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賈凱
女兒1歲時我離婚了。離婚那天我在心中暗暗發(fā)誓：將來一定要送孩子去考清華大學。此后17年間，我從未把它說出來但也從未把它忘記過。作為單身母親，我與女兒共同克服困難，陪她一道走過小學、初中、高中的日日夜夜，用每一天、每一年的努力，一步步地向我心中的目標邁近……
“恨鐵不成鋼”不如“把鐵煉成鋼”
女兒剛入小學的時候在作業(yè)上挺毛躁，急急忙忙地寫，寫錯了再用橡皮擦，沒看清題目就把得數(shù)算出來。主要是因為寫完了作業(yè)就能出去玩，所以著急，而著急往往出錯，錯了還得改，這樣下來寫作業(yè)時間反而更長了。于是，我就教給孩子i一些方法，告訴她不要急，字要寫得橫平豎直，加號減號必須看準，這樣，字能寫得工整，題也能算得正確，也就不用橡皮或者少用橡皮了。雖然剛開始可能覺得很慢，日子久了就能嘗到甜頭，作業(yè)寫得正確，花時間又少。最初孩子感到挺難做到，但只要我在家，我就看著她，她就不敢毛躁。沒什么多少日子，她便步入正軌，順理成章了。
學習是一件挺苦的事，不像夏日吃冰淇淋那樣愜意那樣爽。要想學好一門功課或者學好數(shù)門功課，必須有毅力、下功夫、肯鉆研、多吃苦。光靠家長整天在那里“恨”，鐵依舊不能變成鋼。常有人說“恨鐵不成鋼”，可我覺得，“恨”只是一種心理行為，其中夾雜著些許無奈。家長不應當去“恨鐵”，而應當“煉鐵”，也就是“把鐵煉成鋼”，即把一個理想或目標的實現(xiàn)付諸行動。在鍛造孩子的同時，自我也將不斷完善。
每當女兒學習上遇到難題，我不是直接告訴她答案或者如何解題，而是給她指引一個方向，鼓勵她多動腦筋、換個方式思考，比如：可否引一條輔助線或延長線；可否再設一個未知數(shù)；可否將等式兩邊平方或者開平方；同一道題可否用兩種以上方法把它解出來……
每當她解出一道難題我都給予表揚，然后讓她把解題思路表述出來。我告訴她，如果你能讓別人聽懂了，這說明你又前進了一步。女兒很愿意這樣做，因為在幫助同學解題的同時自己也有了新的提升。女兒從小學起就一直擔任數(shù)學課代表，初中開始，她經(jīng)常用早自習給全班解析數(shù)學難題。出于了解和信任，她初中和高中的數(shù)學老師都不給她批改作業(yè)。
目不斜視耳不旁聽
女兒出生時體重較輕，身體偏弱，也常常生病。只要不是急癥，就盡量利用雙休日帶她看醫(yī)生，盡管其醫(yī)療費用要比平時貴，盡管我的經(jīng)濟狀況并不富裕。為了不影響或少影響功課，女兒每次生病輸液治療我都選擇了離學校最近的社區(qū)醫(yī)院，打完了點滴趕緊回校上課。
我多次對女兒說，上課的時候要認真聽講要跟隨老師的思路，目不斜視，耳不旁聽。誰做到了，誰就不用去上補習班，也不用為寫作業(yè)犯難。我告訴孩子，媽媽至今還能清楚地記得中學甚至小學許多老師的講課內(nèi)容、手勢、語調(diào)、神態(tài)，甚至他們的穿著，因為媽媽當年基本做到了，如今媽媽希望自己的女兒也能這樣做。
后來我了解到，我的女兒的確努力這樣這做。在我周圍人當中，女兒是唯一從小學到高中從未上過任何補習班或輔導班的孩子。
磕磕巴巴讀不成句，我反以為榮
我的英語不怎么好，聽、說能力都比較差，我不希望女兒也這樣，于是動員她在這方面多努力，我把大小道理說了好些遍，可還是不奏效，女兒不理我這茬兒。
我借了一本中國人民大學金融專業(yè)研究生的英文讀本，里面講的是些賬戶、余額、利息、貸款之類我不懂的銀行業(yè)務。每天在女兒早飯時我都捧著這本書大聲朗讀15分鐘。開始的時候我讀的磕磕巴巴連不上完整的長句子，我反以為榮，我是念給她聽，給她做表率。
沒過多久，女兒也便每天朗讀英語，一直堅持著，聽、說能力也有了提升。
讓學習成為一種樂趣
學習雖苦，但苦中有樂，苦中有甜。我告訴女兒，把學習當成一種樂趣而不是負擔，每當你解出一道難題，或者寫出一篇滿意的作文，你都會由衷的高興，內(nèi)心升起一種甜甜的自我陶醉感。
女兒她經(jīng)常尋覓一些難題，寧可不吃飯、少睡覺也要奮力解出來。為了弄懂語文、歷史、地理當中的某個問題，她便主動查閱大量參考資料，直至獲得滿意的答案。
女兒小學時，有一回老師讓寫一篇周邊地區(qū)發(fā)生巨變的作文，女兒感到很為難。第二天是周六，早上，迎著冉冉升起的紅日，我?guī)畠簛淼搅宋蹇盟蓶|北面的一塊大草坪。天氣特別好，太陽的光芒灑在碧綠的青草上，泛起一片耀眼的金光；蔚藍的天空中點綴著幾朵白云；幾只美麗的風箏在空中飛翔……而在不久之前，這里還是一片坑坑洼洼的菜地，經(jīng)常散發(fā)出一股臭烘烘的大糞味兒，每當我們路過此處，總是用手捂著鼻子……
據(jù)說建國初期這里曾是一片空曠與荒蕪，有一回周恩來總理路過此處，他說將來祖國強大了，我們也辦奧運會，可以在這里建比賽場館。
光陰荏苒。當年周總理的愿望就要實現(xiàn)了，這里已在興建2008年北京奧運會的籃球館。
我?guī)е畠哼呑?、邊看、邊聊，不斷給她一些啟發(fā)，同時玩得也開心?；丶液?，她寫出一篇題為《紅日·綠草·藍天》的作文，反映出這里所發(fā)生的巨大變化。
女兒的第一本小說是《紅巖》
女兒9歲生日時我想送她一本讀物。逛了好幾回書店，發(fā)現(xiàn)那些課外讀物中，不是誰動了誰的奶酪再就是男生女生真帥真壞之類。盡管我不知道里面的內(nèi)容，可我不想要這樣的書。于是，我選擇了一本凝重的小說——《紅巖》，這是我送給女兒的第一本小說。
起初女兒并不喜歡這本書。為此，我專門花時間陪她看了電影頻道播放的《烈火中永生》，我告訴她那本書里寫的就是江姐、老許他們。在五十年國慶期間播放了20集電視劇《小蘿卜頭》，女兒看得很投入，我告訴她《紅巖》里面也寫了小蘿卜頭的故事。漸漸地，女兒喜歡上這本書，并且把它讀了好幾遍。她對我說，每讀一遍都有新的感想和收獲。
利用假日，女兒去了重慶、歌樂山，親眼見到了書中描寫的當年國民黨反動派關押共產(chǎn)黨人的監(jiān)獄，目睹了江姐、小蘿卜頭等革命英烈的照片?；丶液?，她把《紅巖》拿出來又一次從頭到尾認真地讀。
女兒上初中的時去軍訓，出發(fā)的前一天女兒突然發(fā)高燒，然而，她毅然帶上藥品與同學們一道啟程了。臨走時我囑咐她：你離家去軍訓可能會遇到衣食住行、身體等方面的困難與不適，希望你能想想《紅巖》里的那些共產(chǎn)黨人，應當向他們學習克服困難的勇氣。
就這樣，女兒背著行囊軍訓去了。
兩天后，我終于忍不住給女兒班主任的手機上發(fā)了一條短信：“女兒軍訓帶病出發(fā)，給我留下無數(shù)牽掛……”如今，這短信仍然還在我手機里保留著。
一周之后女兒歸來，被評為軍訓標兵。
吃凈碗里每一粒米盤中每一葉菜
從女兒3歲上幼兒園的時候我就教會她洗手帕、洗襪子，并且逐漸地讓她做一些家務活兒，比如說洗菜、切菜、炒菜、洗內(nèi)衣、倒垃圾、收拾屋子等。并不是我這個家長做不了這些事，而是有意讓孩子學會勞動和熱愛生活，學會克服困難和自強自立。
雖說生活并不拮據(jù)，如今誰家也不太在乎扔點子剩飯剩菜之類，不過，我要求女兒吃飯時一定做到吃凈碗里的每一粒米、盤中的每一葉菜。因為我從上幼兒園的時候起，我的家長一直要求我這樣做。
不識字的奶奶對我說：要像你爸爸那樣考第一
我永遠記得在我跨入小學校門的那天早上，奶奶把我喚到她身邊囑咐說：“要像你爸爸那樣考第一”。
我是奶奶帶大的。在我跟她多年共同生活的歲月里，這是奶奶在我的學習上說過的唯一的話。
奶奶是位勤勞樸實不識一個大字的山東貧苦農(nóng)村的小腳老太太。家里窮，供不起兒女上學，可是我爸爸總是嚷著鬧著要上學，在他快10歲時，是奶奶說服了我爺爺，向人借了學費錢，不過我爺爺給我爸爸提出了條件：“要是不能考第一，你就別再去念書”。說來也怪，由此往后，我的爸爸年年考第一。
我上學后，每個學期都能獲得獎狀、喜報之類的表彰，大都是些紅的、粉的粗糙的紙上印了幾行油墨字。我把它們?nèi)冀唤o奶奶。奶奶把它們統(tǒng)統(tǒng)貼在她床頭的墻上，天天地看，盡管我的奶奶不識字！
我的女兒上學后，我把上面這些多次說給了她聽。她升入高中那天，我將這些再度說給了她聽，我分明看見她眸中閃著晶瑩的淚……
小學、初中、高中，12年間，女兒每年都能給拿回來一張三好學生的獎狀。
在孩子面前從不表露太高期望
女兒上小學的時候有一天放學一進家門就哭了，“我考壞了”，家里人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急忙問究竟，“有一道填空題我填錯了，減了1分”，女兒說，“在什么什么的'田野’之前填一個詞，我填的是'一望無邊’，可老師說書上寫的是'一眼望不到邊’。我沒得滿分……”女兒哭得很傷心。
我告訴女兒你沒有寫錯，同時安慰孩子，讓她不要太在意多1分或者少1分，媽媽知道你努力了，媽媽已經(jīng)看到了，那就別難過。
這些年，每當考試之前我都會對孩子說：只要你認真、細心，你就會有好成績，媽媽希望你得“優(yōu)”。
“優(yōu)”的區(qū)間很寬泛，從85分到100分，我不斤斤計較孩子考試得了100分還是98分，不在這上給她太大壓力。
考試中出現(xiàn)錯誤我一般都不批評她，我會問她為什么錯了，是馬虎還是不會，若是馬虎以后就得細致，若是不會就要問老師或同學直到徹底弄懂，我還特別強調(diào)不能兩次都犯同一個錯誤，例如這次把某個字寫錯了，得到指正之后下次不能再寫錯。
也許是我在孩子面前從不表露太高期望，女兒的各科成績一直挺不錯。
冬日清晨熱騰騰的翡翠面
女兒讀高中時每天早上6點半就騎車奔向學校，我希望她每天吃頓熱乎乎的早餐。
她喜歡吃我的手搟面。
我每天5點多鐘起床，把菠菜葉洗凈，用開水燙熟并剁成細末，用它和面成碧綠色，搟成面條我叫它“翡翠面”，再配上雞蛋西紅柿，色彩鮮亮又好看。有時我給她包餃子，清晨4點多起身，用蛋黃和面成黃色的，用西紅柿汁和面成粉色的，還有白水和的面，然后再剁餃子餡兒，包成三色餃子給她吃。也有時我給她做面片或面魚。每天變著花樣做早飯，有時發(fā)燒或生病，我把病痛埋在心底，依然默默堅持著，就為了女兒每天早上能多吃上幾口熱飯菜，尤其是在寒冷冬日的清晨吃碗熱騰騰的翡翠面，我感到踏實和欣慰。
女兒你是媽媽今生的驕傲
高考前兩天女兒發(fā)高燒，拉肚子，渾身發(fā)抖。
醫(yī)生看了化驗報告說，“痢疾，傳染病”。
“不能住院！馬上就要高考了！”我大聲地堅決地對醫(yī)生說，極力克制著不讓眼淚涌出來。
12年哦，小學，初中，高中，12年來不就是為了高考這個時刻嗎？高中3年里女兒從未歇過一天，包括節(jié)假日，每天都是后夜才睡。一次家長會上老師說：“軟件是咖啡，硬件是圓規(guī)，困了扎一下”。而就在高考即將到來的時刻她病了，急性傳染??！此刻，我腦中閃出各種場面：
她因無法高考而失聲痛哭……
她掛著吊瓶在一間特殊考場里參加高考……
她考砸了……
她去復讀……
我盡快讓自己平定下來，走到病床前我安慰她，讓她堅持、堅強并且勇敢面對。我告訴她無論是否參加高考無論你考得好壞，你是媽媽今生的驕傲，因為你已經(jīng)通過了清華大學自主招生的筆試和面試。
2010年6月7日，周一，早上，我送女兒去高考，為了躲避京城周一的交通大擁堵，我們騎著自行車。
學校大門口，我目送著蒼白虛弱但滿懷憧憬和滿心堅毅的女兒走進考場，我企盼她能圓夢。
2010年夏天，女兒被清華大學計算機專業(yè)錄取。當我見到錄取通知書那一刻，眼中溢滿淚水，我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到奶奶墳前跟她說：您走后18年間我最成功的一件事情就是傾我的努力把女兒送入國內(nèi)的一流學府——清華大學。
只要你過得比我好
自從生了女兒，我舍棄了原先滑冰、游泳、逛街等愛好，為了不影響女兒學習甚至連電視都很少看。您想，只要那邊周杰倫登場了，只要《環(huán)珠格格》開播了，孩子哪能靜下心來復習、預習和寫作業(yè)？所以，常常是晚上10點半鐘以后孩子睡下了我才開始看電視。
所謂“舍得”，有“舍”才能有“得”，通常需要舍去很多才能有所獲得。我把許多心思和精力都用到了孩子身上，可能影響了我的職業(yè)以及升職、晉級、收入等等，我無怨無悔，為了女兒，值得。
我希望女兒將來成為有益于社會的人，并不是非得考上博士什么的。例如孫敬修，我們這輩人是聽他講故事長大的，而他不見得有高深的學歷，可他講的故事影響了好幾代人，就連我的女兒小時候我還買回好些他的磁帶放給她聽。
實際上，我對孩子的期望一點也不宏偉，說出來都不大好意思，就像蔡國慶曾在一首歌里唱到的：只要你過得比我好。
寫于2010年·秋
備注：當年，女兒學校要我寫份材料參選北京市優(yōu)秀家長，實在推脫不掉了，于是乎，一日晚上一氣兒寫完，夜里三點多，當寫完最后一句“只要你過得比我好”，突然間一股巨大的酸楚辛辣涌上心頭，我不能自制地失聲痛哭。年邁耳背的老爹被這動靜弄醒，見狀后不知所措。時至今日，我不敢細讀此文，依然心頭震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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