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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蔡永慶 | 整理：酩悅團隊

作為男人，如不飲酒，人生是蒼白的，似乎缺少點真男人的味道；如不酩酊大醉，人生的經驗缺少點什么，似乎更顯不出男人本色；如不豪爽狂飲，顯不出大丈夫的氣概，似乎更不見英雄本色。真男人以酒為樂，以酒為榮。

我身為男子，量小不勝酒力，沒有酒后的風流韻事，也沒有“視酒如命”的嗜好，更沒有“對酒當歌”的豪放。但也有初嘗、大醉、震撼心靈、回歸自然的過程。其中幾次刻骨銘心的喝酒，總留存于記憶中，每遇見酒總是閃現(xiàn)于眼前。

我的家鄉(xiāng)民風純樸，人們視酒為圣物。平時都不喝酒，因為祖輩從土里刨食，在他們的眼里，十斤糧才釀一斤酒，酒是金貴的物品，喝酒是豪門富戶人家才有的事，平民百姓除待客外是不沾酒的。唯有打莊子、蓋房、娶媳婦、過年才喝一點酒。

我七歲那年，家里要蓋新房，有堡子里的親朋和幾個遠房親戚來幫忙，每天晚飯時，父親就拿出幾瓶宣酒犒勞大家，讓我坐在餐桌旁給大家溫酒，也就是把瓶里的酒倒入銅壺，放在熱水盆中給酒加熱。酒壺里的酒氣在熱水作用下，慢慢地飄飛出來，酒香浸滿了院子，我第一次聞到了宣酒的醇香。酒熱好后，給酒壺上放一個白瓷酒盅，端到飯桌給年齡最長者，他們便開始吃飯喝宣酒。從長者開始，自己給自己用酒壺向酒盅倒一杯酒，自飲，把酒盅放在酒壺上傳給下一位，要喝，自酌一盅；不喝，便往下傳，這么循環(huán)進行。那壺酒沒了我再送一壺熱酒過去。

有次飯后，有個外號叫“反鏍絲”的叔父，用筷子尖在酒盅里蘸一下，讓我嘗酒，我怯怯地不敢舔，他就硬往我的嘴里塞。我一舔，苦苦的；第二天他叫我再膽大一些，主動張嘴，舔那蘸過酒的筷子頭，澀澀的；第三天越發(fā)膽大，主動去舔，叔父端起一盅酒讓我喝，我剛張開嘴，他猛地將酒倒進我的嘴里，一股辣味嗆得我直吐，那味道直沖喉嚨，辣得舌頭發(fā)麻，鼻涕橫流，眼淚直下。平生第一次喝宣酒給我的印象就是一個“辣”字。

再往后喝酒，共邀幾個志趣相同、性格投緣的朋友。因為我們身份低微、工資低薄，可謂是“貧賤之交”，寂寞了、委屈了、高興了，就邀兩個好友、弄兩瓶酒、買兩包花生，一些泡菜、豆腐干之類的，開始慢酌小飲，沒有相勸、沒有吆喝、沒有所求和高低貴賤，隨心所欲，自由散漫地喝。菜不高檔，志卻高遠；酒不多，話卻多。天南地北、人生理想、古今中外，無所不及。酒雖不足，卻能喝出味道、喝出清醒、喝出理想、喝出幸?！?/span>

九十年代末，我們老家的一個鄉(xiāng)黨在南京經商，請老鄉(xiāng)小飲幾杯。那天晚上，我來到了金壁輝煌的金陵飯店旋轉餐廳，落座之后，服務員手拿一個像大哥大的東西，點一個菜，吱吱地按幾下，一會兒就出一個單子，邊上的電話就通知菜已點成功。先是涼菜，再是一碗羹，接著是熱菜，每盤子中立一雕刻的鮮花，旁邊放一勺梗那么點菜，我們六人一人不足一勺便見盤底，服務員不斷地忙碌上菜、撤盤、遞勺等，我們還是喊快點上菜，桌子上擺的全是空盤，酒過三巡，菜過一半，只見廚師拿一網袋裝一活的大龍蝦，說是從國外空運過來的，當面稱重，以斤論價，這一道菜一千多塊，一餐下來，鄉(xiāng)黨花去了一萬多，酒沒有喝多少，這次晚餐的主旨不是“飲酒”而是“品菜”，人人都喝的清醒，我一算，正好是我一年的工資，我為鄉(xiāng)黨一擲千金有些心痛，為自己這餐飯沒有吃飽有些惋惜，至今思來，心有遺憾。

一次在外地開會，遇到曾經的同窗好友，相聚八人，由腰纏萬貫者做東，席間有三位女士相伴。這次是海喝。喝的是當時八百多元一瓶的茅臺。有女士相陪，大家都有翩翩君子風度，我則佯裝微癢，不便飲酒，就有“眾人皆醉我獨醒”之感，冷菜齊備，一碗粥下肚，席間就觥籌交錯，推杯換盞，一場豪飲便開始。

起初是淺嘗輒止，說是干杯而不干，女士們更是扭捏不喝，杯觸紅唇，只是優(yōu)雅地淺抿一下。漸漸酒酣耳熱，神經興奮，男人們表現(xiàn)出大丈夫氣概，一打一圈，杯杯見底，尤其是與女士對飲時，男三杯女一杯，一絲不茍，男人們的潛意識里，似乎都在追求一種“酒飲微醺，花看半開”的境界，女人們溫情如水，面上桃花三二朵，欲言又止，欲喝又推，欲堅又綿的女兒態(tài)，頗醉男人，而又不破壞酒桌上樂融融的氣氛，每遇挑戰(zhàn)，矜持一笑，舉杯豪飲，不推不擋，越發(fā)使自己在喝酒中更美麗。再往下喝，男人們把不住自己了，舌根有些發(fā)硬，聲音逐漸高亢，而飲酒愈猛，且在不斷挑戰(zhàn)別人。每遇女士推辭，就一副赴湯蹈火、俠肝義膽、英雄救美的樣子。而女士們星眸漸漸放出亮光，寬衣解帶，舉杯反攻，頗見“女兒不讓須眉”之勇敢，也喝出儀態(tài)萬方，喝出桃花怒放……使我忽然想起拜倫的詩句“男人是怪物，女人是尤物”。

幾個時辰下去，八個人喝了七瓶茅臺，有的喝得身體飄飄然，欲仙欲飛；有的則是手舞足蹈，真我出竅；有的爛醉如泥，不醒人事……這一次奢華豪飲，錢沒少花，酒是好酒，而飲者罪沒少受。真是“喝時一滴如甘露，醉后添杯不如無”。

眼下酒場似已成患，酒風也不見雅。近幾年的飲酒平淡無常，也懶得記，不思量飲罷便忘。倒是慢慢地喜歡在家一人、一盅、一小桌、一保健酒，就著月光、帶著微風，倒覺別有情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