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華新,1964年12月出生,陽新宏卿人,大專文化,主任科員。1980年開始業(yè)余寫作,在中央、省、市報刊及廣播電視發(fā)表作品2000余篇,多次獲省、市報新聞獎,出版《安謐的夜》等文集?,F(xiàn)在陽新縣信訪局工作。
故鄉(xiāng)碗豆情
口程華新
那鮮嫩可口,回味無窮的碗豆莢,昨夜在我夢里溫馨地呼喚:該回故鄉(xiāng)了! 我的故鄉(xiāng)金公嶺,它座落在幕埠山余脈北麓的陽新西部,雖然四周山嶺環(huán)繞,但村莊平坪開闊,一條緩緩流淌、永不干涸的玉帶河穿越村莊,滋潤這美麗、祥和、寧靜和富饒的土地。 小小的豌豆,濃濃的鄉(xiāng)情。在我童年的記憶里,除了稻谷、小麥和油菜以外,豌豆的印象最深了。上世紀六七十年代,村里開墾的山地多,挖回紅苕再播種豌豆。春暖花開的假日,我與小伙伴們一起,野外放牛、砍柴或打豬草時,偷偷地躲在豌豆地里,一邊捉蝴蝶,一邊偷吃嫩甜爽脆的豌豆尖或青豆莢。干憨善良的叔伯見了,也就一句“看看這些孩子,就知道偷吃,長大了怎么能成器”了事。 豌豆是故鄉(xiāng)極其普遍的農(nóng)作物,只要有一捧土壤、一把雜肥、一抹陽光,除草松土,便能成長,直至成熟。豌豆吃三季水,頭年霜降播種,次年初夏收獲。莢果腫脹,頂端斜尖,背部較直,殼包豌豆,形橢圓,青綠色,曬干亦變黃色。 寒冬,弱小的碗豆苗,在雨雪冰霜中,裊娜的身姿隨風搖曳,依然翠綠。孟春,一陣暖風吹過,雨絲淋來,碗豆莖葉,盡情舒展,迅速瘋長。仲春,翠綠的豌豆,葉似卵圓形、柱扁的花兒悄悄萌動。此刻,又讓我想起1976年陽新十萬民工圍墾滅螺,大戰(zhàn)網(wǎng)湖的往事。為了搶在春耕前完工,大年初三,宏卿公社點將500名中學生參加突擊。一個月后,我和同村6名同學返程,五點起床,六點出發(fā),行走40公里,才到荻田的祝家壩堤。晌午,我們帶的米爆已吃完,肚子空空,筋疲力盡,無精打采。 太陽西掛,12歲的我,餓得有氣無力、頭暈眼花、三步一埃挪、五步一歇地走著...經(jīng)栗林湖畔,我爬著喝幾口水,抬頭猛然看見不遠的前方有一片綠色的植物,好象還有零星的花兒,“是不是豌豆?”此刻,我忍著饑餓,快步前往,看見那心形嫩綠的葉子,掛著小花蕾的豌豆兒,想象不出此刻的激動和喜悅。我只記得一邊高呼同學快來,一邊手忙腳亂地采擷豌豆尖,狼吞虎咽地咬,根本沒有細嚼就囫圇吞下肚去。那清新的草味兒,對于饑餓的我來說,簡直是齒頰留香、無與倫比的佳肴。我那5個同學,也像餓狗搶屎一般摘豌豆尖大吃起來。臨走時還每人摘了一把,待途中餓了再充饑。 好在那時的湖畔無人居住,無人勞作,無人看管;也好在那年代的豌豆不是很值錢;還好在這豌豆苗沒有化肥、農(nóng)藥等污染。用時尚的話來說,那是冰清玉潔,一塵不染的天然綠色食品。而對于我們來說,那是在饑腸轱轆的時刻,純粹無奈地“偷”這種“草兒”填肚子。 這是我刻骨銘心的一次記憶,現(xiàn)在回想起來,假如當時沒有餓得眼發(fā)花,也不會去偷吃,更不會有這么深刻的體會。 杏月,豌豆花開,鄉(xiāng)愁襲來。豌豆花的瓣邊白色,中間亦紫色,或黑色花斑,沒有油菜花的金光燦爛,也沒有梨花的白潔無瑕,更沒有桃花的姹紫嫣紅。但它兩朵并生,一串一簇地點綴著青碧的葉片。微風拂過,嬌小可愛的花兒像一只只嬌柔的蝴蝶,翩翩起舞,低眉淺笑,吐出悠悠清香,在田疇上空彌漫飄逸,讓人沉醉。 梅月,碗豆花謝了,那矮凳的滕蔓上,一朵花長出一個似小指般的豆莢來。時值立夏,渾圓鼓脹的碗豆莢,在綠意盎然的枝葉間,若隱若現(xiàn),采擷一個放進嘴里輕輕一嚼,脆脆的,嫩嫩的,爽口的美味兒,如同三年沒沾肉腥味,突然來了一缽香噴噴的紅燒豬腳,真是垂涎三尺呀! 轉眼到了榴月,豌豆的莖桿、枝葉漸漸變老、變硬,結出一串串嫩綠的豆莢,更加飽滿了,剝起來不像以前嫩時的方便,要用勁了。我記得1980年,父親種了一大塊地的豌豆。當豆粒全部飽滿成熟了,父親全株扯回,曬于禾場。晌午,母親冒著火辣的太陽,手舉梿枷不斷地循環(huán)啪打著豌豆萁,隨著連續(xù)的響聲豆兒從莢中一粒一粒地蹦了出來,母親的汗水也順著那雙臘黃的刻滿歲月蒼桑的臉滾落著,直到把豌豆收拾到家為止。 老豌豆煮著吃,一日三餐,我挺喜歡,但妹妹婉兒就嫌了。她一聞到煮豌豆的那股氣味,就猶如吃藥一樣的難受,寧可餓著肚子,也不吃煮豌豆。在那困苦的歲月,我“因禍得?!泵款D能夠隨心所欲地吃飽,非常開心,這或許是我童年對豌豆情有獨鐘的根源吧。 故鄉(xiāng)有“吃新節(jié)”的風俗,即每年農(nóng)歷六月的第一卯日,家家戶戶突出“新”字,用新麥磨面粉做粑、摘菜園地的菠菜、黃瓜、辣椒等食材炒菜,互請或相贈,好似全村媳婦開展時令美食賽,看誰家媳婦手藝最佳。我母親用嫩碗豆炒韭菜,皮薄肉嫩,嫩糯香鮮,入口軟酥,能喚醒舌尖的味蕾,思鄉(xiāng)的蠱惑,被選為供菜,外加魚肉和純谷燒老酒,預兆豐收,祭祀天公賜福。 碗豆也是我童年的“戰(zhàn)斗”武器,用一截長約20多厘米、底部一頭帶節(jié)的毛竹筒作為槍管,再用彈力強的老竹削好揻成弓形做推桿,精制成“手銃”,豌豆為“子彈”,伙伴玩耍時,可射二三丈遠。最過癮的玩法是假日分成“敵我”雙方,去山坡采摘不同的植物編織成花環(huán),戴在頭上作為標記,躲藏于山坡的草叢中打野戰(zhàn)。當“偵察兵”發(fā)現(xiàn)“敵情”報告后,“首長”一聲令下,“戰(zhàn)士”立馬沖鋒陷陣,“軍號”聲、“槍”聲、喊殺聲,震撼山谷,最終彈盡的“敵方”就“繳槍投降”。 老碗豆用土法炒著吃,不嚼不香,嚼而生香,愈嚼愈香。嚼著豌豆,聽著響聲,品著美味,我的心又回到了故鄉(xiāng)的豌豆地,美好的回憶猶如金銀花的藤兒在心底滋生蔓延,成為一種揮之不去的淡淡鄉(xiāng)愁。尤其吃五香豌豆,有一種說不出的愜意與溫馨。那皮薄肉松、鹽霜均勻、咬嚼柔糯,香酥可口,那裂開的嘴兒似乎在微笑,回味悠長。夜間,用碗豆佐酒,把案獨酌,微醺微醉,沐浴春雨的洗禮,聆聽春風的呢喃,聞著春花的芬芳,吟“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的詩句,人生美哉。 豌豆,從童年就嵌入我的生命里。紅日西沉,母親右手提著一籃豌豆莢,左手牽著我,走在田野的小路上,這幸福的時光,化作雋永的記憶,永遠銘刻在我內(nèi)心的深處。每年季春,新鮮的豌豆上市,我如獲至寶,輕輕一剝,翠綠晶亮的豌豆粒就出現(xiàn)在眼前,放在手心品賞著,最后忍不住放到嘴里嘗鮮,那滋味又嫩又香,意猶未盡… 如今,我離開故鄉(xiāng)23年了,只要聚坐飯店酒樓,品嘗廚師用豌豆制作的美食,心中總是浮現(xiàn)母親用鹽水煮的豌豆,那原始、淳樸、自然的原汁原味,印在心底;那帶著鄉(xiāng)土氣息的醇香味兒,歷久彌新,香濃悠遠,無法忘記。我相思豌豆,每逢陽春三月,必回故鄉(xiāng),盡情地沉醉在滿眼綠色的田野,自由舒暢地享受著清新醉人的天空,讓思緒瀟灑地飄逸……當看到田疇的豌豆時,又仿佛回到了童年,又置身于后山坡,又與小伙伴一起采擷那晶瑩透亮、水靈鮮嫩的豌豆尖... 夕陽西斜,我返程鄉(xiāng)路,只見沁心的豌豆花兒,迎著春日的朝陽,點綴綠色的田疇;綠油油的小麥、金黃的油菜花、美麗的紅花草...把綠滿田、花滿地、碧滿水、情滿山的金公嶺裝扮得更加五彩繽紛、斑斕奪目,好一個世外桃園??!
[黃石文學選刊]向天笑發(fā)表在《詩刊》2019年第11期的詩《懷父帖》
《新東西》編輯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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