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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瓶梅》抄引《水滸傳》考探
《金瓶梅》與《水滸傳》有著內(nèi)在的因承關(guān)系?!督鹌棵贰吩诙啻蠓秶鷥?nèi)、多大程度上,又是采用何種方式抄引《水滸傳》的文字,這是研究《金瓶梅》成書問題的一個重要方面。本文首先將《金瓶梅》抄引《水滸傳》的文字大體拈出,以備考稽。即使從資料的角度來講,為《金瓶梅》的研究者提供一份較為完備的資料,也是一件十分有意義的工作。 


  《金瓶梅》與《水滸傳》重疊部分的比較研究 


  明代嘉靖年間,《水滸傳》已有多種刻本傳世?!督鹌棵贰烦蓵诼c朝前后,它用以抄引的《水滸傳》當(dāng)是嘉靖年間流行的郭勛刻本??上У氖乾F(xiàn)存的郭勛本僅殘存一卷(第十一卷,即第五十一回至五十五回),因此無法與《金瓶梅》比較?,F(xiàn)存最早的《水滸傳》全本,是萬歷十七年天都外臣序刻的《忠義水滸傳》(一百回)。此刻本出現(xiàn)在《金瓶梅》成書之后,故拿它與《金瓶梅》比勘,似不合適。但沈德符在《野獲編》中指出:“武定侯郭勛,在世宗朝號好文多藝能計數(shù)。今新安所刻《水滸傳》善本,即其家所傳。前有汪太涵序,托名'天都外臣者’?!笨梢娞於纪獬夹蚩瘫尽吨伊x水滸傳》的祖本就是郭勛刻本。天都外臣在序文中又說:“近有好事者,憾致語不能復(fù)收,乃求本傳(《水滸傳》)善本校之,一從其舊,而以付梓。”可見天都外臣序刻本不僅以郭勛本為祖本,而且“一從其舊”,并沒有任意改動。這個問題已為鄭振鐸先生的考證所證實(shí)。鄭先生在《水滸全傳序》中指出:“經(jīng)我們拿它(指天都外臣本)來與郭勛本殘卷對照,證明它是郭勛本的一個很忠實(shí)的復(fù)刻本?!笨梢姽P者還是可以拿它來與《金瓶梅》作比較研究的。 


  《忠義水滸傳》第二十三回至二十七回的大部分文字,被《金瓶梅》作者分別抄錄在該書第一回至第六回,第九回至第十回,第八十七回之中,這就形成了《金瓶梅》與《水滸傳》的重疊部分。而所重疊者即為武松打虎、武松殺嫂的故事。這個故事對《水滸傳》來說,只是眾多故事中的一個故事,在全書情節(jié)發(fā)展中的地位,可以說并不十分重要,而對《金瓶梅》來說,則是一條情節(jié)發(fā)展的主線?!督鹌棵贰氛墙栌谩端疂G傳》中的這個故事,演衍而成為獨(dú)立的一部巨著。將《金瓶梅》與《水滸傳》的重疊部分加以比較研究,無疑對我們進(jìn)一步了解《金瓶梅》的成書過程、作者,及作者的思想傾向、藝術(shù)才能等問題,是很有意義的。下面我們就幾個主要問題試作比較。 


  一、 關(guān)于武松打虎的故事。 


  《水滸傳》第二十三回,幾乎以整回的篇幅,詳盡、細(xì)膩、生動地描寫了武松打虎的故事,而在《金瓶梅》中則作了大段的刪節(jié),以極少的篇幅作了概括性的描述。 


  1. 《水滸傳》寫武松投奔滄州橫??げ翊蠊偃颂幎銥?zāi)避難,得遇宋江結(jié)拜兄弟。后因武松思念在清河的兄長武大而拜別柴進(jìn)、宋江?!端疂G傳》不僅對武松投奔柴進(jìn)的情況,結(jié)識宋江的情況,而且對宋江如何與武松灑淚作別等等均作了較為詳細(xì)的描寫。而《金瓶梅》則以數(shù)言輕輕敘過,并刪去了結(jié)識宋江的情節(jié)。 


  2 《水滸傳》對武松上景陽岡打虎前作了大段的鋪墊和渲染。例如,武松如何藐視“三碗不過岡”的警告,偏飲十五大碗好酒,如何不聽酒家“結(jié)伙成隊”而上岡的勸說,都作了具體生動的描寫,這對塑造武松的性格特征及對打虎情節(jié)的鋪墊是很重要的。而《金瓶梅》更以一筆了之。 


  3. 《金瓶梅》變更了武松的籍貫和打虎的地點(diǎn)。《水滸傳》稱武松是“清河縣人氏”。他從滄州出發(fā)南下到清河縣尋找其兄,而途經(jīng)陽谷縣,在景陽岡上發(fā)生了打虎的故事。陽谷縣在清河縣以南近百公里處。武松從滄州南下可徑達(dá)清河,如何可能會有先達(dá)陽谷之理,這是《水滸傳》的一個明顯的欠妥之處?!督鹌棵贰纷髡呒m正了這一失當(dāng)之處,將武松打虎地點(diǎn)改在清河縣。而且將《金瓶梅》中西門慶和潘金蓮的故事整個搬到了清河縣,而非《水滸傳》所寫的陽谷縣。這一改動,不僅使故事發(fā)展明朗輕捷,去掉了不必要的頭緒,而且另有深意?!端疂G傳》所寫的西門慶,不過是“破落戶財主”,一唯勾引女色的“奸詐小人”。而在《金瓶梅》中則是個貫穿全書的主要人物。為了達(dá)到貶斥朝政,揭露中上層封建統(tǒng)治者的罪惡的目的,《金瓶梅》就必須將原為奸詐小人的西門慶,發(fā)跡變態(tài)成為能夠結(jié)交當(dāng)朝宰相的千戶、提刑這樣的官員。而且與他日常交往的還有守備、提刑、團(tuán)練等官員。因此將西門慶的故事安排在陽谷這樣一個小縣城中,顯然是不適合了。因?yàn)殛柟炔豢赡苡惺貍?、提刑。而清河在宋代已有清河郡的建置??さ牡匚幌喈?dāng)于州府,這就為西門慶創(chuàng)造了一個合理的,有利于廣泛開展結(jié)交權(quán)貴的活動場景。 


  4. 武松打虎一段情節(jié),《金瓶梅》照抄了《水滸傳》的文字,只是在個別字句上略有改易。而武松打死老虎后,如何使眾獵戶大為驚奇,又如何受知縣封賞,做了都頭等情節(jié)描寫,《金瓶梅》又作了大段的刪節(jié)。 


  以上所述就是關(guān)于武松打虎的故事,在兩書處理中的異同的大體情況。眾所周知,水滸故事在民間有個廣泛的流傳時期,是民間藝人講述、演唱的重要內(nèi)容。在《水滸傳》成書以前就有以此為題材的話本、戲劇存世。《水滸傳》正是在廣泛流傳的民間故事、話本、戲劇演出的基礎(chǔ)上,由文人進(jìn)行綜合性的再創(chuàng)作而成書的。因此在《水滸傳》中有大段拼接聯(lián)綴的痕跡。“武十回”所寫的武松的故事,就具有相對的獨(dú)立性。而在“武十回”中,武松打虎,是武松亮相以后的第一個壯舉,于武松形象的塑造具有重大的意義。因此藝人們在講唱之中,對此進(jìn)行大事渲染,其來龍去脈詳加交待,故事的核心部分講得十分細(xì)密,都是可以理解的,這正反映了講唱文學(xué)的重要特點(diǎn)。而《金瓶梅》則是文人創(chuàng)作的第一部長篇小說。它在利用這個故事時,當(dāng)然不可能完全擺脫講唱文學(xué)的痕跡。但從其刪削改動之中,已可見出文人創(chuàng)作的特征?!督鹌棵贰方栌昧宋渌蓺⑸┑墓适?,但其創(chuàng)作的宗旨又不在描寫這個故事的本身,而是借這個故事,展示西門慶一家的盛衰和當(dāng)時社會的種種人情世態(tài)。因此武松這個人物,在《金瓶梅》中的出現(xiàn)是必要的,但又不是十分重要的。他在《金瓶梅》中只起到使整個故事得以展開的引線的作用。所以《金瓶梅》的作者只保留了武松這個人物及其打虎這個核心情節(jié),而將《水滸傳》中著意鋪排、渲染性的文字,盡管對武松這個形象的塑造來說,是十分重要的傳奇性的情節(jié),也一概刪卻,從而使《金瓶梅》本身的故事,得以迅速地展開。這不能不說是該書作者全局在胸,謀篇結(jié)構(gòu)中別具匠心之所在。于此亦可證明,《金瓶梅》決不如有些研究者所說的,仍然如《水滸傳》那樣是藝人集體創(chuàng)作的產(chǎn)物。 


  二、 關(guān)于潘金蓮的形象。 


  在兩書的重疊部分,《金瓶梅》作者對潘金蓮的形象作了不少再創(chuàng)造的工作。 


  1. 改變了潘金蓮的身世。《水滸傳》中的潘金蓮,是個大戶人家的使女,“頗有些顏色。因?yàn)槟莻€大戶要纏他,這使女只是去告主人婆,意下不肯依從。那個大戶以此記恨在心,卻倒賠些房奩,不要武大一文錢,白白地嫁與他。”《金瓶梅》增寫了不少文字,說她出身貧寒,“因度日不過,從九歲賣在王招宣府里,習(xí)學(xué)彈唱”。王招宣死后被轉(zhuǎn)賣與張大戶家。這張大戶有萬貫家財,年約六旬以上,身邊寸男尺女皆無,便托媒買得潘金蓮。張大戶每要收用她,因主家婆利害,不得手。后暗中收用,張大戶“不覺身上添了四五件病癥”,“第一腰便添疼,第二眼便添淚,第三耳便添聾,第四鼻便添涕,第五尿便添滴”。嗣后被主家婆發(fā)覺,“攘罵了數(shù)日”,大戶便賭氣倒賠房奩,將其嫁與武大?!督鹌棵贰返倪@些文字是從話本小說《志誠張主管》中抄來的,只是將原作中的員外張士廉改成張大戶,“王招宣府里出來的小夫人”改成潘金蓮。 


  2. 提高了潘金蓮的文化素養(yǎng)?!端疂G傳》中的潘金蓮只是個做得一手好針線的使女,王婆在西門慶面前說她“諸子百家皆通”,不過是媒婆的虛夸之詞,實(shí)際上是連“歷日”亦看不懂的人物。《金瓶梅》則增寫了不少文字,使其成為一個有一定文化素養(yǎng)的女子。她在王招宣府里“習(xí)學(xué)彈唱”,“本性機(jī)變伶俐,不過十五,就會描鸞刺繡,品竹彈絲,又會一手琵琶”。潘金蓮嫁與武大后,哀嘆自己的命苦,就彈了個《山坡羊》,自比鸞鳳、靈芝、“奴是塊金磚怎比泥土基”。第三回,王婆向西門慶介紹潘氏道:“這個雌兒來歷,雖然微末出身,卻倒百伶百俐,會一手好彈唱,針指女工,百家奇曲,雙陸象棋,無般不知?!痹谕跗沤铓v日時又道:“娘子休推老身不知,你詩詞百家曲兒內(nèi)字樣,你不知會了多少,如何交人看歷日?”婦人微笑道:“奴家自幼失學(xué)”,但還是接過歷日,看了一回。 


  3. 豐富了人物形象的內(nèi)涵。《水滸傳》中的潘金蓮只是個淫婦的形象,除此之外似沒有其他的性格特征。而《金瓶梅》賦予了潘金蓮形象以更深層的東西。第一回增寫了她在王招宣府里,“就會描眉畫眼,傅粉施朱,梳一個纏髻兒,著一件扣身衫子,做張做勢,喬模喬樣”,及長于刺繡、絲竹等等,這就為潘金蓮日后的墮落及其性格的發(fā)展提供了內(nèi)在的根據(jù)?!督鹌棵贰吩鰧懥艘欢闻私鹕弿棾渡狡卵颉返那楣?jié),衰嘆“想當(dāng)初,姻緣錯配奴,把他當(dāng)男兒漢看覷。不是奴自己夸獎……”,自比為鸞鳳、靈芝、金磚,“隨他怎樣到底奴心不美”。這一面表現(xiàn)潘金蓮對自身價值的肯定,另一面又表現(xiàn)了她對“姻緣錯配”的不滿,朦朧地透露出她追求婚姻“相配”的要求。她一面不滿于“姻緣錯配”而沾風(fēng)惹草,勾引浮浪子弟,一面又要求武大“湊幾兩銀子,看相應(yīng)的典上他兩間住,卻也氣概些,免受人欺負(fù)”,表現(xiàn)了她性格中的矛盾性。 


  顯然在兩書的重疊部分,《金瓶梅》中的潘金蓮形象比之《水滸傳》中的潘金蓮形象尤見豐滿,性格亦較為復(fù)雜。如果再進(jìn)一步考察,我們可以發(fā)現(xiàn),潘金蓮在小說中的地位亦發(fā)生了變化?!端疂G傳》中的潘金蓮?fù)耆莻€陪襯性的人物,她從屬于武松,是為了描寫武松的正直、剛烈而設(shè)置的對立面,因此她的性格到底要展開到什么程度,完全受武松形象的塑造所制約和規(guī)定。從水滸故事的發(fā)展進(jìn)程來看,這里確實(shí)只需要出現(xiàn)一個淫婦的角色,因此《水滸傳》的作者只僅僅賦予潘金蓮以淫婦的性格特征,是無可非議的。但在《金瓶梅》中則情況大為不同。潘金蓮已從陪襯性人物轉(zhuǎn)化為主要人物,武松卻從主要人物轉(zhuǎn)化為陪襯性的人物。可以說,在該書中武松是從屬于潘金蓮的,是為描寫潘金蓮的放蕩、卑劣而設(shè)置的對立面。這就是《金瓶梅》的作者要增寫許多文字來刻畫潘金蓮,同時又刪去了《水滸傳》中不少描寫武松的文字的重要原因。此外,我們還必須從《金瓶梅》對潘金蓮的整體形象塑造來考察兩書重疊部分的改動問題。如果《金瓶梅》作者只是照搬《水滸傳》中的潘金蓮形象,顯然無論在其形象的廣度還是深度上,都是不能令人滿意的,他必須作再創(chuàng)造。在《金瓶梅》中,潘金蓮不僅是個貫穿全書的中心人物,而且她要長期生活在作為惡霸、官僚、富商三位一體的西門慶家中,在各種各樣的矛盾斗爭中扮演多種角色,表現(xiàn)出業(yè)已腐朽了的封建社會中的各種各樣的社會矛盾。顯然如果作者仍像《水滸傳》那樣,只賦予她單純的一個淫婦的性格特征,是不能奏效的。事實(shí)也正是如此?!督鹌棵贰纷髡哔x予潘金蓮的性格特征是復(fù)雜的、多側(cè)面的,就像得以產(chǎn)生她的那個社會一樣的復(fù)雜。她是個少女,與許多少女一樣,具有美貌、聰明、能干、潑辣的性格特征。她又是個被黑暗的社會所糟蹋、所損害的少女。她不滿于任人欺凌的奴隸的地位而努力抗?fàn)?。然而她的命運(yùn)是無法改變的,她的抗?fàn)幈厝灰允「娼K。社會的種種黑暗和腐朽,又塑造了她的性格的另一個方面:自私、嫉妒、瘋狂的占有欲;刻薄、狠毒、不擇手段的復(fù)仇心理;放蕩、淫縱,無可挽救的墮落?!@就是《金瓶梅》中的潘金蓮、腐朽的社會所造成的“這一個”?!斑@一個”潘金蓮顯然是從《水滸傳》中的潘金蓮發(fā)展起來的,同時又有重大的區(qū)別。為了使這一個潘金蓮的性格特征有一個合理的、令人信服的發(fā)展過程,因此在《金瓶梅》故事的開頭部分,亦即兩書的重疊部分,就必須對原來的潘金蓮形象作必要的改造,例如改變她的身世,提高她的文化素養(yǎng),使她的種種性格特征在這開頭部分就顯露其端倪,等等。這就是《金瓶梅》作者的良苦用心。 


  《金瓶梅》還增寫了描寫潘金蓮?fù)饷驳膸锥挝淖?。第二回用西門慶的眼光寫潘金蓮,寫了她的鬢兒、眉兒、眼兒、口兒,一直寫到臍肚兒、胸兒、腿兒等等。這一大段文字完全是陳詞濫調(diào),于人物形象毫無增益,且是從《水滸傳》第四十四回寫石秀所見的潘巧云的外貌描寫文字移植來的。緊接在這段文字下面,《金瓶梅》作者還增寫了一大段對潘金蓮的穿著打扮的描寫文字。第三、 第四回還不斷寫到潘金蓮的外貌,仍然是些毫無意趣的文字。筆者認(rèn)為,從整體上講《金瓶梅》具有極高的藝術(shù)水平,而某些部分則水平極低?!督鹌棵贰肪褪沁@樣一個矛盾的統(tǒng)一體,筆者推測《金瓶梅》有一個整體的藝術(shù)設(shè)計和構(gòu)想,而具體執(zhí)筆者并非一人,于此即可窺見其消息。 


  《金瓶梅》還改動了潘金蓮的年齡?!端疂G傳》第二十四回: 


  婦人又問道:“叔叔青春多少?”武松道:“虛度二十五歲?!蹦菋D人道:“長奴三歲。” 


  可見潘金蓮是22歲。而《金瓶梅》第一回照抄這段文字時,將武松改為28歲。潘金蓮則成了25歲。第三回,潘金蓮對西門慶說:“奴家虛度25歲,屬龍的,正月初九日丑時生?!倍谶@段文字處,《水滸傳》則寫潘氏為23歲?!督鹌棵贰返倪@一細(xì)小改動,其意何在?尚待研究。在兩書的重疊部分,《金瓶梅》還增寫了一個人物迎女,說是武大與前妻所生之女。她生活在潘金蓮身邊,作者經(jīng)常寫到她。第五回寫到武大對鄆哥說:“兄弟,我實(shí)不瞞你說,我這婆娘(指潘),每日去王婆家里做衣服,做鞋腳,歸來便臉紅。我先妻丟下個女孩兒,要便朝打暮罵,不與飯吃?!蓖貙懳浯蟛≈?,“小女迎兒,又吃婦人禁住,不得向前,嚇道:'小賤人!你不對我說,與了他水吃,都在你身上?!怯瓋阂妺D人這等說,又怎敢與武大一點(diǎn)湯水吃?!庇诖丝梢姡督鹌棵贰吩鰧懹瓋?,意在表現(xiàn)潘金蓮的狠毒。其實(shí)這是畫蛇添足,文字上反添累贅。潘金蓮之狠毒于藥鴆武大等描寫中已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何必還要旁添一迎兒反襯之。 


  三、 關(guān)于西門慶的形象。 


  《金瓶梅》作者于西門慶形象亦多有改易。首先增寫了他的身世?!端疂G傳》第二十四回交待了西門慶的身世: 


  再說那人姓甚名誰?那里居住?原來只是陽谷縣一個破落戶財主,就縣前開著個生藥鋪。從小也是一個奸詐的人,使得些好拳棒。近來暴發(fā)跡,專在縣里管些公事,與人放刁把濫,說事過錢,排陷官吏。因此滿縣人都饒讓他些個。…… 


  《金瓶梅》第二回,在照抄這段文字時,作了些改動。例如,將“陽谷縣”改為“清河縣”,將“奸詐的人”改為“好浮浪子弟”,將“排陷官吏”改為“交通官吏”,將“滿縣人都饒讓他”改為“滿縣人都懼怕他”。在“使得些好拳棒”句下,又增出“又會賭博,雙陸象棋,抹牌道字,無不通曉”等文字。原來《水滸傳》中的西門慶與潘金蓮一樣是個陪襯性的人物,作者只突出了他作為地痞、流氓一類人物的性格特征。而在《金瓶梅》中,西門慶是個中心人物,作者已將其塑造成為一個惡霸、富商、官僚三位一體的典型形象。這一形象的典型性與社會意義,較《水滸傳》有了較大的發(fā)展。正是基于這個原因,所以《金瓶梅》的作者必須在照抄《水滸傳》原文時,作如上的改動。 


  將“排陷官吏”改為“交通官吏”,這是《金瓶梅》對西門慶形象塑造上的一個重大發(fā)展?!端疂G傳》中的西門慶有沒有“交通官吏”的問題呢?也有。第二十六回寫武松為武大被西門慶所害而告官,“原來縣吏都是與西門慶有首尾的”,“當(dāng)日西門慶得知,卻使心腹人來縣里,許官吏銀兩”,“誰想這官人貪圖賄賂”,因此武松告狀不準(zhǔn)?!端疂G傳》的這些敘述極為簡單。雖然我們于此也能看到西門慶有“交通官吏”的問題,但畢竟沒有能構(gòu)成西門慶性格特征的一個重要方面。應(yīng)該說,這并不是《水滸傳》的缺陷,因?yàn)椤端疂G傳》的創(chuàng)作宗旨和故事情節(jié)發(fā)展規(guī)定了西門慶這一人物,只需要具有地痞、流氓這種性格特征。而《金瓶梅》則不同。揭露當(dāng)時封建集團(tuán)內(nèi)部的種種腐敗現(xiàn)象,如互相勾結(jié),狼狽為奸,賣官鬻爵,賣官鬻獄,賄賂公行等等,是《金瓶梅》創(chuàng)作宗旨中的一個極其重要的方面。正是由這一創(chuàng)作宗旨所規(guī)定,《金瓶梅》的作者必須賦予其主人翁西門慶以善于“交通官吏”這一重要的性格特征。這就形成了《水滸傳》中的西門慶形象與《金瓶梅》中的西門慶形象的重大差異。為了使兩個西門慶統(tǒng)一起來。使他的性格發(fā)展符合內(nèi)在的邏輯性,所以《金瓶梅》作者又必須在兩書的重疊部分,對西門慶形象加以必要的改造。如前所述,《水滸傳》第二十六回寫武松告官不準(zhǔn)的原因是:“原來縣吏都是與西門慶有首尾的?!薄督鹌棵贰返诰呕貙⑦@句話改成:“原來知縣、縣丞、主簿、吏典,上下多(都)是與西門慶有首尾的。”不僅如此,《金瓶梅》還增出如下文字:“西門慶慌了,卻使心腹家人來保、來旺,身邊袖著銀兩,打點(diǎn)官吏。都買囑了?!睘榱诉_(dá)到重判武松的目的,西門慶又“饋送了知縣一副金銀酒器,五十兩雪花銀;上下吏典也使了許多錢。”從以上增出的文字不難看出,在兩書的重疊部分,《金瓶梅》的作者已開始著意塑造一個善于“交通官吏”的西門慶形象。在第三回西門慶與王婆的對話中,《金瓶梅》又特意添加了一些文字: 


  (王婆)因問:“大官人,怎的連日不過貧家吃茶?”西門慶道:“便是連日家中小女有人家定了,不得閑來?!逼抛拥溃骸按蠼阌姓l家定了?怎的不請老身去說媒?”西門慶道:“被東京八十萬禁軍楊提督親家陳宅,合成帖兒?!?nbsp;


  這些增出的文字,看似閑筆,并無深意。但聯(lián)系后文,我們才明白,這是為后來西門慶結(jié)交楊提督、蔡京等高官所設(shè)下的伏筆。 


  《金瓶梅》不僅發(fā)展了西門慶的性格特征,同時還增敘了西門慶的家世。第二回指出: 


  他父母雙亡,兄弟俱無,先頭渾家是早逝,身邊止有一女。新近又娶了清河左衛(wèi)吳千戶之女,填房為繼室。房中也有四五個丫環(huán)婦女。又常與勾欄里的李嬌兒打熱,今也娶在家里。南街子又占著窠子卓二姐,名卓丟兒,包了些時,也娶來家居住。專一飄風(fēng)戲月,調(diào)占良人婦女,娶到家中,稍不中意,就令媒人賣了,一個月倒在媒人家去二十余遍。人多不敢惹他。 


  第三回,通過王婆與西門慶的對話,又陸續(xù)增寫了西門家世情況。例如,西門慶說:“小人先妻陳氏,雖是微末出身,卻倒百伶百俐,是件都替的小人。如今不幸他沒了,已過三年來也。繼娶這個賤累,又常有疾病,不管事(指吳月娘)。家里的勾當(dāng)都七顛八倒。為何小人只是走了出來?在家里時,便要嘔氣。”又說:“卓丟兒我也娶在家,做了第三房。近來得了個細(xì)疾,百不得好。” 


  《金瓶梅》的故事,是以西門慶一家的生活為著眼點(diǎn)而展開的。后文大量寫到西門慶一妻五妾之間為爭寵而展開的種種丑劇;寫到作為家庭主婦的吳月娘的性格、為人及其與西門慶的矛盾,在妻妾爭斗中的地位;寫到西門慶一生的放蕩行為。顯然,作者在兩書重疊部分所增寫的文字,為后面這些情節(jié)的展開作了必要的鋪墊,使人物性格的發(fā)展不顯得突兀。 


  此外,如寫潘金蓮一樣,《金瓶梅》也為西門慶增加了一段外貌描寫。第二回,西門慶出場時,通過潘金蓮的觀察寫道: 


  (潘金蓮)把眼看那人,也有二十五六年紀(jì),生的十分博浪。頭上戴著纓子帽兒,金玲瓏簪兒,…… 


  以下是形容“圍兒”、“羅褶兒”、“鞋兒”,“襪兒”、“護(hù)膝兒”、“灑金川扇兒”,還總寫一句為“張生般龐兒,潘安的貌兒”。這些文字與寫潘金蓮的文字如同一轍,屬古代小說中常見的俗套,并無多少藝術(shù)價值可言。 


  四、 關(guān)于部分情節(jié)的改動。 


  在兩書的重疊部分,《金瓶梅》改動的情節(jié)主要有兩處:西門慶誤殺李外傅;何九藏骨殖。 


  《水滸傳》第二十六回,寫武松從東京出差回來,見其兄武大已為西門慶、潘金蓮所害,立誓報仇,在家殺了潘金蓮后,又在獅子橋下酒樓斗殺了西門慶?!督鹌棵贰穭t于此情節(jié)作了重大改動。第九回寫武松立誓報仇,但其時潘金蓮已被西門慶娶回家中,武松就去獅子街大酒樓殺西門慶。西門慶倉猝逃脫,武松就打死了為西門慶報信的李外傅,后被充配孟州道?!督鹌棵贰纷髡叩挠靡馐呛苊黠@的?!端疂G傳》寫武松殺嫂、斗殺西門慶,是武松故事的第一個高潮,是完全為塑造武松的形象服務(wù)的。從此潘金蓮、西門慶的故事亦就了結(jié)。但《金瓶梅》主要是寫潘金蓮與西門慶的故事,武松的故事只是這個故事的引線?!督鹌棵贰氛窃谇楣?jié)發(fā)展上作了這樣巧妙的處理后,才使自己的獨(dú)立的故事,得以發(fā)展和展開,才得以形成一部完全區(qū)別于《水滸傳》的巨著。 


  關(guān)于何九情節(jié)的處理?!端疂G傳》第二十五回至二十六回,寫潘金蓮藥鳩武大后,西門慶賄賂何九,在武大入殮時為其遮掩。何九一面懼怕西門慶,一面又懼怕武松,故遵其妻囑,在武大火化后藏其骨殖,以后成了武松告官的重大證據(jù)?!督鹌棵贰繁A袅宋鏖T慶賄賂何九而刪去了何九偷藏骨殖的情節(jié)。以后武松告官,只說“何九朦朧入殮,燒毀尸傷”,“何九知情在逃,不知去向”。何九的情節(jié)在《水滸傳》中寫得入情入理,很有故事性?!督鹌棵贰坊旧蟿h去了這些情節(jié),似乎減少了故事的生動性。但《金瓶梅》作者全局在胸,他不必要在這段作為全書引線的故事中保留許多枝葉,從而使故事發(fā)展十分簡捷,以便很快了結(jié)此事,而進(jìn)入自己獨(dú)立的故事。 


  在武松殺嫂情節(jié)處理上,《金瓶梅》亦有異于《水滸傳》?!督鹌棵贰返诎耸呋貙⑽渌蓺⑸┌才旁谟錾庖院?。其時西門慶已死,潘金蓮被吳月娘逐出,在王婆家待嫁?!督鹌棵贰穼懳渌裳鹧b要娶潘金蓮,以一百兩銀子買得歸家,從而在祭奠武大亡靈時殺之報仇,與《水滸傳》第二十六回的情節(jié)角度重疊。從《金瓶梅》的故事情節(jié)來看,這樣的處理方法是基本合理的,但于武松與潘金蓮的性格發(fā)展來看,又不盡妥。  
先看武松?!督鹌棵贰穼懳渌蔀轵_娶金蓮而到王婆家。武松對王婆道:“一向多累媽媽看家,改日相謝?!蓖跗耪f他:“在外邊又學(xué)得這般知禮?!蔽渌烧f明要娶金蓮的原因是:“如今迎兒大了,娶得嫂子家去,看管迎兒,早晚招個女婿,一家一計過日子,庶不教人笑話。”武松是個烈漢,首先他不可能如此作為。其次這些言辭與武松的性格亦不相符合。應(yīng)該說《金瓶梅》的這種處理方法是有違于武松性格發(fā)展的邏輯的。  


  再看潘金蓮?!督鹌棵贰穼懙溃?nbsp; 


  那婦人便簾內(nèi)聽見武松言語,要娶他看管迎兒;又見武松在外,出落得長大,身材胖了,比昔時又會說話兒,舊心不改,心下暗道:“這段姻緣,還落在他家手里。”就等不得王婆叫,他自己出來,向武松道了萬福,說道:“既是叔叔還要奴家去看管迎兒,招女婿成家,可知好哩。”  


  須知,這段情節(jié)出現(xiàn)在《金瓶梅》全書的尾末,此時的潘金蓮已經(jīng)過了許多爭斗的風(fēng)浪,其聰慧、世故、疑忌、陰險的性格特征,已有了長足的發(fā)展。她如何能不想到武松的復(fù)仇,而顯得如此幼稚和天真。書中寫到:  


  月娘聽了,暗中跌腳,常言仇人見仇人,分外眼睛明,與孟玉樓說:“往后死在他小叔子手里罷了。那漢子殺人不斬眼,豈肯干休!”  


  比潘金蓮愚厚得多的吳月娘,且能看到這件事的利害關(guān)系,而潘金蓮反無絲毫覺察。老謀深算、鉆刁異常的王婆又豈能為武松的拙計所騙。應(yīng)該說,《金瓶梅》這個情節(jié)處理違背了多個人物的性格發(fā)展,于情于理都是有損無益的。此外,《水滸傳》所塑造的武松,是個英雄形象,性格十分豐滿、鮮明?!督鹌棵贰反蠖蝿h節(jié)描寫武松的情節(jié),是從故事發(fā)展的全局來考慮的。但另一方面則使武松的形象受到了不必要的損害。例如《金瓶梅》第八十七回對武松殺嫂的情節(jié)處理,它使我們看到的武松只是一個兇殘的復(fù)仇者,而《水滸傳》中原有的武松的種種可愛、可敬的性格特征已消失不少。這可以使我們看出,兩書作者對作為梁山英雄的武松,在認(rèn)識和感情上的差異。  


  五、 關(guān)于《金瓶梅》作者的思想傾向。  


  在兩書的重疊部分,《金瓶梅》在文字上的增減,已透露出其作者的若干思想傾向。  


  1 利用一切機(jī)會,對封建統(tǒng)治階級內(nèi)部“交通官吏”、“賣官鬻爵”、“賄賂公行”等腐敗現(xiàn)象,給予批判和揭露。這樣的批判和揭露,在《金瓶梅》中隨處可見,這是作者的反封建的思想傾向的一個極為重要的方面。而這種思想傾向已被作者有意識地滲透到兩書的重疊部分之中?!端疂G傳》第二十四回,寫到本縣知縣,“撰得好些金銀,欲待要使人送上東京去,與親眷處收貯,恐到京師轉(zhuǎn)除他處時要使用?!敝h對武松交待:“我有一個親戚,在東京城里住,欲要送一擔(dān)禮物去”,于是差遣武松進(jìn)京?!督鹌棵贰犯膶懥诉@段文字,點(diǎn)出知縣的用意是“三年任滿朝覲,打點(diǎn)上司”,而這個親戚在東京城內(nèi)“做官,姓朱名勔,見做殿前太尉之職”。這些細(xì)微的改動,十分醒目地告訴讀者,作者完全有意識地要揭露封建統(tǒng)治階級內(nèi)部的賄賂丑行。作者在此有意點(diǎn)出朱勔,亦為后文揭露朱勔設(shè)下了伏筆。  


  在審理武大命案中,《水滸傳》雖然也寫到知縣等人貪贓枉法,但只是幾筆了之輕輕帶過?!督鹌棵贰穭t抓住這個問題大做文章?!端疂G傳》第二十七回,寫武松斗殺西門慶后自動投官。知縣“念武松是個義氣烈漢,……一心要赒全他”,因此改輕了武松的案情發(fā)往東平府?!端疂G傳》還稱此縣官為“仗義的人”。《金瓶梅》第十回則反其道而行之,不僅刪去了這些頌揚(yáng)性的文字,而且寫道:“知縣受了西門慶賄賂,……一夜把臉翻了”,“把武松拖翻,雨點(diǎn)般篦板子打?qū)⑾聛怼薄6皟?nèi)中縣丞佐貳官也有和武二好的,念他是個義烈漢子,有心要周旋他,爭奈多受了西門慶賄賂,粘住了口,做不的主張”。這些文字可謂入木三分,將官場的腐敗揭露得何等深刻。  


  武松被解送東平府后,《水滸傳》寫到府尹陳文昭“哀憐武松是個有義的烈漢,如常差人看覷他”,重罪輕判?!督鹌棵贰返谑貙Υ俗髁藰O有深意的改動。書中稱陳文昭“極是個清廉的官”,“正直清廉民父母,賢良方正號青天”。他不但輕判武松,而且嚴(yán)斥清河知縣:“你那知縣,也不待做官,何故這等任情賣法?”一面行文書著落清河縣,“添捉豪惡西門慶,并嫂潘氏”等人,“一同從公根勘明白,奏請施行”。接著《金瓶梅》又增寫了如下一段極為重要的文字:  


  西門慶知道了,慌了手腳。陳文昭是個清廉官,不敢來打點(diǎn)他。只得走去央求親家陳宅心腹,并使家人來旺,星夜往東京,下書與楊提督。提督轉(zhuǎn)央內(nèi)閣蔡太師;太師又恐怕傷了李知縣名節(jié),連忙赍了一封緊要密書帖兒,特來東平府,下書與陳文昭,免捉西門慶、潘氏。這陳文昭原系大理寺寺正,升東平府府尹,又系蔡太師門生,又見楊提督乃是朝廷面前說得話的官,以此人情兩盡了,只把武松兔死,……其余一干人犯,釋放寧家。  


  這一段文字,將批判的矛頭直指當(dāng)朝宰相蔡京,為后文進(jìn)一步揭露蔡京的罪惡設(shè)下了伏筆。它說明上至宰相一類的高官,都是一些貪贓枉法的昏官,他們已結(jié)成統(tǒng)治人民、魚肉百姓的羅網(wǎng)。西門慶正是依靠了他們,交通官吏、結(jié)黨營私,從一介鄉(xiāng)民發(fā)跡變泰,從而成為稱霸一方的官僚、豪紳?!督鹌棵贰诽匾鈱㈥愇恼褜懗梢粋€號稱“青天”為民“父母”的清官。而這個清官卻是奸相的門生,到頭來仍然是“任情賣法”的昏官,可見當(dāng)時的天下已黑暗到極點(diǎn),那有什么清官可言。《金瓶梅》使用的這種諷刺筆法,可說是將當(dāng)時吏治的腐敗揭露得淋漓盡致,這實(shí)在是《金瓶梅》的高明之處。  


  2. 在《金瓶梅》增添的文字中,還表現(xiàn)了作者謗佛的思想傾向。在武大被害,武松未歸之際,《金瓶梅》第八回增寫了一段潘金蓮燒夫靈的情節(jié)。《金瓶梅》把為武大超度做水陸道場的報恩寺的六個僧人,均寫成色鬼:  


  那眾和尚見了武大這個老婆,一個個都昏迷了佛性禪心,一個個多關(guān)不住心猿意馬,都七顛八倒,酥成一塊。  


  和尚們竊壁聽潘金蓮與西門慶調(diào)情,一個個“不覺都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作者還對僧人作了一長段評論:  


  看官聽說,世上有德行的高僧,坐懷不亂的少。古人有云:一個字便是“僧”,二個字便是“和尚”,三個字是個“鬼樂官”,四個字是“色中餓鬼”。蘇東坡又云:不禿不毒,不毒不禿;轉(zhuǎn)毒轉(zhuǎn)禿,轉(zhuǎn)禿轉(zhuǎn)毒。此一篇議論,專說這為僧戒行。住著這高堂大廈,佛殿僧房,吃著那十方檀越錢糧,又不耕種,一日三餐,又無甚事縈心,只專在這色欲上留心?!性姙樽C:  


  色中餓鬼獸中狨,壞教貪淫玷祖風(fēng)。  

  此物只宜林下看,不堪引入畫堂中。  


  以上《金瓶梅》所加的這些文字,大體上是《水滸傳》第四十五回,和尚裴如海與潘巧云調(diào)情的文字的移植。但不管怎么說,它使《金瓶梅》作者謗佛的思想傾向,表現(xiàn)得何等鮮明。五十年前,吳晗先生在《〈金瓶梅〉的著作時代及其社會背景》一文中認(rèn)為:“《金瓶梅》中關(guān)于佛教流行的敘述極多,全書充滿因果報應(yīng)的氣味?!睆亩摱ā督鹌棵贰肥欠鸾痰脛莸娜f歷時代的作品。其實(shí)《金瓶梅》中關(guān)于道教流行的敘述更多,而對佛教基本上采取詆毀的態(tài)度,如上所引可見一斑。縱觀《金瓶梅》全書,反佛的敘述極多。正是基于這一思想傾向,所以《金瓶梅》的作者在兩書的重疊部分,就增出了這一段謗佛的描寫。  


  3. 在《金瓶梅》增出的文字中,還宣揚(yáng)了“女人禍國”的思想。《金瓶梅》第一回在武松的故事前面,作者特意加了一段入話式的文字:  


  詞曰:丈夫只手看吳鉤,欲斬萬人頭。如何鐵面,打成心性,卻為花柔!請看項(xiàng)籍并劉季,一似使人愁。只因撞著虞姬戚氏,豪杰都休。  


  《金瓶梅》以劉邦寵幸戚夫人,項(xiàng)羽寵幸虞姬為話題,指出“固當(dāng)世之英雄,不免為二婦人,以屈其志氣”,然后引入正題:  


  如今這一本書,乃虎中美女,后引出一個風(fēng)情故事來。一個好色的婦女,因與了破落戶相通,日日追歡,朝朝迷戀,后不免尸橫刀下,命染黃泉,永不得著綺穿羅,再不能施朱傅粉。……貪他的斷送了堂堂六尺之軀,愛他的丟了潑天哄產(chǎn)業(yè),……  


  第四回回首,《金瓶梅》又增加了一首詩:  


  酒色多能誤國邦,由來美色喪忠良。  

  紂因妲己宗祀失,吳為西施社稷亡。  

  自愛青青行處樂,豈知紅粉笑中殃。  

  西門貪戀金蓮色,內(nèi)失家麋外趕獐。  


  《金瓶梅》增出的這些文字,集中闡發(fā)了女人禍國、女色敗家的思想。而且這一思想自始至終貫穿于《金瓶梅》全書之中。這無疑是一種思想糟粕,它在一定程度上降低了《金瓶梅》的思想價值。  


  六、 關(guān)于對時代背景的交待。  


  在兩書的重疊部分,《金瓶梅》作者還增寫了有關(guān)時代背景的文字。第一回開宗明義,作者就指出:  


  話說宋徽宗皇帝政和年間,朝中寵信高、楊、童、蔡四個奸臣。以致天下大亂,黎民失業(yè),百姓倒懸,四方盜賊蜂起,罡星下生人間,攪亂大宋花花世界,四方反了四大寇。  


  《金瓶梅》明托宋徽宗朝而實(shí)寫明代嘉靖朝;明斥高楊童蔡四個奸臣,而實(shí)斥嚴(yán)嵩專政參見本書《關(guān)于〈金瓶梅〉時代背景“嘉靖說”》。。這個時代是天下大亂,百姓倒懸的時代。關(guān)于武大的遷居問題,《水滸傳》第二十四回寫的是,因武大娶了潘金蓮,“不怯氣都來相欺負(fù),沒人做主”,“在那里安不得身”。而《金瓶梅》改為:“因時遭荒饉,將祖房兒賣了”。在同一回又一處重復(fù)道:“因時遭荒饉,搬移在清河縣紫石街,賃房居住”。不難看出,即使在這些細(xì)枝末節(jié)之處,作者亦刻意要突出其時代的特征。另外,如前所述,第二回寫到武松受知縣差遣到東京為其寄放金銀?!端疂G傳》只點(diǎn)明在東京居住的是知縣的“親戚”,而《金瓶梅》又特意點(diǎn)出,這親戚“姓朱名勔,見做殿前太尉之職”?!督鹌棵贰返谌赜衷龀鲆欢挝淖郑f西門慶之女西門大姐定親,親家是“東京八十萬禁軍楊提督親家陳宅”。第十回寫西門慶因殺害武大而賄賂公行。西門慶所求助者就是東京八十萬禁軍楊提督。提督又轉(zhuǎn)央內(nèi)閣蔡太師。蔡太師即下書其門人;東平府尹陳文昭,遂使殺人犯西門慶、潘金蓮逍遙法外?!督鹌棵贰吩龀龅倪@些文字貌似平常,實(shí)為驚人之筆。上有蔡京、朱勔等奸人當(dāng)?shù)?,下有西門慶等惡霸橫行鄉(xiāng)里,災(zāi)荒連綿,民不聊生,人民揭竿而起,這就是《金瓶梅》故事發(fā)生的特定的時代背景。古人早已指出,《金瓶梅》是“指斥時事”之作,確是如此,我們在兩書的重疊部分,《金瓶梅》增出的文字中,就已能見其端倪。  


  七、 關(guān)于《金瓶梅》增改部分的嚴(yán)重缺陷。  


  在兩書的重疊部分,《金瓶梅》所作的許多增改,其成就是肯定的,但也有不少缺陷。例如,與《水滸傳》相比,武松的形象有所損害;關(guān)于潘金蓮與西門慶的外貌描寫,純屬陳詞濫調(diào),毫無藝術(shù)價值可言;武松佯娶潘金蓮的情節(jié)不盡合理;宣揚(yáng)女人禍國、女人敗家的思想等等,都不足取。這些問題在上文已經(jīng)談及。另外,抄錄《水滸傳》原文時有二三十處文字上的錯漏,致使某些地方令人莫名其妙、啼笑皆非。如將鄆哥的話加在武大頭上,把西門慶踢倒武大后打鬧里走了,說成是武大打鬧里走了,等等。有些情節(jié)改動后,變得文理不通。有些回目的擬文反比《水滸傳》遜色。這些問題筆者在《〈金瓶梅〉是王世貞及其門人的聯(lián)合創(chuàng)作》一文中已加詳述,此不贅述。《金瓶梅》還增加了好幾段描寫性行為的文字。這些文字實(shí)在令人不堪入目。這一嚴(yán)重缺陷,無疑大大降低了《金瓶梅》的價值與成就。  


  《金瓶梅》抄襲《水滸傳》中的其他文字  


  除了《金瓶梅》與《水滸傳》兩書的重疊部分,《金瓶梅》大量抄錄了《水滸傳》的文字外,《金瓶梅》還大量抄襲了《水滸傳》中與《金瓶梅》的故事發(fā)展毫不相干的文字。這種改頭換面、移花接木式的抄襲現(xiàn)象,美國學(xué)者韓南先生已作過考證韓南:《〈金瓶梅〉素材來源》。筆者有幸拜讀了包振南同志的手譯稿,特此說明,并深致謝忱。。筆者在吸收韓南先生考證成果的基礎(chǔ)上,作了進(jìn)一步研究。現(xiàn)將這些抄襲文字一一指出,順序編排,雖不免有煩瑣之弊,但為進(jìn)一步研究創(chuàng)造了條件。這無疑是很有價值的。筆者所用以比勘對照的是,載有明萬歷四十五冬東吳弄珠客序的《新刻金瓶梅詞話》與載有明萬歷十七年天都外臣序的《忠義水滸傳》。  


  在兩書的重疊部分,《金瓶梅》抄改的文字達(dá)四五萬字之多,筆者不可能詳錄。下面加以比勘的是兩書的非重疊部分。  


  一、 《金瓶梅》第二回寫潘金蓮的外貌文字,抄自《水滸傳》第四十四回:  


  黑鬒鬒鬢兒,細(xì)灣灣眉兒,光溜溜眼兒,香噴噴口兒,直隆隆鼻兒,紅乳乳腮兒,粉瑩瑩臉兒,輕裊裊身兒,玉纖纖手兒,一捻捻腰兒,軟膿膿肚兒,竅尖尖腳兒,花簇簇鞋兒,肉奶奶胸兒,白生生腿兒?!?nbsp; 


  在《水滸傳》中,這是一段寫石秀所見的潘巧云的外貌描寫,《金瓶梅》抄來稍加改動,成了從西門慶眼中所見的潘金蓮的外貌特征描寫。其文如次:  


  黑鬢鬢賽鴉翎的鬢兒,翠灣灣的新月的眉兒,清冷冷杏子眼兒,香噴噴櫻桃口兒,直隆隆瓊瑤鼻兒,粉濃濃紅艷腮兒,嬌滴滴銀盆臉兒,輕裊裊花朵身兒,玉纖纖蔥枝手兒,一捻捻?xiàng)盍鼉?,軟濃濃白面臍肚兒,窄多多尖腳兒,肉奶奶胸兒,白生生腿兒。……  


  加點(diǎn)處為《金瓶梅》加改的文字。顯然《金瓶梅》只加了些形容詞而已。在“腳兒”下面還抄漏了“花簇簇鞋兒”一句。在“白生生腿兒”下面,還有二十四字的淫穢描寫,《金瓶梅》也照錄不誤?!督鹌棵贰返淖髡邔ε私鹕忂@一主要人物的外貌刻畫也無意創(chuàng)新,說明執(zhí)筆者的文字水平并不高。當(dāng)然,在當(dāng)時小說創(chuàng)作還處在并不成熟的發(fā)展階段,這樣改頭換面的抄襲是司空見慣的,算不得什么問題,《金瓶梅》也僅僅是邯鄲學(xué)步而已。  


  二、 《金瓶梅》第八回抄了《水滸傳》第四十五回的三段文字。  


  1. 《水滸傳》有一段“看官聽說”的文字,貶斥佛門僧眾:  


  看官聽說,……潘、驢、鄧、小、閑,唯有和尚家第一閑。一日三餐,吃了檀越施主的好齋好供。住了那高堂大殿僧房,又無俗事所煩。房里好床好鋪睡著,無得尋思,只是想著此一件事。假如譬喻說,一個財主家,雖然十相俱足,一日有多少閑事惱心,夜間又被錢物掛念。到三更二更才睡.總有嬌妻美妾同床共枕,那得情趣。又有那一等小百姓們,一日假辛辛苦苦掙扎,早辰巴不到晚。起的是五更,睡的是半夜。到晚來,未上床,先去摸一摸米甕,看到底沒顆米,明日又無錢???cè)黄拮佑行╊伾矡o些甚么意興。因此上輸與這和尚們一心閑靜,專一理會這等勻當(dāng)。那時古人評論到此去處,說這和尚們真?zhèn)€利害。因此蘇東坡學(xué)士道:“不禿不毒,不毒不禿。轉(zhuǎn)禿轉(zhuǎn)毒,轉(zhuǎn)毒轉(zhuǎn)禿?!焙蜕袀冞€有四句言語,道是:一個字便是僧,兩個字是和尚,三個字鬼樂官,四字色中餓鬼。  


  《金瓶梅》稍加簡化、調(diào)整,抄錄了這段文字。  

2. 《水滸傳》中還有一段貶斥和尚的韻文:  


  班首輕狂,念佛號不知顛倒。阇黎沒亂,誦真言豈顧高低。燒香行者,推倒花瓶。秉燭頭陀,錯拿香盒。宣名表白,大宋國稱做大唐。懺罪沙彌,王押司念為押禁。動鐃的望空便撇,打鈸的落地不知。敲铦子的軟做一團(tuán),擊響磬的酥做一塊。滿堂喧哄,繞席縱橫。藏主心忙,擊鼓錯敲了徒弟手。維那眼亂,磬錘打破了老僧頭,十年苦行一時休,萬個金剛降不住。  


  《金瓶梅》抄錄這段文字時刪去了“動鐃……縱橫”句,并在加點(diǎn)處稍作改動。如改“閣黎沒亂”為“維摩昏亂”,改“真”為“經(jīng)”,“名”為“盟”,“沙彌”為“阇黎”,“王押司”為“武大郎”,“押禁”為“大父”,“藏主”為“長老”,“擊”為“打”,“敲了徒弟手”為“錯拿徒弟手”,“維那眼亂”為“沙彌心蕩”,“了”字刪去,改“十年”為“從前”等等。而較為重要的改動只有兩處,即將“阇黎”改為“維摩”,將“王押司”改為“武大郎”?!端疂G傳》原意是,潘巧云之父親潘公請報恩寺和尚海阇黎,為潘巧云前夫王押司做功德。《金瓶梅》借抄這段文字,用在潘金蓮為亡夫武大郎做水陸道場處,故必須改“王押司”為“武大郎”。  


  3.《水滸傳》中還有一首諷譏僧眾的詩:  


  色中餓鬼獸中狨,弄假成真玷祖風(fēng)。  

  此物只宜林下看,豈堪引入畫堂中。  


  《金瓶梅》抄錄其詩,只將“弄假成真”改為“壞教貪淫”,“豈”改成“不”字。  


  《水滸傳》第二十五回中的這三段文字,《金瓶梅》作了移花接木式的抄襲,構(gòu)成了第八回中潘金蓮燒夫靈,和尚聽淫聲的主要情節(jié),于此亦可見出,《金瓶梅》的反佛思想乃是繼承了《水滸傳》的傳說。  


  三、 《金瓶梅》第九回,抄了《水滸傳》第二十三回中的一首詩:  


  前車倒了千千輛,后車過了亦如然。  

  分明指與平川路,卻把忠言當(dāng)惡言。  


  武松不聽酒家勸告,執(zhí)意要上景陽岡。《水滸傳》作此詩為“卻把忠言當(dāng)惡言”者戒?!督鹌棵贰烦洿嗽姇r,改“過”字為“倒”,改“卻”字為“錯”。潘金蓮初到西門慶家,善用“小意兒貼戀”吳月娘,把吳“喜歡的沒入腳處”。于是吳錯敬金蓮而遭李嬌兒等人不滿?!督鹌棵贰方璐嗽妼亲髯I諷。這一首詩還出現(xiàn)在第十八回、二十回中。如此一首普通的詩,在《金瓶梅》中竟出現(xiàn)三次,很不尋常。前人已經(jīng)指出,《金瓶梅》寓“戒世”之意。東吳弄珠客《金瓶梅序》云:“奉勸世人,勿為西門之后車可也?!贝嗽娭甭实乇憩F(xiàn)了“戒世”的思想,故倍受作者青睞。因此作者在寫《金瓶梅》時,一遇機(jī)會。便借此詩用以說教。這恐怕是此詩在書中一再出現(xiàn)的原因。《金瓶梅》完稿后恐怕沒有作精心的審改,行文重復(fù)、粗疏處極多,于此亦可見一斑。  


  四、 《金瓶梅》第十回,抄錄了《水滸傳》第四十五回中的一篇偈子:  


  朝看釋伽經(jīng),暮念華嚴(yán)咒。種瓜還得瓜,種豆還得豆。經(jīng)咒本慈悲,冤結(jié)如何救?照見本來心,方便多竟究。心地若無私,何用求天佑?地獄與天堂,作者還包受。  


  《金瓶梅》以此抄改為成一首回首詩:  


  朝看瑜伽經(jīng),暮誦消災(zāi)咒:  

  種瓜須得瓜,種豆須得豆。  

  經(jīng)咒本無心,冤結(jié)如何究?  

  地獄與天堂,作者還自受。  


  此外,這一回中所寫的李瓶兒的家世文字,則抄自《水滸傳》第六十六回。此回寫梁山泊英雄攻打大名府,“杜遷、宋萬去殺梁中書老小一門良賤”,李固“便和賈氏(盧俊義妻)商量,收拾了一包金珠細(xì)軟背了,便出門奔走”。《金瓶梅》借用這些情節(jié)并加以改造,成了李瓶兒的家世:  


  看官聽說,原來花子虛渾家,娘家姓李,……小字喚做瓶姐。先與大名府梁中書家為妾?!灰蛘腿暾律显?,梁中書同夫人在翠云樓上,李逵殺了全家老小,梁中書與夫人各自逃生。這李氏帶了一百顆西洋大珠,二兩重一對鴉青寶石,與養(yǎng)娘媽媽走上東京投親。  


  顯然,李瓶兒的形象塑造與盧俊義之妻賈氏有著一定的關(guān)系。《金瓶梅》作者將《水滸傳》中杜遷、宋萬殺梁中書一門良賤,誤寫為李逵殺了全家老小。這似乎說明,他在撰寫這段文字時只憑著記憶,而未翻檢原書。而李氏從梁中書家?guī)С鲆话兕w西洋大珠的情節(jié),似乎又得之于平話小說《志誠張主管》中,小夫人從王招宣府帶出“一串一百單八顆西珠”這一情節(jié)的啟示。將多種旁借的素材熔為一體,從而創(chuàng)造新的形象和故事情節(jié),這恐怕是《金瓶梅》作者很突出的才能,這就是一個例證。  


  五、 《金瓶梅》第十一回,抄《水滸傳》第五十一回一段韻文:  


  羅衣疊雪,寶髻堆云。櫻桃口杏臉桃腮,楊柳腰蘭心蕙性。歌喉宛轉(zhuǎn),聲如枝上鶯啼。舞態(tài)蹁躚,影似花間鳳轉(zhuǎn)。腔依古調(diào),音出天然。舞回明月墜秦樓,歌遏行云遮楚館。高低緊慢按宮商,吐雪噴珠;輕重疾徐依格范,鏗金戛玉。笛吹紫竹篇篇錦,板拍紅牙字字新。  


  《金瓶梅》抄錄時將“鶯啼”改為“流鶯”,“雪”改為“玉”,“笛吹紫竹篇篇錦”改為“箏排雁柱聲聲慢”。在《水滸傳》中,這是雷橫看白秀英演唱話本,“果然是色藝雙絕”的一段描寫文字?!督鹌棵贰穭t寫西門慶所結(jié)十兄弟,每月輪流會茶擺酒。這次輪到花子虛。席間一個粉頭,兩個妓女,琵琶箏秦,在席前彈唱?!岸说恼f不盡梨園嬌艷,色藝雙全”,于是借抄這段韻文加以形容。這種借抄可謂得心應(yīng)手,全無生硬拼湊之弊。于此亦可見《金瓶梅》作者對《水滸傳》內(nèi)容熟悉的程度與借用的巧妙。  


  六、 《金瓶梅》第十四回,抄《水滸傳》第十三回一段文字:  


  為官清正,作事廉明。每懷惻隱之心,常有仁慈之念。爭田奪地,辨曲直而后施行;斗毆相爭,分輕重方才決斷。閑暇撫琴會客,也應(yīng)分理民情。雖然縣治宰臣官,果是一方民父母。  


  《金瓶梅》抄錄時,改“分”為“審”,“才”為“使”,“暇”為“則”,“縣治”為“京兆”,“方”為“邦”。在《水滸傳》中,這是對鄆城縣新任知縣時文彬的一段贊詞?!督鹌棵贰方璩蔀閷﹂_封府尹楊時的贊詞。這樣現(xiàn)成的照搬套用,在《金瓶梅》中極多,待下文再加分析。  


  七、 《金瓶梅》第十五回,抄了《水滸傳》三十三回關(guān)于元宵燈市的一段韻文:  


  山石穿雙龍戲水,云霞映獨(dú)鶴朝天。金蓮燈,玉梅燈,晃一片琉璃。荷花燈,芙蓉?zé)?,散千團(tuán)錦繡。銀蛾斗彩,雙雙隨繡帶香球。雪柳爭輝,縷縷拂華旛翠幕。村歌社鼓,花燈影里競喧闐??棆D蠶奴,畫燭光中同賞玩。雖無佳麗風(fēng)流曲,盡賀豐登大有年。  


  《水滸傳》中的這段文字,描寫的是宋江在元宵之夜所見清風(fēng)鎮(zhèn)燈市的盛況?!督鹌棵贰纷髡呓璩@些文字,用于對元宵之夜清河縣城,潘金蓮等賞燈的描寫,并在這段韻文基礎(chǔ)上,作了較大的補(bǔ)充和發(fā)展。單就燈的種類,作者列舉了繡球燈、秀才燈、媳婦燈、和尚燈、通判燈、師婆燈、劉海燈、駱駝燈、青獅燈、猿猴燈、白象燈等等名目繁多,不一而足。對各種燈,作者還作了極為簡練的描述。例如,“秀才燈,揖讓進(jìn)止,存孔孟之遺風(fēng)”,“和尚燈,月明與柳翠相連”,“通判燈,鐘馗共小妹并坐”,“七手八腳螃蟹燈,倒戲清波”。這說明《金瓶梅》作者所生活的明代嘉靖年間的燈市盛況,比《水滸傳》所寫的宋代,又有較大的發(fā)展。其時不僅有一般造型的荷花燈、芙蓉?zé)簦€有形象生動的螃蟹燈、鲇魚燈,還有表現(xiàn)人物故事的和尚燈、通判燈??梢姡督鹌棵贰返倪@段韻文,雖然借鑒了《水滸傳》的描寫,但無疑是當(dāng)時社會民間風(fēng)俗的藝術(shù)再現(xiàn)。從文字的藝術(shù)水平來看,亦比《水滸傳》進(jìn)了一步。  


  八、 《金瓶梅》第十八回,抄改了《水滸傳》第五十三回一首回首詩:  


  堪嘆人心毒似蛇,誰知天眼轉(zhuǎn)如車。  

  去年妄取東鄰物,今日還歸北舍家。  

  無義錢財湯潑雪,倘來田地水推沙。  

  若將奸狡為生計,恰似朝云與暮霞。  


  《金瓶梅》抄錄此詩時,只改了兩個字,即將“心”改為“生”,“生”改為“活”,余者一仍其舊?!端疂G傳》寫柴進(jìn)失陷高唐州,梁山英雄攻打高唐州,因高廉使用妖法而未遂。于是吳用出計去請公孫勝。此詩用在此回回首。《金瓶梅》則寫宇給事劾楊提督而累及西門慶。于是西門慶派人上京賄賂蔡京。此詩亦抄用在回首。這是《金瓶梅》的回首詩抄襲的例子。《金瓶梅》作者抄引此詩寓諷刺西門慶巧取豪奪之意。  


  九、 《金瓶梅》第十九回,抄《水滸傳》第三十三回一首回首詩:  


  花開不擇貧家地,月照山河到處明。  

  世間只有人心惡,萬事還須天養(yǎng)人。  

  盲聾暗啞家豪富,智慧聰明卻受貧。  

  年月日時該載定,算來由命不由人。  


  《金瓶梅》抄錄時改“到”為“處”,“惡”為“歹”,“萬”為“百”,“須”為“教”,“智慧”為“伶俐”。這些均屬文字上的改動。這是《金瓶梅》的回首詩抄襲《水滸傳》的回首詩的又一例。這首詩還被《金瓶梅》再次用作為第九十四回的回首詩。第十九回抄錄時改“到”為“處”,改“萬”為“百”,而第九十回抄錄時,這兩處卻又按《水滸傳》原詩而未改動。這說明《金瓶梅》作者在抄錄時的改動完全是隨心所欲,并未有多少深思熟慮。而且一詩而重復(fù)使用亦恐怕是無意識的。這表明《金瓶梅》作者行文的粗疏。另外,這一首詩與回內(nèi)的情節(jié)亦無多少直接的聯(lián)系,它似乎只單純地表明作者的思想感情和所作的說教而已。  


  十、 《金瓶梅》第二十六回抄改《水滸傳》第三十回中的一個情節(jié)?!端疂G傳》寫張都監(jiān)設(shè)計陷害武松:是夜,只聽得后堂里一片聲叫起有賊來。武松獻(xiàn)勤,徑搶入后堂里來,聽玉蘭指道:“一個賊奔入后花園里去了?!蔽渌纱筇げ节s入花園里去時,不提防黑影里撇出一條板凳,把武松一交絆翻。走出七八個軍漢,叫一聲捉賊,就地下把武松一條麻索綁了。張都監(jiān)大怒,斥責(zé)武松忘恩負(fù)義,并從武松房里搜出銀酒器皿等“贓物”。《金瓶梅》將張都監(jiān)改為西門慶,武松改為來旺兒,玉蘭改為玉簫,將故事改頭換面,便成了西門慶設(shè)計陷害來旺兒的情節(jié)。這是《金瓶梅》抄襲《水滸傳》的又一種情況;與抄錄詩詞、韻文有所不同。  


  十一、 《金瓶梅》第二十七回,有三處抄襲《水滸傳》第十六回:  


  1. 《水滸傳》寫楊志押送金銀擔(dān),時值酷暑,古人有八句詩道:  


  祝融南來鞭火龍,火旗焰焰燒天紅。日輪當(dāng)午凝不去,萬國如在紅爐中。五岳翠干云彩滅,陽侯海底愁波竭。何當(dāng)一夕金風(fēng)起,為我掃除天下熱。  


  《金瓶梅》改“旗”為“云”,改“起”為“發(fā)”,抄錄全文亦形容暑熱天氣。  


  2. 《水滸傳》寫白日鼠白勝挑著酒桶上黃泥岡,唱道:  


  赤日炎炎似火燒,野田禾稻半枯焦。  

  農(nóng)夫心內(nèi)如湯煮,樓上王孫把扇搖。  


  《金瓶梅》改“稻”為“黍”,錄其詩為三等人怕熱,三等人不怕熱的大段議論作證詩。  


  3. 《水滸傳》中另有一首詩:“玉屏四下朱闌繞”與一段議論:“那公子王孫,在涼亭上水閣中浸著浮瓜沉李,調(diào)冰雪藕避暑,尚兀自嫌熱。怎知客人,為些微名薄利,又無枷鎖拘縛,三伏內(nèi)只得在那途路中行”。《金瓶梅》將這些議論加以發(fā)揮,就成了書中三等人怕熱,三等人不怕熱的大段議淪。以上這些均屬氣候描寫文字上的抄襲借用。  


  十二、 《金瓶梅》第三十回抄《水滸傳》第十三回一段韻文:  


  盆栽綠艾,瓶插紅榴。水晶簾卷蝦須,錦繡屏開孔雀。菖蒲切玉,佳人笑捧紫霞杯。角黍堆金,美女高擎青玉案。食烹異品,果獻(xiàn)時新。弦管笙簧,奏一派聲清韻美。綺羅珠翠,擺兩行舞女歌兒。當(dāng)筵象板撒紅牙,遍體舞裙拖錦繡。逍遣壺中閑日月,邀游身外醉乾坤。  


  這是《水滸傳》寫梁中書家宴,慶賀端陽的一段描寫?!督鹌棵贰犯摹鞍睘椤安荨保傲瘛睘椤盎ā?,“錦繡”為“云母”,“菖蒲切玉”為“盤堆麟脯”,“杯”為“觴”,“角黍堆金”為“盆浸冰桃”,“青玉案”為“碧玉斝”,“笙簧”為“謳歌”,“拖”為“鋪”。用來形容西門慶及妻妾“賞玩荷花、避暑飲酒”的場面。  


  十三、 《金瓶梅》第五十九回抄《水滸傳》第二十一回一段韻文:  


  銀河耿耿,玉漏迢迢,穿窗斜月映寒光,透戶涼風(fēng)吹夜氣。雁聲嘹亮,孤眠才子夢魂驚。蛩韻凄涼,獨(dú)宿佳人情緒苦。譙樓禁鼓,一更未盡一更催。別院寒砧,千搗將殘千搗起。畫檐間叮當(dāng)鐵馬,敲碎旅客孤懷;銀臺上閃爍清燈,偏照離人長嘆。貪淫妓女心如鐵,仗義英雄氣似虹。  


  閻婆惜戀著張三,把宋江看似眼中釘。當(dāng)夜“兩個在燈下坐著,對面都不做聲,各自肚里躊躇”,“只見窗上月光”?!端疂G傳》便寫下這段韻文刻畫他們的心情?!督鹌棵贰氛瞻徇@段文字,寫李瓶兒“覷著滿窗月色”,“守著(病兒)官哥兒睡在床上”,“愁腸萬結(jié),離思千端”。《金瓶梅》照抄時改“斜”為“皓”,“映”為“耿”,“催”為“敲”,“旅客孤懷”為“仕女情懷”,并將最后一句改為“一心只想孩子好,誰料愁來在夢多”。如此一改才使原文符合李瓶兒的情狀。但這仍然是一種生吞活剝式的搬用。  


  十四、 《金瓶梅》第六十一回,抄《水滸傳》第五十二回一段韻文:  


  面如金紙,體似枯柴。悠悠無七魄三魂,細(xì)細(xì)只一絲兩氣。牙關(guān)緊急,連朝水米不沾唇。心膈膨脹,盡日藥丸難下腹。隱隱耳虛聞磬響,昏昏眼暗覺螢飛。六脈微沉,東岳判官催使去。一靈縹緲,西方佛子喚同行。喪門吊客已臨身,扁鵲盧醫(yī)難下手。  


  《水滸傳》以此寫柴皇城的病態(tài)?!督鹌棵贰烦浂蔀閷懤钇績翰B(tài)的文字?!督鹌棵贰烦洉r作了不少改動:改“枯柴”為“銀條”,“悠悠……緊急”為“看看減褪豐標(biāo),漸漸消磨精彩。胸中氣急”;“不”為“怕”,“心膈”為“五臟”,“微”為“細(xì)”,“使”為“命”。這是關(guān)于病態(tài)描寫的抄襲。  


  十五、 《金瓶梅》第六十六回,抄《水滸傳》第五十三回一段韻文:  


  星冠攢玉葉,鶴氅縷金霞。神清似長江皓月,貌古似泰華喬松。踏魁罡朱履步丹霄,歌步虛瑯函浮瑞氣。長髯廣頰,修行到無漏之天。碧眼方瞳,服食造長生之境。三島十洲騎鳳往,洞天福地抱琴游。高餐沆瀣,靜品鸞笙。正是:三更步月鸞聲遠(yuǎn),萬里乘云鶴背高。都仙太史臨凡世,廣惠真人住世間。  


  《金瓶梅》改“似”為“如”,“魁罡”為“罡朱”,“歌”字刪去,“碧眼……之境”改為“皓齒明眸,佩箓掌五雷之令”,改“騎鳳往”為“存性到”,“抱琴游”為“出神游”,“靜品鸞笙”為“靜里朝元”,“住世間”為“降下方”。另外,刪去“正是”兩字,在“都仙太史”前增“就是”兩字。在《水滸傳》中,這是對羅真人的儀表刻畫?!督鹌棵贰烦藖硇稳蔹S真人的儀表。  

十六、 《金瓶梅》第六十八回,抄《水滸傳》第八十一回一首詩:  


  芳容麗質(zhì)更妖嬈,秋水精神瑞雪標(biāo)。  

  鳳眼半彎藏琥珀,朱唇一顆點(diǎn)櫻桃。  

  露來玉指纖纖軟,行處金蓮步步嬌。  

  白玉生香花能語,千金良夜實(shí)難消。  


  《金瓶梅》抄錄時改“容”為“姿”,“眼”為“目”,“指”為“筍”,“軟”為“細(xì)”,“處”為“步”。這是《水滸傳》描寫李師師容貌的詩,《金瓶梅》借來寫妓女愛月兒。  


  十七、 《金瓶梅》第七十九回,抄《水滸傳》第四十四回一首詩:  


  二八佳人體似酥,腰間仗劍斬愚夫。  

  雖然不見人頭落,暗里教君骨髓枯。  


  此詩在《水滸傳》中寫潘巧云,斥女色殺人?!督鹌棵贰方璐藢懳鏖T慶貪淫樂色,髓竭人亡,重彈女人禍國,女色敗家的老調(diào)。  


  十八、 《金瓶梅》第八十一回,抄《水滸傳》第三十一回一段韻文:  


  十字街熒煌燈火,九曜寺香靄鐘聲。一輪明月掛青天,幾點(diǎn)疏星明碧漢。六軍營內(nèi),嗚嗚畫角頻吹。五鼓樓頭,點(diǎn)點(diǎn)銅壺正滴。四邊宿霧,昏昏罩舞榭歌臺。三市寒煙,隱隱蔽綠窗朱戶。兩兩佳人歸繡幕,雙雙仕子掩書幃。  


  《金瓶梅》抄錄時改“寺香”為“廟香”,“漢”為“落”,“正”為“雙”,“寒”為“沉”,“蔽”為“閉”。《水滸傳》寫武松徑回孟州城,欲殺張都監(jiān)。這是一段對孟州城中黃昏時的情景描寫?!督鹌棵贰酚么藢戫n道國回清河縣時,所見城中黃昏的景象。  


  十九、 《金瓶梅》第八十四回,有六處抄襲《水滸傳》文字。  


  1. 《水滸傳》第七十四回,寫燕青來到岱岳廟,所見此廟氣象:  


  廟居岱岳,山鎮(zhèn)乾坤。為山岳之至尊,乃萬神之領(lǐng)袖。山頭伏檻,直望見弱水蓬萊。絕頂攀松,盡都是密云薄霧。樓臺森聳,疑是金烏展翅飛來。殿閣棱層,定覺玉兔騰身走到。雕梁畫棟,碧瓦朱檐。鳳飛亮映黃紗,龜背繡簾垂錦帶。遙觀圣象,九旒冕舜目堯眉。近睹神顏,袞龍袍湯肩禹背。九天司命,芙蓉冠掩映絳綃衣。炳靈圣公,赭黃袍偏稱藍(lán)田帶。左侍下玉簪珠履,右侍下紫綬金章。闔殿威嚴(yán),護(hù)駕三千金甲將。兩廊猛勇,勤王十萬鐵衣兵。五岳樓相接?xùn)|宮,仁安殿緊連北闕。蒿里山下,判官分七十二司。白騾廟中,土神按二十四氣。管火池鐵面太尉,月月通靈。掌生死五道將軍,年年顯圣。御香不斷,天神飛馬報丹書。祭祀依時,老幼望風(fēng)皆獲福。嘉寧殿祥云杳靄,正陽門瑞氣盤旋。萬民朝拜碧霞君,四遠(yuǎn)歸依仁圣帝。  


  《金瓶梅》寫吳月娘到泰山岱岳廟進(jìn)香,所見此廟氣象,完全照搬《水滸傳》文字,稍作文字改動如下:改“神”為“?!?,“伏”為“倚”,“見”字刪,“盡”字刪,“密”為“濃”,“疑是”刪,“閣”為“宇”,“定覺”刪,“飛”為“扉”,“九旒冕”為“九獵舞”,“睹”為“觀”,“稱”為“襯”,“珠”為“朱”,“嚴(yán)”為“儀”,“勤”為“擎”,“五岳……北闕”刪,“騾”為“驛”,“火”為“太”,“月月”為“日日”,“皆獲”為“祈護(hù)”,“杳”為“香”,“君”為“宮”,“遠(yuǎn)歸”為“海皈”,“仁”為“神”。  


  2. 《水滸傳》第四十二回,寫宋江被官府追捕,來到還道村,躲在古廟神廚中,夢見九天玄女娘娘。娘娘仙容所見:  


  頭綰九龍飛鳳髻,身穿金縷絳綃衣。藍(lán)田玉帶曳長裙,白玉圭璋擎彩袖。臉如蓮萼,天然眉目映云環(huán)。唇似櫻桃,自在規(guī)模端雪體。猶如王母宴蟠桃,卻似嫦娥居月殿正大仙容描不就,威嚴(yán)形象畫難成。  


  《金瓶梅》抄錄這段文字,便成了吳月娘所見的碧霞宮娘娘金身的仙容。改動處如下:改“環(huán)”為“鬟”,“櫻桃”為“金朱”,“蟠桃”為“瑤池”,“居”為“離”。  


  3. 《水滸傳》第五十三回,寫高唐州知府高廉妻弟殷天錫,依仗權(quán)勢橫行害人,要霸占柴皇城住宅花園?!督鹌棵贰方栌靡筇戾a這一人物,而改變了情節(jié),遂構(gòu)成吳月娘在碧霞官方丈間被殷天錫調(diào)戲的情節(jié)。  


  4. 《水滸傳》第七回,寫高俅之子高衙內(nèi)在五岳廟調(diào)戲前來進(jìn)香的林沖之妻。林妻叫道:“清平世界,是何道理,把良人調(diào)戲。”這句話被《金瓶梅》改寫成:“清平世界,朗朗乾坤,沒事把良人妻室,強(qiáng)霸在此做甚”,這就成了吳月娘斥責(zé)殷天錫的語言??梢姟督鹌棵贰分幸筇戾a調(diào)戲吳月娘的情節(jié),是從《水滸傳》第五十三回、第七回兩處情節(jié)并和改寫而成的。  


  5. 《水滸傳》第三十二回,寫清風(fēng)寨知寨劉高之妻被王英所搶,后經(jīng)宋江勸說而放歸。《金瓶梅》抄此情節(jié),改劉高之妻為吳月娘,遂構(gòu)成吳月娘從泰山回清河途中,被王英所搶,又被宋江勸說而放歸的情節(jié)。  


  6. 《水滸傳》第三十二回,寫清風(fēng)山形勢:  


  八面嵯峨,四圍險峻。古怪喬松盤翠蓋,杈丫老樹掛藤蘿。瀑布飛流,寒氣逼人毛發(fā)冷,巔崖直下,清光射目夢魂驚。澗水時聽,樵人斧響;峰巒倒卓,山鳥聲哀。麋鹿成群,狐貍結(jié)黨。穿荊棘往來跳躍;尋野食前后呼號。佇立草坡,一望并無旅店;行來山岰,周圍盡是死尸坑。若非佛祖修行處,定是強(qiáng)人打劫場。  


  《金瓶梅》改“流”為“來”,“聽”為“聞”,“樵人斧響”為“推一人齊響”(此疑為《金瓶梅》抄誤或刻誤),“岰”為“徑”?!督鹌棵贰氛瞻岽宋淖?,遂成吳月娘道經(jīng)清風(fēng)山所見之形勢。  


  由此可見,《金瓶梅》第八十四回,抄了《水滸傳》不同回目中的六處文字。可以說,此回的情節(jié)基本上是由《水滸傳》抄改并合而成的。這是《金瓶梅》抄襲《水滸傳》的一個非常突出的例子。  


  二十、 《金瓶梅》第八十六回,抄《水滸傳》第八回一段韻文:  


  荊山玉損,可惜數(shù)十年結(jié)發(fā)成親。寶鑒花殘,枉費(fèi)九十日東君匹配?;ㄈ莸古P,有如西苑芍藥倚朱欄;檀口無言,一似南海觀音來入定。小園昨夜春風(fēng)惡,吹折江梅就地橫。  


  林沖被高俅陷害,刺配滄州,為不誤其妻而寫下休書。林沖娘子見休書哭倒在地?!端疂G傳》以此文寫林沖娘子的哭態(tài)。 
  

  《金瓶梅》抄錄此文,便成了吳月娘的哭態(tài)。  


  二十一、 《金瓶梅》第八十八回,抄《水滸傳》第三十六回回首箴“箴”為古代用以規(guī)誡他人或自己為目的的一種文體。曰:  


  上臨之以天鑒,下察之以地祗。明有王法相繼,暗有鬼神相隨。忠直可存于心,喜怒戒之在氣。為不節(jié)而忘家,因不廉而失位。勸君自警平生,可嘆可驚可畏。  


  《金瓶梅》刪“箴曰”二字,改“繼”為“制”。抄錄在第八十八回回首。此箴寓勸誡之意,正合《金瓶梅》作者用意。  


  二十二、 《金瓶梅》第八十九回,抄《水滸傳》三段韻文:  


  1. 《水滸傳》第三回,有一首寫酒樓的詩:  


  風(fēng)拂煙籠錦旆揚(yáng),太平時節(jié)日初長。  

  能添壯士英雄膽,善解佳人愁悶?zāi)c。  

  三尺曉垂楊柳外,一竿斜插杏花傍。  

  男兒未遂平生志,且樂高歌入醉鄉(xiāng)。  


  《水滸傳》寫魯達(dá)、史進(jìn)遇打虎將李忠,便去潘家酒樓飲酒。這完全是一首描寫“好一座酒肆”的詩?!督鹌棵贰烦嗽?,改“能”為“多”,“曉”為“繞”,“外”為“岸”,便成了第八十九回的回首詩。此回寫“清明節(jié)寡婦上新墳,吳月娘誤入永福寺”,與酒樓毫不相涉。這種抄引顯得文不對題、莫名其妙。  


  2. 《水滸傳》第六回,寫魯達(dá)來東京大相國寺,“入得山門看時,端的好一座大剎”,但見:  


  山門高聳,梵宇清幽。當(dāng)頭敕額字分明,兩下金剛形勢猛。五間大殿,龍鱗瓦砌碧成行;四壁僧房,龜背磨磚花嵌縫。鐘樓森立,經(jīng)閣巍峨。旛竿高峻接青云,寶塔依稀侵碧漢。木魚橫掛,云板高懸。佛前燈燭熒煌,爐內(nèi)香煙繚繞。幢旛不斷,觀音殿接祖師堂。寶蓋相連,水陸會通羅漢院。時時護(hù)法諸天降,歲歲降魔尊者來。  


  《金瓶梅》在“龜背磨磚花嵌縫”下增:“前殿塑風(fēng)調(diào)雨順,后殿供過去未來?!备摹扮姌恰睘椤扮姽臉恰?,“經(jīng)閣”為“藏經(jīng)閣”,“水陸會”為“鬼母位”。這就成了描寫永福禪林的文字。  


  3. 《水滸傳》第四十五回,寫和尚裴如海的形象:  


  一個青旋旋光頭新剃,把麝香松子勻擦。一領(lǐng)黃烘烘直裰初縫,使沉速旃檀香染。山根鞋履,是福州染到深青。九縷絲絳,系西地買來真紫。那和尚光溜溜一雙賊眼,只脧趁施主嬌娘。這禿驢美甘甘滿口甜言,專說誘喪家少婦。淫情發(fā)處,草庵中去覓尼姑。色膽動時,方丈內(nèi)來尋行者。仰視神女思同寢,每見嫦娥要講歡。  


  《金瓶梅》改“擦”為“搽”,“黃烘烘”前加“一領(lǐng)”二字,“旃檀香染”為“箋檀濃染”,“只”為“單”,“驢”為“廝”,“發(fā)”為“動”,“動”為“發(fā)”,這就成了描寫永福寺長老模樣的文字。  


  二十三、 《金瓶梅》第九十三回,抄《水滸傳》第三十九回一段韻文:  


  雕檐映日,畫棟飛云。碧闌干低接軒窗,翠簾幕高懸戶牖。吹笙品笛,盡都是公子王孫。執(zhí)盞擎壺,擺列著歌姬舞女。消磨醉眼,倚青天萬疊云山,勾惹吟魂,翻瑞雪一江煙水。白蘋渡口,時聞漁父鳴榔。紅蓼灘頭,每見釣翁擊楫。樓畔綠槐啼野鳥,門前翠柳系花聰。  


  《水滸傳》第三十九回,潯陽樓宋江吟反詩。這是寫潯陽樓氣象的一段韻文。《金瓶梅》改“碧”為“綠”,“姬”為“嫗”,“槐”為“楊”,借抄以詠臨清謝家大酒樓。  


  二十四、 《金瓶梅》第九十四回回首詩,抄《水滸傳》第三十三回回首詩:“花開不擇貧家地”,為《金瓶梅》第十九回回首詩所重出,參見前文第九條?!端疂G傳》原詩第二句為“月照山河到處明”?!督鹌棵贰返谑呕馗摹暗健睘椤疤帯?,此回又復(fù)用原文“到”。  


  二十五、 《金瓶梅》第一百回,抄《水滸傳》第三十一回“十字街熒煌燈火”一段韻文。此韻文已抄于《金瓶梅》第八十一回,參見前文第十八條。此回又重出?!端疂G傳》原文“點(diǎn)點(diǎn)銅壺正滴”句,《金瓶梅》第八十一回改“正”為“雙”,此回又復(fù)用原文“正”。原文“兩兩佳人歸繡幕”句,《金瓶梅》第八十一回未改,而此回則改“幕”為“閣”?!端疂G傳》中的同一段韻文在《金瓶梅》中兩次出現(xiàn),其文字的更動情況很不一樣。這種情況與上列第九條相同。這又一次證明,《金瓶梅》作者在抄改時有很大的隨意性。他并沒有進(jìn)行認(rèn)真的推敲而完全根據(jù)當(dāng)時寫作時的思路信筆抄改成稿,事后也并沒有進(jìn)行細(xì)致的審讀。  


  以上筆者將《金瓶梅》中抄襲《水滸傳》的文字一一拈出(當(dāng)然是不完全的),并寫了些隨感式的文字。如果對以上所列作些總體性的分析,我們可以看到《金瓶梅》抄襲《水滸傳》的規(guī)模是很大的,是其他長篇小說所無法比擬的。據(jù)筆者統(tǒng)計,《金瓶梅》一百回中,含有抄襲《水滸傳》文字的共三十二回,占全書總回數(shù)的三分之一。反之,《水滸傳》一百回中,被《金瓶梅》所抄襲的有三十回中的三十五段文字,亦占全書回數(shù)的三分之一。這兩個三分之一已經(jīng)足以說明,《金瓶梅》對《水滸傳》有多么大的依賴性。從抄襲的手法來看,大體有以下幾種情況:一、 將《水滸傳》一回中的若干情節(jié)加以分割,分別抄入《金瓶梅》的不同回目之中。如《水滸傳》第十三回有兩段文字分別被抄入《金瓶梅》第十四回、三十回中(見上列第六條、十二條);《水滸傳》第三十三回兩段文字分別被抄入《金瓶梅》第十五回、十九回、九十四回中(見第九條、二十四條);《水滸傳》第四十五回有五段文字分別被抄入《金瓶梅》第八回、十回、八十九回中(見第二條、四條、二十二條)。二、 《水滸傳》不同回目中的幾段文字被《金瓶梅》抄入一回之中。如《金瓶梅》第八十四回抄了《水滸傳》第七回、三十二回、四十二回、五十三回、七十四回等五回中的六段文字(見第十九條),可以說《金瓶梅》的這一回文字,基本上是由《水滸傳》不同回中的若干不相干的情節(jié)并合改寫而成的?!督鹌棵贰返诎耸呕匾喑恕端疂G傳》第三回、六回、四十五回中的三段文字(見第二十二條)。三、 《水滸傳》同一回中的幾段文字同時被《金瓶梅》移植在同一回之中。如《水滸傳》第十六回有三段文字同時被《金瓶梅》移植在第二十七回中(見第十一條)。四、 重復(fù)抄襲。如《水滸傳》第二十三回中一首詩:“前車倒了千千輛”,被《金瓶梅》重復(fù)抄襲了三次(第九回、十八回、二十回);《水滸傳》第三十一回“十字街熒煌燈火”一段韻文,被《金瓶梅》兩次抄襲(第八十一回、一百回);《水滸傳》第三十三回回首詩:“花開不擇貧家地”,被《金瓶梅》兩次抄襲亦用作回首詩(第十九回、九十四回)。  


  從抄襲的內(nèi)容來看,大體可以分為三種類型。第一種類型是改頭換面地抄襲故事情節(jié)。如《水滸傳》第八回高衙內(nèi)調(diào)戲林沖娘子的情節(jié),第三十二回清風(fēng)山王英搶劉高之妻,后被宋江勸說放歸的情節(jié),均被改換人物而抄入《金瓶梅》第八十四回中;《水滸傳》第六十六回盧俊義之妻賈氏帶了金珠細(xì)軟出走的情節(jié),被《金瓶梅》抄入第十回中,成了李瓶兒家世的交代;《水滸傳》第三十回張都監(jiān)陷害武松的情節(jié),被《金瓶梅》抄入第二十六回中,成了西門慶陷害來旺兒的情節(jié)。當(dāng)然,大段大段的情節(jié)的借用,則在兩書的重疊部分表現(xiàn)最為突出。第二種類型是抄襲描寫性的韻文,其中包括人物描寫和場景描寫兩個方面。其一,關(guān)于人物描寫的抄襲。(1)人物的容貌?!端疂G傳》第四十四回描寫潘巧云外貌的韻文,被《金瓶梅》抄入第二回,成了描寫潘金蓮?fù)饷驳奈淖?《水滸傳》第八十一回描寫李師師的一首詩,被《金瓶梅》抄入第六十八回,成了描寫妓女愛月兒的文字。(2)人物的儀表描寫?!端疂G傳》第五十三回對羅真人的儀表的刻畫文字,被《金瓶梅》抄入第六十六回,成了描寫黃真人儀表的文字;《水滸傳》第四十五回形容和尚裴如海的文字,被《金瓶梅》抄入第八十九回,成了描寫永福寺長老的文字。(3)人物的心情描寫?!端疂G傳》第二十一回描寫閻婆惜心情的文字,被《金瓶梅》抄入第五十九回,成了描寫李瓶兒心情的文字。(4)人物的哭態(tài)描寫?!端疂G傳》第八回寫林沖娘子被休時的一段哭態(tài)文字,被《金瓶梅》抄入八十六回中,成了描寫李瓶兒哭態(tài)的文字。(5)人物的病態(tài)描寫。《水滸傳》第五十二回描寫柴皇城病態(tài)的韻文,被《金瓶梅》抄入第六十一回,成了描寫李瓶兒病態(tài)的文字。其二,關(guān)于場景描寫的抄襲。(1)山勢氣象的描寫?!端疂G傳》第三十二回寫清風(fēng)山形勢的韻文,被《金瓶梅》照搬在第八十四回中,連清風(fēng)山這一山名亦未加更動。(2)廟宇氣象的描寫。《水滸傳》第七十四回寫燕青所見岱岳廟氣象的文字,被《金瓶梅》抄入第八十四回中,成了吳月娘所見岱岳廟氣象的文字;《水滸傳》第六回寫東京大相國寺氣象的文字,被《金瓶梅》抄入第八十九回中,成了描寫永福禪林氣象的文字。(3)酒樓的描寫?!端疂G傳》第三十九回寫潯陽樓的韻文,被《金瓶梅》抄入第九十三回,成了描寫臨清謝家大酒樓的文字。(4)黃昏景色的描寫?!端疂G傳》第三十一回寫孟州城黃昏景色的韻文,被《金瓶梅》兩次抄引,成了描寫清河縣城(第八十一回)、永福寺(第一百回)黃昏景色的文字。(5)氣候的描寫。《水滸傳》第十六回寫天氣炎熱的文字,被《金瓶梅》抄改在第二十七回中。(6)慶宴和演唱活動的描寫?!端疂G傳》第五十一回寫白秀英演唱話本“色藝雙絕”的文字,被《金瓶梅》抄入第十一回,成了描寫妓女彈唱“色藝雙全”的文字;《水滸傳》第十三回寫梁中書慶端陽家宴的文字,被《金瓶梅》抄入第三十回,成了描寫西門慶家宴的文字。內(nèi)容抄襲的第三種類型是關(guān)于表達(dá)作者思想傾向的議論文字的抄襲。例如,《水滸傳》第四十五回有一段貶斥佛門僧眾的議論,被《金瓶梅》抄改在第八回中;《水滸傳》第四十四回有一首闡述女人禍國敗家思想的詩,被《金瓶梅》抄入第七十九回中;《水滸傳》第三十六回回首一段寓勸誡之意的韻文,被《金瓶梅》抄在第八十八回回首。于此可見,《金瓶梅》中關(guān)于貶佛、女人禍國、勸世戒世等思想傾向,都是對《水滸傳》的這些思想傾向的繼承和發(fā)展。  


  以上筆者對抄襲的規(guī)模、手法、內(nèi)容等問題作了多方面的剖析,使我們對《金瓶梅》如何抄襲《水滸傳》已有了個總體的了解。那么,這種現(xiàn)象到底說明什么問題呢?我認(rèn)為至少有三個問題值得注意:  


  第一,從這些抄襲文字可以看出,在中國小說發(fā)展史上,《金瓶梅》是一部從藝人集體創(chuàng)作的講唱文學(xué)向文人獨(dú)立創(chuàng)作發(fā)展的過渡形態(tài)的作品。在《金瓶梅》前的《三國演義》、《水滸傳》等長篇章回小說,與宋元講唱文學(xué)有著直接的血緣關(guān)系。它們是由長期流傳在民間的、活躍在民間藝人口頭上的許多三國故事、水滸故事,經(jīng)羅貫中、施耐庵等人整理、聯(lián)綴、加工、改造而成書的。因此,它們帶有明顯的藝人集體創(chuàng)作的講唱文學(xué)的特點(diǎn),而非文人的獨(dú)立創(chuàng)作。《金瓶梅》也有與其相似的一面。它在創(chuàng)作中從《水滸傳》及其他講唱文學(xué)作品中獲取了大量的素材,它定名為《金瓶梅詞話》,行文中有詞有話,每回的開頭結(jié)尾處均有韻文出現(xiàn),還常有說話藝人的口吻插入其間,顯然它存在講唱文學(xué)的痕跡。因此,某些研究者據(jù)此認(rèn)為,它與《三國演義》、《水滸傳》一樣是民間藝人的集體創(chuàng)作。但是,只要仔細(xì)研究一下它抄襲其他文字的具體情況,我們就能得出相反的結(jié)論。在《金瓶梅》成書以前,民間并沒有大量的《金瓶梅》故事在流傳,因此它并不是對民間講唱文學(xué)的整理、聯(lián)綴而成書的,這就與《三國演義》等書的成書情況具有本質(zhì)的區(qū)別?!督鹌棵贰冯m然抄襲了《水滸傳》及其他講唱文學(xué)作品中的大量素材,但這些素材并沒有構(gòu)成《金瓶梅》的主體故事情節(jié),這些抄襲的文字在全書中畢竟只占了極小的一部分。而且這些抄襲的文字大多經(jīng)過了作者的為我所用的加工改造,這屬于改頭換面的借用而非整理、聯(lián)綴。因此,筆者認(rèn)為《金瓶梅》并非是藝人的集體創(chuàng)作,而是文人的創(chuàng)作。但它與完全是文人獨(dú)立創(chuàng)作的《紅樓夢》等書又有所區(qū)別,因?yàn)樗趧?chuàng)作過程中并非完全獨(dú)立、無所依傍,而是抄襲了他書的許多東西,所以它依然帶有講唱文學(xué)的某些痕跡。它明顯地帶有從講唱文學(xué)向文人獨(dú)立創(chuàng)作過渡的特征。這就是《金瓶梅》在中國小說發(fā)展史上具有里程碑意義的一個重要原因。  


  第二,從上列的抄襲現(xiàn)象還可以看出,《金瓶梅》帶有倉卒成書的跡象??v觀《金瓶梅》全書,無論是立意構(gòu)思、結(jié)構(gòu)謀篇、描人狀物,均極具匠心,說明作者的藝術(shù)水平極高。照例說,他完全有能力無所依傍地完成這一部巨著。但他并沒有這樣做,連人物外貌、病態(tài)、哭態(tài),慶宴活動場面的描寫,都無意獨(dú)創(chuàng)而從他書中移花接木式地借抄了不少陳詞濫調(diào)。這是個明顯的矛盾。這一方面說明,作者所處的時代,小說創(chuàng)作還未達(dá)到成熟的階段,借用、抄襲現(xiàn)成的材料在當(dāng)時就是一種司空見慣的刨作方法。作者的創(chuàng)作意識還沒有達(dá)到自覺要求擺脫這種方法的程度。另一方面也說明,作者的創(chuàng)作目的似乎并不在于要求精心構(gòu)筑一部文學(xué)巨著,以傳之永久,而在于為達(dá)到某一個政治目的而力求盡速成書。這個政治目的在筆者看來就是批判嚴(yán)嵩。筆者認(rèn)為,《金瓶梅》的作者是王世貞及其門人。王世貞深受嚴(yán)嵩之害。明代嘉靖四十四年嚴(yán)嵩事敗,王世貞急于要像迅速拿出一部戲曲劇本《鳴鳳記》那樣,迅速完成《金瓶梅》的寫作,來達(dá)到批判嚴(yán)嵩的目的?!督鹌棵贰吩诼c朝前后的幾年間就已經(jīng)成書,而不是如某些研究者所說的,到萬歷中期才得以成書。從本文中所列某些抄襲文字的重復(fù)現(xiàn)象和明顯的錯誤、粗疏之處,似又說明它成稿以后,作者并沒有進(jìn)行一次認(rèn)真的審改。這種侖卒成書的跡象,正為筆者所主張的“隆慶說”,進(jìn)一步提供了佐證。  


  第三,上列抄襲文字似還能透露出一些關(guān)于作者的信息?!督鹌棵贰烦u《水滸傳》的三十五段文字(不包括兩書的重疊部分),在全書中的分布極不平衡。大體情況如下:第一回至第三十回約抄了十五段,第三十一回至第七十八回抄了四段,第七十九回至第一百回抄了十六段。由此可見,《金瓶梅》前三十回和后二十回抄《水滸傳》的文字極多,而中間部分的四十八回抄《水滸傳》的文字極少。這說明前三十回和后二十回的撰寫者,對《水滸傳》非常熟悉,可說是爛熟于胸,一有機(jī)會便信手拈來,插入行文之中;而中間半部《金瓶梅》的撰寫者對《水滸傳》很不熟悉,或很不善于做抄襲的工作。這種差異似可說明《金瓶梅》并非出自同一個人的手筆,換言之,其作者并非一人。此外,《水滸傳》中有幾首詩,被《金瓶梅》重復(fù)抄入達(dá)二三次之多,文字的改動亦不一致,這恐怕也非出于同一人之手吧?  


  《金瓶梅》中還有中下層文人參與創(chuàng)作的痕跡。筆者在《〈金瓶梅〉是王世貞及其門人的聯(lián)合創(chuàng)作》一文中,將兩書的重疊部分進(jìn)行了對比研究,發(fā)現(xiàn)《金瓶梅》作者在抄襲中的不少錯誤和粗疏之處,因此認(rèn)為《金瓶梅》的執(zhí)筆者中不僅有所謂大名士,也有作為非大名士的中下層文人,從而提出了《金瓶梅》是王世貞及其門人聯(lián)合創(chuàng)作的新說。在本文上列的抄襲文字中,筆者又再次發(fā)現(xiàn)了這個問題。例如,上列第九條表明,作者對抄襲文字所作的改動完全是隨心所欲的,并未經(jīng)過多少深思熟慮的推敲;第二十二條表明,作者所作的抄襲,與《金瓶梅》的內(nèi)容并無聯(lián)系,大有文不對題之弊;第十九條第六段抄襲文字,作者將原文“樵人斧響”改為“推一人齊響”,致使文理不通令人莫名其妙,這是明顯的錯誤(也有可能是刻誤)。這些錯誤和粗疏之處,似乎不大可能出自大文學(xué)家的手筆。這些問題又進(jìn)一步為筆者所主張的聯(lián)合創(chuàng)作說(王世貞的門人亦參與了創(chuàng)作)提供了佐證。 (周鈞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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