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冬,是屬于柿子的“黃金時代”。
“白露打核桃,霜降摘柿子”,柿子宛若一朵朵散落人間的紅燈籠,從廣西到陜西、從江浙滬到云貴川,渲染出一個紅彤彤、黃澄澄的國度。
鮮活的柿子一個個飽滿多汁,成為掛著白霜的柿餅后,仿佛成了一個個能甜掉牙的小蜜罐,甜蜜著入冬后的大半個中國。
從1萬年前走來,中國人的冬季離不開柿子的陪伴。
人們喜歡吃它,因為那份至真至純的甜;人們喜歡看它,因為那抹紅紅黃黃的美色;人們也喜歡說它,“柿柿”如意、喜“柿”連連、心想“柿”成、好“柿”成雙、萬“柿”大吉……這是中國人的人生哲學,也是柿子們的甜蜜美學。
紅柿、黃柿、青柿,圓柿、長柿、方柿……柿子,就是名副其實的“中國水果”、“中國味道”。
柿子最大產(chǎn)地竟然在南方?
先給你3秒鐘,想一個問題:印象中的柿子,是偏北方的水果,還是偏南方?
然而,現(xiàn)實情況和你想的也許很不一樣。
雖然北方的河南、河北、山西、陜西一帶,是我國柿子種植的集中地,但柿子的最大產(chǎn)地卻在南方。
2019年,全國柿子產(chǎn)量達329萬噸。其中,廣西一省柿子產(chǎn)量就高達110萬噸,排名全國第一。
這是什么概念?差不多全國每三個柿子就有一個來自廣西。
廣西柿子主產(chǎn)區(qū)為恭城、平樂和陽朔縣,月柿、甜柿、牛心柿都有種植,尤以月柿最為知名。月柿鮮果脆甜可口,做成是柿餅后甘柔如飴,而恭城也被稱為“中國月柿之鄉(xiāng)”。據(jù)說,民國十二年(1923年)冬天,孫中山在廣東虎門吃過恭城月柿后,贊賞有加。
月柿,柿如其名,鮮柿圓滾滾,柿餅也形似圓月。為了得到這么好的“月柿”柿餅,制作過程也頗為講究。
將一個個圓圓的月柿剝了皮,依次碼放在木架上,盡情的享受著陽光浴,等它們逐漸變得柔軟,顏色也由橙黃變成金黃色后,就到了考驗手上功夫的時候了。
師傅們個個都是“按摩”高手,手勁小了按壓不充分,手勁大了容易捏破,要用恰到好處的力道按出一輪滿月,就成了名符其實的“月柿”柿餅。
云南的柿子趕個大早
廣西的鄰居云南省,柿子產(chǎn)量雖遠不及廣西龐大,但憑借地理、氣候優(yōu)勢,云南部分柿子趕上了中國柿子的早班車。
一般來說,南到廣西、北到河北,柿子大多是10~11月成熟,所謂“霜降摘柿子”嘛。然而,云南的一些早熟柿子,可以提早到8~9月成熟,是中國最早面市的柿子產(chǎn)地之一。
昆明石林彝族自治縣屬低緯度高原季風氣候,這讓石林甜柿比陜西、河北等地的柿子提早30多天成熟。
保山甜柿也是云南極具特色的早熟柿子之一,并且從8月下旬到11月上旬都可以提供鮮果。鮮果期如此長,大多數(shù)地方的柿子都是做不到的。保山甜柿還有一個巨大的優(yōu)勢,它不需要特殊處理,在樹上就可以自然脫澀,簡直是最“懂事”的柿子了。
在云南,還有一種特別“嬌小”的柿子,怒江傈僳族自治州的蘭坪巖頭小柿子,個頭只有枇杷那么大小,但它身小能量大,無籽無核、飽滿甜蜜,當?shù)厝怂追Q為“糖蔗”。它不僅好吃還特別好聞,有一股淡淡的香氣,當?shù)厝诉€叫它“小丁香”。
浙江柿子,1萬年的中國味
浙江的柿子雖不及廣西多、云南早,但我們能自信地說出,柿子是一種土生土長的“中國水果”,浙江功不可沒。
據(jù)目前考古發(fā)現(xiàn),在距今1萬年前的浙江浦江上山遺址,出土了柿子核,野生柿子在那個時候就成了人們采集食用的果子。
而在浙江余杭發(fā)掘的良渚文化遺址中,發(fā)現(xiàn)了一個殘缺的柿子,在4000-5000年前,柿子已經(jīng)是良渚先民們的重要食用水果之一。
不止如此,仿佛浙江的柿子還自帶一股“貴氣”。
早在宋朝時,永康方山柿就被列為貢品。方山柿的果肉在熟透后呈流質(zhì)態(tài),可以像果凍一樣吸著吃,和臨潼火晶柿子頗為相似。衢州東坪紅柿,個大味甘,在明清時期也是朝廷貢品。
蘭溪是浙江本地柿子的最大產(chǎn)地,個頭頗大的大紅柿單個能到150g以上,柿樹也很高,高達15米,成片的高大柿林也成了當?shù)氐囊坏里L景。杭州臨浦方頂柿更為巨大,甚至能到半斤一個,老柿樹竟然都500多歲了,也成了杭州一寶。
放眼更廣闊的南方地區(qū),在“沙縣小吃”的原產(chǎn)地福建沙縣,鄭湖水柿因其優(yōu)良的品質(zhì),成為國家地理標志保護產(chǎn)品;而到了泉州,香糯的安溪柿餅又被叫做“柿菓”,它和安溪鐵觀音是絕配;在廣東平遠,人們會把曬柿餅叫做“曬柿花”,曬出甜蜜的“柿”業(yè);而到了湖北,一定要嘗嘗核少糖濃的羅湖甜柿,這里也是中國甜柿的原產(chǎn)地之一。
冬日北方
最甜的水果是柿子
南方的柿子,廣西一家獨大;北方的柿子,卻是遍地開花:河北、河南、山東、山西和陜西等地是北方柿子的集中產(chǎn)區(qū)。
到了萬物蕭瑟的隆冬時節(jié),一個個紅紅黃黃的柿子點綴山間,成為清冷的北方冬日里一抹甜蜜的亮色,柿子是一種北方氣質(zhì)濃郁的水果。
在寒冷的北方冬季,如果冰糖葫蘆是酸甜的記憶,那掛著糖霜的柿餅就是100%的甜蜜暴擊。
北京和河北,磨盤柿的天下
磨盤柿,因腰部具有一圈明顯縊痕,將果實分為上下兩部形似磨盤,就有了這么一個十分形象的名字。
河北滿城是“中國磨盤柿之鄉(xiāng)”,這里的磨盤柿個大味甜,平均單果能有半斤重,除了鮮食和曬柿餅外,還能夠釀酒、做醋,榨成柿汁飲用。
在滿城神星鎮(zhèn)和石井鄉(xiāng)之間,形成了一條磨盤柿聚集的生態(tài)柿子溝,16萬株柿樹綿延18公里,蔚為壯觀。
而到了燕山腳下的遵化一帶,因群山形成的獨特“小氣候”,讓這里的磨盤柿色艷、多汁,它也有了“燕山紅柿”的別稱。
在北京房山,磨盤柿也是當?shù)厣絽^(qū)特色水果。北京人愛吃柿子,尤其到了秋冬,曾經(jīng)的老城里常有沿街叫賣的柿販:“喝了蜜啦——大柿子!”吃一口甜蜜多汁的大柿子,就仿佛喝了一口蜜一樣的甜。
河北太行山沿線也多有柿子種植,不僅好吃,點綴山間也成了一道風景。
涉縣大紅袍柿子,又稱滿地紅、綿柿,曬干后與雜糧混合磨成的沙面香甜可口,可當做主食。符山綿柿做成柿餅后,含糖量能達25%之多,“符山柿子賽過糖”實則不虛。
河南的柿子,魯迅都說好
后魏《齊民要術(shù)》記載:“黃柿出洛諸州”,滎陽就包含在“洛諸州”中。
秦漢以來,河南滎陽市所處的黃河流域就是中國柿子的重要產(chǎn)區(qū),當?shù)剡€流傳著“河陰石榴碭山梨,滎陽柿子甜如蜜”的俗語。
近來大火的滎陽玫瑰蜜柿,“紅箱子,綠蓋頭,揭開來,咬一口”,一根吸管就可以輕松“喝”掉一顆柿子。
另一種滎陽柿子特產(chǎn)更為神奇,那就是柿霜糖。
柿子在曬成柿餅的過程中,會在表面產(chǎn)生一層白白的糖霜,稱為柿霜。將柿霜收集、加工,就可做成柿霜糖,這道制作技藝也成了河南省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還得到過魯迅先生的贊美。
魯迅在《馬上日記》中說:“吃起來又涼又細膩,確是好東西……景宋(即魯迅夫人許廣平)說這是河南一處什么地方的名產(chǎn),是用柿霜做成的;性涼,如果嘴角上生些小瘡之類,用這一搽,便會好?!?/span>
河南澠池縣盛產(chǎn)牛心柿,因形似牛心而得名,頂端呈奶頭狀凸起(捂臉),隨便拿起一個都是“愛你的形狀”。
牛心柿不只樣貌如心,脾氣也像“心思”一樣值得好好琢磨。
作為澀柿,牛心柿和那些拿起來就能吃的甜柿不同,要想品嘗它的美味,必須經(jīng)過繁瑣的脫澀和漫長等待的考驗。它的奇妙之處還在于用其制成的柿餅,放于冷水中攪拌,便能化成柿漿,甜而不膩,可與蜂蜜媲美。
陜西的天選之柿會吊成餅
陜西的柿子簡直成了“柿界明星”,富平柿餅和臨潼火晶柿子就是兩大王牌。
富平尖柿,“優(yōu)秀”柿餅的前生,皮色橙紅、透明無籽、汁多肉軟、甜美非常。
柿子化身柿餅,好比修仙,沒點天賦和資質(zhì),受不了風吹日曬的“劫難”,那是斷斷不行的。富平尖柿就屬于那種任督二脈被打得通透,天賦異稟,還吃苦耐勞的種子型選手。被吊曬后的半成品柿餅,還需被緊緊擠在一起“堆捂”,“出霜”后,才算是一只合格的柿餅。
為了富平柿餅溫潤溏心兒,離不開“捏心”這一步。所謂“捏心”,就是在晾曬的過程中,經(jīng)驗豐富的手藝人將柿餅一個個揉捏擠壓果肉,促進軟化。
有“被吊打”、“堆捂”、“捏心”經(jīng)歷的富平柿餅們,個個柿霜白厚、底亮質(zhì)潤、軟糯香甜,撕開之后甚至能看到晶瑩的流心,一口下去,通紅的果肉閃著剔透的微光緩緩淌出。
人生至甜,也不過如此。
富平人小時候,喉嚨不舒服的時候,是不是都喝過糖霜沖的水?老陜們還會把核桃仁塞進柿餅里一起吃,美味加倍。
在陜西臨潼,擁有火焰般艷麗的顏色、水晶般剔透果皮的柿子,不叫“火晶柿”還能叫什么?
火晶柿子不僅能像張小敬那樣吸著吃,還被關(guān)中人吃出了更多花樣。
它和砂糖、面粉一起,將核桃、桂花、玫瑰、豆沙等包裹其中,被放入滾油中煎炸。油煎的柿子餅,兩面金黃,餡心綿軟,芳香撲鼻。剛出鍋的熱柿子餅,先用筷子把焦黃的外皮慢慢挑開,挾出里面的核桃、芝麻餡,細細品味,一旦覺得喉間甜膩,便可吃一口柿子餅的焦皮緩解。
每逢金秋,西安鐘鼓樓回民街的柿子餅攤前,便擠著一長串排隊等候的食客。
甘肅的柿子,里外都是寶
柿子的吃法,無外乎鮮食和曬柿餅兩種主要方式,而在甘肅人眼中,柿子從里到外都成了美食。
舟曲被譽為“藏鄉(xiāng)江南”,幾十、上百歲的柿樹眾多,是甘肅重要的柿子產(chǎn)區(qū)。
掛不起來的柿子,晾曬后可做“柿瓣子”,掛起來的柿子晾曬成“干柿子”;最驚奇的是,制作柿餅削下的皮,曬干后就成了“柿皮兒”,可以直接吃,也可以炕干磨細和白糖一起做成“熟面”來吃。
還有一種最最地道的吃法,制作成“舟曲酒柿子”。
藏民們會用自家釀制的青稞酒發(fā)酵柿子,柿子一層層碼放在酒缸中,最后拿油布包裹密封。經(jīng)過一段時間的發(fā)釀后,柿子沁潤著酒的香氣,也由金黃色變成了青紫色。
“酒柿子”不僅好吃,也成了一種生活。小孩子在外邊玩得野、受了凍,舟曲人會打趣說“這娃娃的臉,咋凍得像個酒柿子”。
在北方的冬季,柿子就是本地水果的主角之一。
山東鏡面柿大多時候,并不以果子的樣貌示人,大家更熟悉它的另一副面孔——曹州耿餅。山西蒲州青柿,神奇之處在于其加工制成柿餅后,從中間掰開,足足能拉出一尺多長的油絲。青柿餅放在碗中,用濃茶一沖,便可溶化為甜湯。
柿子,成了北方冬季不能缺少的那份甜。
中國是柿子大國,不僅在1萬年前咱們就已經(jīng)開始吃柿子,直到今天,中國的柿子種植面積、柿子年產(chǎn)量,都居于世界第一位。
曾經(jīng)它們被看做能頂餓的東西,有人稱柿子是“鐵桿莊稼”、“木本糧食”,現(xiàn)如今它們也不僅僅是水果,還可以搖身一變,成為柿餅、柿醬、柿茶、柿汁、柿酒、柿醋等,讓人們的生活更加甜蜜有滋味。
文 | 堅果
圖片編輯 | 王家樂
地圖編輯 | 孫璐
設(shè)計 | 吳玖洋
文章首圖 | 劉劍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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