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龍江蘿北名山
邊境旅游小鎮(zhèn)
趙太后突然走了,化成一縷輕煙瞬間消失不見了。
(最后一次探家,她非常配合我拍照,看到把她拍的很美,非常的高興)
一切和往常沒什么分別,趙太后第一天胃口不好吃不下飯,第二天還是如此,妹妹急火火地電話遠在外地的姐姐們和我,所有孩子又開始揪著心,四月的最后幾天,春天最繁忙季節(jié),一路急駛把她送到離家很遠的寶泉嶺二院。
第二天住了一天院,第三天早上6點,接到小妹電話,趙太后被送進搶救室,2017年4月30日上午8點50分,趙太后人間的身影從此消失不見了。
老王先消失了幾年,趙太后在老王消失前, 身體一直很好,沒有大毛病,老王走后,身體突然三天二頭的犯毛病,從前我們那個寬厚慈祥天一樣的媽突然變了一個樣,一點小感冒也要把我們幾個不同城市的孩子折騰好幾個來回,只要她感覺有一點不好,就鬧著要去醫(yī)院看病,弟妹知道這是小毛病,說在家小門診看看吧,不用去醫(yī)院,趙太后就急眼了,電話遠在外地的我和我二姐,沒哭,但是帶著長腔朗誦詩一樣呻吟:“我不行啦,不去醫(yī)院就要死了,我不行啦。一直悲哀的申明不去醫(yī)院她就快不行了。
晚年的趙太后只有看到醫(yī)生才感到是安全的,她完全活在自己恐怖的世界里,誰安慰她,根本聽不見,完全自顧自的在傾訴,每次都是堅定的找她看過病的醫(yī)生,她認為特別好的醫(yī)生,她心理上依賴信任的醫(yī)生,直到醫(yī)生對她說,老太太,沒事,一點小感冒。她惆悵痛苦的表情,瞬間被驕傲和滿意的笑容代替,臨別時和醫(yī)生,護士,甚至給她拿藥的人,以及等待看病的認識或不認識的所有人,一通興高彩烈地熱情洋溢地打招呼,表示自己用好的身體又戰(zhàn)勝疾病,精神上又一次勝利,趙太后殷切捧醫(yī)生開的一堆藥,樂呵呵從容回家了,來回簡直是極大的不同。
從前干凈講究的一個老太太,突然有一天,不在認真洗手,懶的泡腳,嫌換衣服麻煩,胡亂的擦幾下臉,每天多數(shù)時候是不停地睡覺,有時說著話,說著說著就打起了呼嚕,趙太后開始走向衰老。
此后的幾年里,我們幾個子女,常常陷入極度的恐懼當中,但凡接到來自家里的的電話,一棵心恨不能咣咣跳出來,就怕趙太后出了什么事,怕的要命,那幾年真是折磨瘋了我們幾個子女,由其聽到我趙太后念叨:我不行啦,我要死了,更是怕到了極點。趙太后只要說不舒服,于是幾個子女,該出錢出錢,該出力的出力,趕緊的讓她寬心。
子女眾多的情況下,對于長輩長年的疾病,及高昂的醫(yī)療費用,承受著巨大經(jīng)濟壓力,更多的是精神上的負擔,現(xiàn)在一個獨生子女,不知道將來如何撐起這種父母老去疾病爆發(fā)的場面,趙太后頻繁折騰了六年多才消停,那六年,我和我姐姐們常常相互安慰鼓勵,只有這么一個老母親,無論如何要她安詳晚年,人老了和孩子一樣,會鬧個不停,平心而論,有時候很煩很累,有過很多不耐煩時候,有病看病,這么能作?以前端莊趙太后哪去了?人老了一定要變成這樣子嗎?
直到有一天,看到作家六六說過一句說話:父母老了,之所以反復折磨孩子的神經(jīng),殘酷地消磨著孩子對父母情感依賴的心一點點淡漠下去,就是想在自己離開以后,打消孩子和親人太過思念他們而痛苦。
當時我是在北京的地鐵上看到這句話,愰然驚醒,眾目之下忍不住淚崩。
趙太后折騰了六年,六年以后的日子,趙太后慢慢恢復了以前寬厚的樣子,但必是老了,子女們天各一方,難得在她身邊服侍,讓她有太多空閑時間胡思亂想,一個不喜歡人多的老人,不愿意走動串門的老人,不愿意表達自己情感的性格內(nèi)向的老人,心靈上一定是寂寞的。
以往總是聽到或看到,誰誰家的親人走了,消失了,只是一陣唏噓惋惜,沒有直觀感受,從老王消失后,我開始思考死亡這個詞,這個很多人避諱的,我從前從來沒有想過的詞。
每當路過一些花圈店,(以前從來不注意這種地方)總是在想:人生來去匆匆,明天和意外那個先到,無法預知,這又是給誰準備的呢?
每當看到鄰居或過路的誰家辦喪事,我的心也是一陣陣的痛。
寫到這里,好象自己是個多么孝順的人,可是在趙太后消失的最后,我卻沒有回去看她最后一眼,沒有為她最后送行。
我和姐姐們商量回家奔喪的事情,我沒打算回家,幾十年的共患難,相互太了解對方,但姐姐們有不了解我的地方,平時看我一副刀槍不入,眾人面前從沒有落過淚,寧死不屈的一出,她們不知道我其實是承受不了失去趙太后的現(xiàn)實,人在萬念俱灰時會催生一個結(jié)果,當心碎成幾瓣時,一切是麻木的,也就感受不到什么是痛。
失去趙太后以后,我姐說哭就哭,一看到我,她就不住地傾訴她的痛苦,她的絕望,她不知道,我此時的痛不是用語言能夠詮釋出來的,姐姐們可能說出會痛快舒服些,而我只有壓抑著自己無處釋放的凄涼。
我沒有回家送趙太后最后一程,我害怕看到她從此不在和我熱火朝天的嘮嗑,我害怕看到趙太后最后躺在冰冷的棺材中好冷啊,害怕看到她被人推進火爐很痛啊。這種場景下,我不知道自己是否還能撐住活著回來?我害怕看到她被埋在墳地里,地下太冷太濕又不能呼吸,我總在想,才三天,趙太后就被火化成一片煙霧,為什么這么快火化?萬一還能蘇醒過來怎么辦?
撕心裂肺這個詞以前不能感受,現(xiàn)在終于親身感受到了一回,哀莫大于心死,過于平靜的表現(xiàn)掩飾著無法撫平的傷痕。
表面上我在竭力安慰我的家人,表面上一副戰(zhàn)無不勝的樣子,誰也不會知道,趙太后的驟然消失,對我的打擊是多么的徹底,我感覺我的心每天發(fā)生十級地震的晃動,痛的要命,每天早上醒來,一想到我媽臨終前的掙扎痛苦,心如刀絞,不能停留片刻,必需馬上讓自己忙起來,否則生不如死。
趙太后是我心中堅不可摧神圣的,唯一無話不說的可以依靠的長城,今天這座城堡轟然倒塌,我所有的溫暖伴隨著她遠去。
內(nèi)心早已肝腸寸斷,表面依然滿面春光神采飛揚,用嘻嘻哈哈掩飾內(nèi)心無盡的悲苦。
盡管我對老王有著莫衷一是的評論,但是最后還是敗給了老王,并且敗的極慘,趙太后最終還是義務反顧地選擇追隨老王而去。
在人間這倆人打了一輩子架沒打夠,終場休息缺少一個人誰都會手刺庠難受,現(xiàn)在好了,趙太后勇往直前快馬加鞭追到天堂,與老王狹路相逢繼續(xù)開戰(zhàn),完成三生三世酣暢淋漓的生搏死斗,只是趙太后特別不夠意思,不說一聲,連招呼也不打一個,絕絕地轉(zhuǎn)身棄她的孩子而去。
外強中干就是形容我這種人,我不敢面對現(xiàn)實,我在欺騙自己,我認為沒有親眼看到我媽消失,我讓自己相信自己,我相信只要我沒看到,那就說明趙太后還活著,還在家里等著我們回去,有媽的才有家,有媽我才有好好活下去的希望。
(這是我回家與趙太后閑聊的寶貴影像)
我的自欺水平達到極致,我支配著我的意念想象著趙太后的下落,那幾天只要我一抬頭,天空中我看到我媽已平安到達極樂世界,我吃飯時她也在吃飯,我睡覺時她也在睡覺,我告訴她,錢該花花吧,別太節(jié)省了,只是我在也觸摸不到她溫暖的身體和手,但我可以假裝認定她還在,好在早晚我們都會去陪你,趙太后,你這個老太太,你等孩子等一輩子了,不差這幾年,就耐心的在等等吧。
只是希望趙太后和老王熱火朝天的打架的同時,別太死心眼,沒有孩子幫助你,你肯定打不過老王,打不過就跑啊,別硬往上沖,一定要靈活善變才行。
以后的母親節(jié),我看到朋友圈到處是慶祝母親節(jié)的圖片和文字,群發(fā)的消息,我一個個屏蔽掉,趙太后在時,我們從來沒有慶祝過這個節(jié)日,發(fā)送信息只是隨手復制點擊瞬間,而愛,那是要動手真干的事。
不用說懷念和紀念,在我心中,趙太后就是一個移動的家,她無論在那里,都一樣,現(xiàn)如今只不過換個地方而已,生前趙太后從來沒有旅游過,也不知道旅游是啥感受,現(xiàn)在好了,想和老王打架就打一場,打累了打煩了,先停下來,可以在四季如畫的天堂里,到處的溜達看看,天堂的旅途不是誰都可以去的,人間有太多的蒼桑磨難,現(xiàn)在趙太后終于在那里,從此不會在有身體上的任何不舒服,不用在吃藥、打針、輸液,不用因為行動不便在室內(nèi)解手而害羞,不用在思念孩子而痛苦,不用在每天孤獨盼望最終的失望,不用在為操心生活,疾病,而忍受精神折磨,從此一定要為自己輕松的寬心遨游,讓自己的靈魂在鮮花綻放的世界里,安詳?shù)叵硎芴焯玫臒o以倫比的美,不要在思念世上的人,思念太容易讓人的心碎一地。
親人們一個一個的消失,生離死別的活著,人這輩子,不論是否愿意,總要被迫接受幾次撕心裂肺的痛。
父母健在的人,請珍惜這一世的緣分,請象對待你的孩子一樣地對他們好,盡管我們感覺做了很多,但和無私奉獻的他們比,我們永遠虧欠父母的恩德,別等子欲養(yǎng)而親不在時,當失去時,晚矣。
世間磨難雖然多,我們或許可以一一擺平,勇敢的活著,沒有什么可以摧毀我們的意志,唯獨后悔會要了人的命,非要等到那時,黃花菜徹底涼了不說,命也會丟掉一半。
生活還要繼續(xù),為了不讓自己疼死,假裝還是原來的樣子,或許時間真會改變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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