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酒當歌】
酒入豪腸嘯劍氣的盛唐詩人
文\圖 張衛(wèi)平
李白有著“謫仙”“詩仙”“酒仙”的美譽。其詩中那“三百六十日，日日醉如泥”,就是酒狂的真實寫照。也許，中國歷史上只有李白一人能如此瀟灑和豪放。
作為一個公眾人物，李白早已聚焦在鎂光燈下，評人、評詩、評文，早已是鋪天蓋地了。所以這種明星般的人物，倘若沒有一點噱頭是很難吸引眾人的眼球。不過，歷代評論家 、文學家寫了很多李白的光輝事跡，但寫李白與酒淵源的似乎并不多。所以，從酒的角度來談李白，自認為倒也有些新意。
市井人士斗雞、斗蟋蟀，草莽綠林斗力比武，而文人雅士則斗酒斗詩，這其中，李白乃是斗酒斗詩的高手。且不說那“一日須傾三百杯”,就是豪飲“巴陵無限酒,醉殺洞庭秋”,甚至“天子呼來不上船”,真可謂是放誕任性,嗜酒若狂。
李白給我最深的印象，還是幾十年前在四川江油李白故里碑林，第一次看到李白的那首《贈內》，詩中那句“三百六十日，日日醉如泥”,給了我強烈的震憾和沖擊。當時，正不堪忍受酒宴之苦，作為一個痛苦的飲者，十分不解李白為何能“日日醉如泥”，還能“將進酒，杯莫?！?，樂此不彼。
郭沫若說過：“李白真可以說是生于酒而死于酒”。后來的許多文人,皆以李白為偶像,常常以“滌蕩千古愁,留連百壺飲”而甘當酒的粉絲。不過，他們沒有活在那個盛世的大唐，更沒有李白彼時的灑脫和從容。
十多年以前，一位博士女市長知道我喜歡酒、喜歡李白，便告訴我：“臺灣詩人余光中有一首寫李白的詩，寫得非常好?！闭f著，她還吟誦了起來：
酒入豪腸 \七分釀成了月光 \余下的三分嘯成劍氣\繡口一吐就是半個盛唐……
好家伙，如此傳神的詩作，那李白豈只是一個歷史人物啊，簡直就是浩瀚歷史中那個熠熠生輝的坐標啊！
人們喝酒，吐出的往往是酒氣，可李白的“酒入豪腸”，吐的卻是“劍氣”。人與人的差別在哪里？就在這里！
李白（公元701～762年），唐朝大詩人。祖籍隴西成紀（今屬甘肅靜寧）人，生長于綿州昌?。ń駥偎拇ń停┣嗌忇l(xiāng)，字太白，號青蓮居士。少年顯露才華，青年出蜀，遠游天下，是我國最為著名的浪漫主義詩人，最富盛名的酒仙。
我認為，中國的文人是有兩種歷史的，一種是春秋戰(zhàn)國時期流傳下來的俠氣精神，那是一種“文明其精神，野蠻其體夫”的真性情；一種則是明清后的文人，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李白是文人、是詩人、是作家，但絕無我們印象中帶眼鏡的小白臉形象。
相反，李白好酒，那是豪飲；
李白好劍，據說武功倒也比一般人強；
李白好詩，不矯揉造作，卻能“繡口一吐就半個盛唐”。
也因此，李白雖然一心想當官，卻從來不知道官場需夾著尾巴做人的潛規(guī)則。比如，他要高力士為他脫靴、楊國忠為他磨墨，就是那個時代中國文人所擁有的霸氣。
天寶初年，李白進京趕考從蜀地到京城后，偶與翰林學士賀知章相識，賀知章在讀了李白的《蜀道難》后，一下子為李白的風姿所傾倒，連稱李白為“謫仙人”，并“金龜換酒”與李白痛飲，成就了一段佳話。賀知章還修書一封，推薦李白去找主考官。
然而，當時的主考官楊國忠和監(jiān)考官高力士愛財如命，他倆沒有得到錢財就打壓李白。
楊國忠在李白的卷子上寫道：“文章寫得如此不好，這樣的書生只能與我磨墨?！?/span>
高力士更絕：“這樣的書生，只配與我穿襪脫靴?！?/span>
深受其辱的李白，發(fā)誓必報此仇。
多年后，沒能入仕的李白因詩名受到玄宗皇帝隆重的禮遇。據李陽冰《草堂集序》記載，李白赴玄宗皇帝酒宴時，九五之尊的皇帝居然走下金鑾寶座，親自迎接。這還不算，還將李白讓到他自己的七寶床上就座，并親自為李白夾菜盛飯。
成為皇帝坐上賓的李白，是否就有了一洗當年之辱的可能呢？
其實，此時楊國忠、高力士權高位重，仍是李白撼不動的大山。不過，上天賜予的一個好機會卻突然降臨了。
一天，李白在陪侍皇帝時，又喝得酩酊大醉，這時朝廷收到渤海國番使送來的國書一道，滿朝文武竟然沒有一個人能譯讀出來，皇帝龍顏大怒，令人用水將李白澆醒，使李白有了展示自己才華的機會。當皇帝要李白當殿修書給渤海國王時，李白借醉提出了要楊國忠為自己磨墨，高力士為自己脫靴的要求。玄宗皇帝一句話，便讓李白報了一箭之仇。
其實，李白雖然文采極高，但卻是政治上的低能兒，殊不知顯了一時之能的李白，并沒能品味到復仇后的快感。他的靴子在被高力士脫下來之時，其政治幻想便毀于一旦。高力士僅僅只是動了個小指頭，李白這個深受著皇帝欣賞的御用文人便失意惆悵地離開了長安。
文人與政客的分水嶺就在這里顯現。政客可以為政治前途而甘愿低頭，可文人卻不會放棄圣賢書里的原則。
李白一輩子都想當官，卻又寄希望于明君、知音和伯樂。文人特有的傲骨使他不愿低頭。所以，他敢讓集三千寵愛于一身的楊貴妃為自己捧硯！作為文人的李白，既然不愿意當奴才，又怎么能混跡于官場之中呢！于是，他只能郁郁不得志地離開長安，只能將滿腔愁憤化于酒中。
“昔日有狂客，號爾謫仙人?！倍鸥σ苍谫R知章之后，在詩中稱李白為仙人。
唐朝詩人崔成甫在《贈李十二》中不無艷羨地說：“天外常求太白金，金陵捉得酒仙人?！?/span>
唐朝詩人鄭容更是無比嫉妒：“何事文星與酒星，一時鐘在李先生？”
《舊唐書》在為李白立傳時，將他的一生分為三個階段，這三個階段都是詩與酒的結合。
比如，對李白青春年少階段，書中寫道：“少與魯中諸生孔巢父、韓沔、裴政、張叔明、陶沔等隱于徂徠山，酣歌縱酒，時號'竹溪六逸’”。
對李白成為韓林待詔的人生第二階段，李國肇在《補國史》中說：“李白在翰林多沉飲,玄宗令撰樂詞,醉不可待,以水沃之,白稍能動,索筆一揮十數章,文不加點。后對御引足令高力士脫靴”。
對于李白人生的第三個階段，《舊唐書》用八個字作了概括：“浪跡江湖，終日沉飲”。
幸好，李白還是個文人；幸好，李白始終處在政治的邊緣。因此，他可以不用寫那些御用文學，可以放開手腳大氣磅礴，當然也可以不分白天黑夜飲酒作詩。于是，就有了那篇《將進酒》，且看“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烹羊宰牛且為樂，會須一飲三百杯”“將進酒，杯莫?！薄暗搁L醉不復醒”“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簡直是字字如珠璣，句句是警句。
“詩因鼓吹發(fā)，酒為劍歌雄?！崩畎资窃娙?，也是俠客。在李白的血液里，流淌著浪漫主義，他的詩歌更是充滿了慷慨豪邁的氣勢，是酒神精神與俠客精神的完美結合。那鮮明的俠客精神，使得李白的許多詩歌激昂慷概，恢宏豪邁。他醉后寫下的《俠客行》，還被武俠小說大師金庸搬去做了自己小說的題目。
在李白的筆下，劍象征著“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俠義意識，為了用劍抒發(fā)豪情，他15歲時還專門學了劍術，并寫下了“愿解腰下劍，直為斬樓蘭”等俠氣沖天的詩句，甚至還曾“手刃數人”。
李白是豪放的、樂觀的、灑脫的。只是，細細品味李白的詩，依稀可見一絲孑然特立、漂泊無依的孤獨與惆悵。無休止的醉酒，使他孤獨的心靈得以排遣和舒展。于是，一首《月下獨酌》便廣為流傳，字里行間顯露其“借酒澆愁”的傷感之情。
官場的黑暗，是李白的不幸，卻是中國文壇之大幸。遠離了官場的李白，只有對天長嘆：“空杯釣鱉心，從此別宮闕”。
酒成了李白最好的解脫，也成為他在雄心壯志破滅后的最大安慰。李白以驚人的才華，創(chuàng)作了1500多首驚世駭俗、萬世不朽的詩篇。作為盛唐文化的象征，李白的飲酒詩充分反映了其特獨的人格魅力。
據郭沫若考證，李白寫酒的詩有170多首。著名的酒詩有《將進酒》《把酒問月》《月下獨酌》《對酒》等等。我們無從考證，李白的詩歌是否都是酒后創(chuàng)作而成，但可以肯定的是，酒激發(fā)了李白的靈感，是李白詩歌創(chuàng)作的源泉。
臺灣詩人洛夫在《詩人與酒》中寫道：“能飲善飲又寫得一手好詩的，恐怕千古惟青蓮居士一人。'鐘鼓饌玉不足貴，但愿長醉不愿醒。古來圣賢皆寂莫，惟有飲者留其名。’字字都含有酒香，如果把他所寫酒的詩拿去壓榨也許可以榨出半壺高梁酒來?！?/span>
而“敏捷詩千首，飄零酒一杯”，是杜甫對他詩酒人生為傳神的寫照；“痛飲狂歌醒復醉，飛揚跋扈為誰雄”，則是李白豪放不羈個性的真實展現。李白在飲酒的豪情中感受著生命的力量，抒發(fā)著對生活的熱愛，流露出灑脫奔放的人生態(tài)度。
正是酒，將李白豪放浪漫的一生逐漸推向高潮，并使之成為千古獨步的詩酒英豪。而那個詩仙的背影則在當今物欲橫流的社會中顯得如此清晰，我們也喝酒，可那酒桌上的酒一半是虛偽一半是功利；我們也喝酒，可卻沒有了真情沒有了俠氣，在這個世界，我們每個人都在夾著尾巴做人。
李白，永遠是那個活在童話世界中的人物。我們懷念他，但永遠成不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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