想象一下,當“長不滿七尺”,而又“眸子炯然,哆如餓虎”的李白第一次見玉真公主的時候,會是怎樣的一番景象……
現(xiàn)在的我們,無法再現(xiàn)當時的場景,我們只能找到當時李白寫的詩:
“……獨酌聊自勉,誰貴經(jīng)綸才。彈劍謝公子,無魚良可哀?!保ɡ畎住队裾婀鲃e館苦雨贈衛(wèi)尉張卿二首》)
——我還是走吧,這里沒有魚吃。
當然,真正有才華的人,是不會因身高外貌的不足而被埋沒的。后來,李白的好基友道士元丹丘(就是《將進酒》里的丹丘生)一躍而成為玉真公主眼前的大紅人,或者是元丹丘的推薦,或者也是因為玉真公主到底沒能忘記他。天寶元年,李白終于時來運轉,然后得意放歌:“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
而這一天,距離他初見玉真公主,已經(jīng)過去了十二年。
長得好看到底有多重要?
王維和李白,大概都會知道。
——不光知道,我想二人看對方的眼神,也會因此而有點奇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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