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zhǔn)眨ㄒ唬?/strong>
按照故鄉(xiāng)的節(jié)氣,到了夏至才開始麥?zhǔn)盏摹5莿傔^了芒種,人們就開始盼望著麥?zhǔn)樟恕?/span>
早晨,村莊還沒從濕漉漉的晨霧中醒來,就有老人披著破夾襖踱到了地頭上,揪兩個麥穗,放在手心里搓一搓,吹去麥芒,放在嘴里咀嚼著。然后抬頭看著遠(yuǎn)處的麥田,仿佛陷入沉思,那眼神不知充滿著多少期望。
慢慢地,村莊蘇醒了,雞鴨出籠的嘎嘎聲,山羊出圈的咩咩聲,布谷鳥的“布谷布谷”的叫聲喧鬧起來,人們伸著懶腰打著哈欠聚集在村頭的空地上,他們要為麥?zhǔn)兆鰷?zhǔn)備,先要把打麥場修起來。
在老家,打麥場都是相對固定的地方,要么是離村子比較近,要么是離土地比較近,總而言之是要方便一些。
麥場經(jīng)過了一個冬天和春天,長滿了雜草和野菜,必須要清除掉。所有的人都拿著鋤頭,排著隊,一寸不落地把地面鏟一次,清除掉鏟下來的雜草野菜,這就是我們說的“鏟場”。
鏟完之后,還要平整地面,把坑坑洼洼地方修補平整。之后就是“潑場”,男勞力去河里或井里擔(dān)水,女人和孩子們拿著水瓢往地面上潑灑。潑灑的時候一定要把水揚開,讓它均勻地落在地面上,每個地方不能太濕也不能太干。這水花揚起來,頗有點傣族潑水節(jié)的味道,煞是好看。
潑完水以后,看著水珠稍稍滲入泥土,就開始“軋場”了。
一個人牽著一頭毛驢,毛驢拉著一個碌碡,碌碡的后邊還拖拽著幾根樹梢,就開始了“軋場”。
軋場的人一般都是很有經(jīng)驗的老農(nóng),他不是拉著毛驢滿場走的,而是站定在一個地方,以自己為圓心,讓毛驢圍繞著他做圓周運動,然后不停地收緊毛驢的韁繩,縮小毛驢的運動半徑,讓碌碡碾過更多的地方。之后再變換自己的位置,讓場面上的每一寸地方都經(jīng)過碾壓,都變得光滑如鏡,這就算大功告成了。
農(nóng)民們每天去麥地里觀察,今年的麥穗大不大,麥粒飽滿嗎,麥粒干了嗎,麥秸黃了嗎,他們已經(jīng)期盼了九個月了,從播種開始,碾壓,封凍水,返青水,施肥,拔節(jié)水,灌漿水,防病害,防蟲害,像伺候孩子一樣伺候著土地,伺候著麥子。
他們觀察著麥子,期望著豐收。他們像諸葛亮一樣掐著手指算,掐算收割麥子的日子。收割早了,麥子沒有完全成熟,肯定會減產(chǎn),或者雖然成熟了但麥粒沒有干透,麥子就會發(fā)熱發(fā)霉;收割晚了,遇到雷雨天氣麥子就會倒伏,更有甚者遇到冰雹,麥子就會被打得七零八落,減產(chǎn)大半。
此時此刻的心情就好像是走在鋼絲上的雜技演員,雖然面帶微笑,但是內(nèi)心里卻是無比緊張的。
一直到了夏至,家家戶戶像得到命令一樣,不約而同地做頓硬飯(好吃的)犒賞大家,然后拎著水壺,戴上涼帽,拿起鐮刀,男女老少一起出動,開始收麥子的“大會戰(zhàn)”。
讀書時候,讀到唐朝詩人白居易有一首《觀刈麥》,內(nèi)心里立刻就回映出老家農(nóng)村麥?zhǔn)盏木跋?,雖然時隔千年,但景象卻驚人的相似,仿佛是拍了電影一般。
我節(jié)錄了其中一部分,與大家分享:
田家少閑月,五月人倍忙。
夜來南風(fēng)起,小麥覆隴黃。
婦姑荷簞食,童稚攜壺漿。
相隨餉田去,丁壯在南岡。
足蒸暑土氣,背灼炎天光。
力盡不知熱,但惜夏日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