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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源 | 《唐人時代》
《真珠船》
《唐書》
文 | 也可自話
圖片來源 | 網(wǎng)絡(lu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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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字經(jīng)》中有一句“唐劉晏，方七歲，舉神童，作正字”。
劉晏，唐朝非著名神童，他七歲舉神童，被授予秘書省正字，從玄宗到德宗，他經(jīng)歷了四朝，即使在安史之亂中，他也穩(wěn)穩(wěn)地管理著唐帝國的財政。經(jīng)濟史學(xué)家吳慧先生，在《中國古代六大經(jīng)濟改革家》中，將他名列其中，其余五位分別是：管仲、商鞅、桑弘羊、王安石、張居正。駱賓王，唐朝著名神童，出身寒微，少有才名，七歲那年，寫下一首《鵝》，打開了他的國名度，至今仍是許多小學(xué)生的唐詩啟蒙，長大后，他與王勃、楊炯、盧照鄰并列“初唐四杰”。明朝嘉靖年間，胡侍在他的著作《真珠船》中，專門列了“幼慧”一條，用于記載唐朝的神童們，有四歲賦詩的權(quán)德輿、七歲屬辭的杜甫、十歲觀百家的李白，十三歲作《滕王閣序》的王勃、十六歲擢明經(jīng)的元稹……最有趣的，是結(jié)尾和開頭的兩句話。結(jié)尾他寫道：“今之犬豚，但解覓梨栗耳，述之以勉兒輩。”用現(xiàn)在話來說就是，熊孩子只會玩泥巴，我把這些故事寫來了，希望可以勉勵兒孫。唐朝的神童成群結(jié)隊，《真珠船》中短短數(shù)百字的記載，為我們細(xì)數(shù)了十多位唐朝神童，更讓人意外的是，這些神童長大后，幾乎都成了一時龍鳳，鮮有“傷仲永”式的悲劇。那么，唐朝為什么會出現(xiàn)這么多神童呢？從科舉制度說起。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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舉神童
舉神童，是唐朝科舉制度中專門面向天下神童特設(shè)的童子科，參考條件和考試科目，都有明確記載：“凡童子科，十歲以下能通一經(jīng)及《孝經(jīng)》、《論語》，卷誦十文，通者予官，通七，予出身?！薄缎绿茣みx舉志》
就是說，10歲以下的兒童，要通“九經(jīng)”之一，并且熟練背誦《論語》、《孝經(jīng)》，考試的時候，任選10篇，全部通過考試的，就可以當(dāng)官，通過7篇的，授進士出身。九經(jīng)，是唐朝官方教科書。唐朝時，“五經(jīng)”中的《春秋》被分為《左傳》、《公羊傳》、《谷梁傳》，稱為“三傳”；《禮經(jīng)》被分為《周禮》、《儀禮》、《禮記》，合稱“三禮”；此外，再加《詩經(jīng)》、《書經(jīng)》、《易經(jīng)》，并稱“九經(jīng)”。其中，《左傳》和《禮記》為九經(jīng)之首，為大經(jīng)。童子科雖然能成批量地為唐帝國篩選神童，但有人會把這條路當(dāng)成改換門庭的捷徑，唐肅宗年間的禮部侍郎楊綰發(fā)現(xiàn)了這一弊端：“從禮部侍郎即楊綰奏也。館以孝詳之行，宜有實狀，童子越眾，不在?？?，恐成僥幸之路。”——《冊府元龜》
孝詳之行，就是孝悌力田，指孝順父母，尊敬兄長，努力務(wù)農(nóng)，這是事情都應(yīng)該具有實際意義，但童子越來越多，又不在?？?，而都在歲貢，這樣恐怕助長僥幸風(fēng)尚。唐肅宗聽后深以為然，便禁止了童子科，到唐代宗年間，又重開童子科，一直到南宋末年，又一個禮部侍郎，名叫李伯玉，他同樣注意到了童子科的弊端，他認(rèn)為“人才貴乎善養(yǎng)，不貴速成”，于是便上奏宋度宗，說“罷童子科，息奔競，以保幼稚良心”。宋度宗認(rèn)為有理，從此，童子科消失在中國歷史上。嘿嘿，雖然童子科不存在了，但那各種各樣的奧數(shù)班、少年班，那些家長堅信的“不能讓孩子輸在起跑線上”的觀念，又何嘗不是現(xiàn)代版的童子科呢？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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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科舉
童子科雖有其弊端，但它也確實為唐朝提供了數(shù)不盡的神童，這恰恰能證明，唐朝科舉制度的完善。在春秋戰(zhàn)國時期，官員選拔多是通過家族傳承，秦朝可以通過軍功世襲，漢朝則是由地方向朝廷推舉，魏晉南北朝發(fā)展出了“九品中正制”，直接導(dǎo)致了門閥士族的崛起，形成了“上品無寒門，下品無士族”的局面。隋朝為了打破士族壟斷，開創(chuàng)了以考試為核心的科舉制度，但隋朝國祚太短，所以科舉在唐朝才得以逐步完善。唐朝的科舉制可就太復(fù)雜了，分為：秀才、明經(jīng)、俊士、進士、明法、明字、明算、一史、三史、開元禮、道舉、童子科、史科等考試科目。其中一些科目，向下又有多種細(xì)分。這里面有我們熟悉的秀才、進士兩科，但值得注意的是，唐朝的秀才、進士只是考試的科目，和后世的功名等級是截然不同的。這繁多的科目，所考的內(nèi)容也全不相同，真有一種百花齊放的感覺，秀才科考治國方略的文章；史科顧名思義就是考史書；明法科則是考《唐律疏議》；明字科考書法；明算科考數(shù)學(xué)。唐朝的科舉制度，與明清時期的八股文比起來，是不是范圍更廣，內(nèi)容更有趣呢，人各有所長，每個人都可以重點培養(yǎng)自己的長處，然后通過科舉考試，完成自己的人生抱負(fù)。但是，雖然科目繁多，但總有側(cè)重點，唐朝科舉考試最重要的兩科，是明經(jīng)科與進士科。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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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經(jīng)與進士
明經(jīng)科，主考內(nèi)容就是上面說的“九經(jīng)”，與童子科不同的是，童子科主要是背誦，非童子科除了口試，還要考筆試。同時，唐朝還把九經(jīng)分為大中小三類，《左傳》、《禮記》為大經(jīng)，作為九經(jīng)之首；《詩經(jīng)》、《周禮》、《儀禮》為中經(jīng)；《書經(jīng)》、《易經(jīng)》、《公羊傳》、《谷梁傳》為小經(jīng)。考生根據(jù)考試規(guī)則，自選所考經(jīng)典，基本上只要熟讀并背誦就能考好明經(jīng)科，相比起進士科，真是不要太簡單！初唐進士科主考雜文，其次帖經(jīng)，第三策問，進士科從玄宗時代起，詩賦取代了雜文，也就從此時起，唐詩進入了巔峰時期，這也是必然的，國家考試的主要科目，能不繁榮嗎？至于帖經(jīng)和策問，以盛唐人對詩賦的狂熱，這兩門也就是走走過場罷了。但你可別以為上了考場，隨便作首了不起的詩就可以了，考場上的詩歌格式，必須是格律詩，因此也叫“試律詩”，或“試帖詩”，唐朝的試律詩，一般是五言六韻，許多自負(fù)奇才的人，對試律詩是不屑一顧的，因為本質(zhì)上，這種對詩歌格式、韻律嚴(yán)格規(guī)定的作詩方式，與明清的八股文是一樣的，但真到了考場上，還是不得不使出渾身解數(shù)，賦詩一首，這想必就是那個時代的“真香定律”。大多數(shù)題目，都選自經(jīng)典古籍，像《詩經(jīng)》、《楚辭》中的故事典故，是考題的主要來源，千古名句“曲中人不見，江上數(shù)峰青”，就出自錢起的一首試律詩，詩題為《省試湘靈鼓瑟》，一看就知道是首考場詩。而這個題目，就來自于當(dāng)年的考題“湘靈鼓瑟”，典故出自《楚辭·遠游》。但有時候主考官非常任性，現(xiàn)場看到什么就以什么為題，有一年考試，主考官看到窗外遠方的終南山上，積雪未化，于是指著終南山表示這就是題目。有個叫祖詠的考生，稍加思索，寫下四句詩：寫完他就交卷了，咱們前面說了，試律詩的格式要求相當(dāng)嚴(yán)格，這四句詩根本不符合考試要求啊，主考官也感到非常奇怪，問你為什么不寫啦？一個任性考生，遇上一個任性的主考官，想必會意氣相投，成就一段美談。事實是，主考官很不爽，要求祖詠重寫，祖詠就不寫，結(jié)果，他落榜了。不過是金子總會發(fā)光的，祖詠這首詩，成為了千古名作，他本人也在開元二十四年的科舉中，進士及第。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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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卿相
進士及第只是一個出身，表示有資格當(dāng)官，并不意味著你馬上可以當(dāng)官了。因為官位是固定的，進士是每年都有的，一個蘿卜一個坑，還要等待上一個占著坑的人走了，并通過了吏部的銓選，才能輪到你走馬上任。在等待這段時間，進士及第的“大唐未來們”，被稱作白衣卿相。白衣卿相真是一個有畫面感的詞，一個白衣飄飄的美少年，玉樹臨風(fēng)，站在長安城的朱雀大街上，望著這座輝煌的城市，嘴角浮起一絲笑意——在不久的將來，他就可以為這座引以為傲的城市拋灑熱血了！負(fù)責(zé)銓選的官員的辦公場所尚書省，位于長安城的崇仁坊，而崇仁坊的隔壁，就是平康坊——唐朝小姐姐的聚集地，多才多藝的歌妓小姐姐們，在這里等待她們的才子。所以！那些白衣飄飄的少年，沒有在朱雀大街上，而是集中到了平康坊，尋找他們的佳人。要想在平康坊里遇到自己的才子，可不容易。小姐姐們必須具備深厚的文化底蘊，琴棋書畫詩酒茶，一樣也不能少，如果善于言辭，更是加分項，如果再人美歌甜，那一定會從花叢中脫穎而出的：“其中諸妓，多能談吐，頗有知書言話者。”——唐·孫棨（qǐ）《北里志》
孫棨早年屢試不第，后來官至侍御史、翰林學(xué)士、中書舍人，他對平康坊里的潛規(guī)則了然于胸。要想在平康坊里遇到自己的佳人，更不容易，畢竟她一個身份低賤的歌妓，都有豐厚的文化底蘊，你作為白衣卿相，在才華上，至少要高過對方一兩等，才能獲得青睞吧。有個叫顏令賓的小姐姐，是當(dāng)時的名妓，詩詞歌賦自不必說，據(jù)說，她還風(fēng)雅有趣，氣質(zhì)高貴，一出場就讓人如沐春風(fēng)，許多人當(dāng)時的達官顯貴都對她垂涎三尺。但顏姑娘并不感冒，她只對文人騷客禮遇有加，經(jīng)常與他們以詩文酬唱，并把這些文人送的詩詞字畫視為珍寶。有一天，顏令賓看到花兒在春風(fēng)中片片零落，觸景傷情，想起了自己的悲慘身世，竟至一病不起，在病重時，她寫了一首詩，送給交往親密的文人：意思是我已經(jīng)時日無多了，希望你們再來與我喝上一杯酒，吟上一首詩，權(quán)當(dāng)為我送別，今后，我們再無相見之日了。那些白衣飄飄的少年聽說后，紛紛趕來與她送別，留下了許多詩篇。一位奇女子，就此香消玉殞，留下的，只有這首詩，和這個美麗的故事。唐朝的科舉制度，它不拘泥于詩詞文章，因此才能讓不同學(xué)科，在這個時代得到發(fā)展，又因它重視詩詞文章，因此才能誕生一個又一個神童故事，卻有效地避開了“傷仲永”，誕生了一個又一個璀璨的詩人，用他們浪漫的情懷，訴說著那個時代的輝煌，誕生了一段又一段才子佳人，留下許多美麗動人的愛情。宋朝王安石之后，廢除其他諸科，只留進士科，明清兩朝八股取士，再到清光緒三十一年，近1000年，再也沒有出現(xiàn)過唐朝科舉那樣百花爭艷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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