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鄉(xiāng)是有好些年不回去了，不是不想，而是不敢。故鄉(xiāng)留在記憶里的樣子，還在少年時。
前些日子，乘車途經(jīng)那里，老遠老遠，我就扒在車窗上，貪婪的掃視窗外的一切。那兩排白楊，那幾座燈塔，那滿眼的新綠，還有那點點的村落。。。。故鄉(xiāng)的氣息籠罩著我，久久，久久，車開出了很遠，我的心里才舒出了一口長長的嘆息。
母親偶爾回去，說起過些許故鄉(xiāng)的變化，哪家的樹倒了，哪家的人沒了，哪條小河已經(jīng)干涸了，哪條街道已經(jīng)閉塞了。。。。聽著這些，心里總是不能自已地涌出酸澀。兒時的快樂，早已飛逝。在時空的長河里，泥沙掩蓋著一切，讓所有發(fā)生成為了歷史。而我的舊日時光，就沉在了那泥沙的深處，或許，早已銹蝕斑斑。
怕面對那樣的一段歷史，怕接受這樣的現(xiàn)實。甚至，恍惚間我會覺得，我的故鄉(xiāng)也已經(jīng)故去，它葬在時空的某個交匯，不為人知。
時近中秋，母親送來了幾只青柿子。據(jù)說，老家后院院墻外野出了一棵柿樹，一到秋天，滿樹累累的果實。柿樹我沒有親眼看見，但后院的院墻我怎么會不知道呢？院墻外是一個職工宿舍區(qū)，后來人家陸續(xù)搬走，成了一個荒廢的大園子。里面有滿架的葡萄，有碧綠的菜畦。對了，還有一口水井，井水清冽。那里是我們玩耍的寶地。惟獨，記憶里沒有一棵柿樹。
母親告訴我，不用幾天，這些青硬的柿子就會轉(zhuǎn)熟，正好可以趕上中秋。我隨手接過，就把它們散亂地放置在了窗臺上。仿佛它們是闖進家里來的不速之客，心里好生別扭。
就這樣忘了它的存在。
是兒子的驚叫讓我生出了對它們的歉疚。正如母親所說，青硬的柿子不消幾天就 轉(zhuǎn)熟了。幾只柿子紅燦燦地堆在窗臺上，好像在為它們的不受歡迎而局促不安，羞得滿臉緋紅。有兩只熟透了，光滑飽滿的果子已然裂開，它們坦然地朝我微笑，好像知道我就是它們惦記著的親戚。
我的眼睛一下子就濕潤了，是的，它們是我來自故鄉(xiāng)的親戚。它們的身上有著我熟稔的甜蜜氣息。在故鄉(xiāng)老家的院墻外，它們拾起過我灑落的歡笑，它們洞悉了我遺留的夢跡。如今，它們輾轉(zhuǎn)帶來了我久違的故鄉(xiāng)氣息。
老家的紅柿子，你笑著看我流淚。我流著熱淚，聽著你的笑語。
石板的道路悠遠悠遠，青灰色的瓦楞始終不變，滿河灘的蘆葦飛起了白絮。。。。
我的故鄉(xiāng)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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