豌豆花
在老家生活,有個很大特點,如不去超市,只在菜場買菜,常能買到時令菜。蔬菜瓜果應時而出,過時不候,有就有,下市就見不到了。
不似大城市超市里的蔬菜水果,一年四季的品種樣樣都有,永遠躺在貨架里等待,反而沒了選擇的興趣。
我喜歡追時令菜??鬃釉弧安粫r不食”,即指時令。于自然環(huán)境中,享雨露朝陽,這樣的蔬果,且不談營養(yǎng)價值,單從口味來說,已勝一籌。
吃時令菜總會令人想起小時候,因為那個時代只有時令菜。
張家山豌豆園
如果說春天是吃各種野菜的季節(jié),那么夏天則是瓜豆的天下了。所謂“種瓜得瓜,種豆得豆”,春的播種,揭開了熱火朝天的夏日味覺。
古時自二十四節(jié)氣立夏開始,便迎來了一年當中的夏季。
夏季最早成熟的豆,是豌豆?!秳毡拘聲吩唬骸吧w一歲之中,貴其先也?!鼻也徽f春天吃的豌豆苗,只說夏天先熟的豌豆。
今年五月在家鄉(xiāng),與同學相約去張家山。行走于山水田園間,無意中見一片茂盛的豌豆園。一人高的豆架上,豌豆花恰似粉蝶飛舞其間,仔細一看,竟已長出嫩綠的豆莢,輕觸豆莢,脆生生咯吱作響,忍不住摘了一個放嘴里:唔,真甜。
新長出的豌豆
在所有的豆中,豌豆最嬌嫩,是名副其實的豌豆公主。童話中只有豌豆公主,才能在二十張床墊和二十張鴨絨被上,感到豆子硌著背疼。
小時候吃的最多的是烀豌豆。
將豆莢洗凈,剪去長莖,留小截短莖,不要全剪掉。烀熟之后,先聞豌豆清香,稍涼后,手拿短莖,放入上下牙之間,只輕輕一捋,豆皮和豌豆全進口中,香甜而滿足。這樣的烀豌豆,我一人可以吃一大碗。
烀豌豆留短莖
烀豌豆要選豆米將要飽滿,不太老的,這樣的豌豆烀出來又甜又嫩。
一次,媽媽烀了一鍋豌豆,當飯前零食。
我吃得很快。哥哥見爸媽沒吃,盤子已少了一半,便對我說,別吃那么多,吃多了會放屁,“豌豆一只眼,放屁不顧臉”。
我停了口。小時候我對哥哥的話是深信不疑的,至于后來是不是這樣,已不記得了。
烀豌豆
飽滿的豌豆可以剝出來做豆燜飯。
云南人做豆燜飯,像揚州人炒飯,放入很多食材。豌豆主打,加火腿丁、洋芋丁、胡蘿卜丁等,一鍋豆燜飯出來,色彩繽紛,香氣四溢,有點像小時候吃的立夏飯。
小時候在江南池州,到了立夏,媽媽會做一鍋糯米飯,飯里有筍、豌豆、瘦肉、姜絲等佐料,咸淡適宜,香糯可口。
媽媽說,小孩子吃了立夏飯可防中暑,一年到頭身體都健康。
我已很久沒吃過立夏飯了。明年立夏,嘗試做一鍋。
豆燜飯
豌豆還可以碗豆粥。
豌豆剝出洗凈,與米同放鍋內,煮熟后放入鹽調味。清清淡淡,仿若初夏一縷微風。
蘇軾《過湯陰市得豌豆大麥粥示三兒子》曰:“逆旅唱晨粥,行庖得時珍?!边B東坡先生對碗豆粥都贊許不已。
碗豆粥
也有將豌豆粥做成甜食的。汪曾祺回憶碗豆粥道:
“香粳晚米和豌豆一同在銅鍋中熬熟,盛出后加洋糖(綿白糖)一勺。夏日于柳蔭下喝一碗。風味不惡。我離鄉(xiāng)五十多年,至今還記得豌豆粥的香味?!?br>
有時,吃某樣食物會忽然想起某個畫面,和留在畫面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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