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懷哲傳》中寫到史懷哲先生幼小時在家鄉(xiāng)阿爾薩斯遇到的一個猶太人——毛瑟。毛瑟到村里,許多小孩子就跟在后面大喊“毛瑟!毛瑟!猶太人毛瑟!”,毛瑟比他那頭毛驢還沉默,只是到出了村口,過了一個小橋,毛瑟總在橋那邊回過頭來“朝著這群嘲弄他的孩子微笑。這時,他那長著雀斑和灰胡子的臉,看起來既尷尬又友善,似乎還帶著微微的歉意?!笔窇颜鼙贿@個毛瑟啟悟了。史懷哲認為“這趕著毛驢走街串鄉(xiāng)的猶太老人,就像一個偉大的教育者”。
看到這里,再聯(lián)想前面對整個阿爾薩斯鄉(xiāng)土人情的介紹,比如天主教與新教共用一個教堂,牧師和神父是好朋友。他們互相關(guān)懷、互相愛護。宗教和解,使人類的心靈走向了安然幸福。
我們這里是不可能的。別說是兩派宗教,就是兩個自封的小山頭,也絕不可他人侵入半步。
這讓我想起了童年時與史懷哲遇到的類似的情景,比如村里來了一個乞丐,一個小貨郎,一個說玉鼓的等,我們小孩子總是跟著追很遠,學(xué)這些人的口音,學(xué)他們說話,甚或還罵上一兩句。當(dāng)時,到村里來要飯的有好些邳縣人,他們說話語調(diào)重,往往說成“屁縣”。我們就有意問他們是哪里人,他們一回答,我們就跟著重復(fù):屁縣屁縣屁縣。那人聽出來了,轉(zhuǎn)頭就罵,或者彎腰摸石頭,小孩子就哄然而散。
同樣的情景,可是從未遇到過像毛瑟這樣的人。
我們比西方人缺少點什么?
不論是《金瓶梅》還是《紅樓夢》,不論是生長在土財主家的姨太太,還是出生在貴族家里的小姐,他們幾乎絲毫不差地演著同樣的一出戲:互相抵懟、互相殘害。我們?nèi)鄙侔l(fā)自心底的仁慈,大多數(shù)的親熱都是表演給世人看的,骨子里的冰冷是最真實的。我們不知道這種文化心理的基因從哪兒繼承而來,這種基因極為強大,尤其是當(dāng)下,“人不為己,天誅地滅”被抬上高高的臺面,認為這是遵從了人性的本原。其實,我們用人性來否定神性的同時,也把人性給玷污了。
我們身體里游走著爭斗、廝殺、忌恨、不平等種種情緒,眼角眉梢透露出來的不是懷疑、輕蔑,就是嘲弄、打擊。我們這個族群缺乏共賞品質(zhì),缺乏平靜、單純、圣潔的心理因素。于是乎,這個社會像是一個卷著旋風(fēng)的大賣場,除了掐斤算兩,爭分奪厘的聲浪外,就是滿地的垃圾了。
我們嗅不到一點毛瑟的味道。
由此,我們不能不對教育產(chǎn)生悲哀的判斷。我們?nèi)狈ι频沫h(huán)境,缺乏寧靜的心態(tài),缺乏欣賞的習(xí)慣,我們始終在奔跑,看誰先跑過那道功利線。學(xué)校淪為功利的道場,教育成了謀求功名的踏板,即使還有些學(xué)校良心未泯,關(guān)注了一下心靈建設(shè),那又有什么用呢,還沒等走到社會上去,就土崩瓦解了。
中國人拍不出《美麗人生》這樣的電影。
拍不出《肖申克的救贖》這樣的電影。
拍不出《飛越瘋?cè)嗽骸愤@樣的電影。
我們只能拍《戲說乾隆》
我們只能拍《泰囧》
我們只能拍《戰(zhàn)狼》
我們只能拍《厲害了我的國》
我們不缺乏智商,我們?nèi)鄙傩纳獭?/span>
我們沒有毛瑟!
聯(lián)系客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