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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 坡
宋·蘇軾
雨洗東坡月色清,市人行盡野人行。
莫嫌犖確坡頭路,自愛鏗然曳杖聲。
2. 犖確(luò què):怪石嶙峋貌,或者堅(jiān)硬貌。
3. 鏗(kēng)然:聲音響亮貌。
宋神宗元豐初年,作者被貶官到黃州,棄置閑散,生活很困窘。老朋友馬正卿看不過眼,給他從郡里申請下來一片撂荒的舊營地,蘇軾加以整治,躬耕其中,這就是東坡。
詩人在此不只經(jīng)營禾稼果木,還筑起居室——雪堂,親自寫了“東坡雪堂”四個大字,并自稱東坡居士了。所以,他對這里是傾注著愛的。
詩一開始便把東坡置于一片清景之中。僻岡幽坡,一天月色,已是可人,又加以雨后的皎潔月光,透過無塵的碧空,這是何等澄明的境界!確實(shí)當(dāng)?shù)闷鹨粋€“清”字。
詩人拈出夜景來寫,不是無謂的。這個境界非“市人”所能享有。“日中為市”,市人為財利驅(qū)迫,只能在炎日囂塵中奔波。唯有“野人”,脫離市集、置身名利圈外而躬耕的詩人,才有余裕獨(dú)享這勝境,所以“市人行盡野人行”。
這讀來極其自然平淡的一句詩,使我們不禁從“市人”身上嗅到一股奔走鬧市囂塵的喧鬧氣息,又從“野人”身上感受到一股幽人守志僻處而自足于懷的味道,而那自得、自矜之意,盡在不言中。
詩人在另一首詩里說:“也知造物有深意,故遣佳人在空谷?!蹦请m是詠定惠院海棠的,實(shí)際是借海棠自詠身世,正好幫助我們理解這句詩所包含的意境。
那么,在這個詩人獨(dú)有的天地里,難道就沒有一點(diǎn)缺憾嗎?有的。那大石叢錯、凸凹不平的坡頭路,就夠磨難人的了。然而有什么了不起呢?
將拐杖著實(shí)地點(diǎn)在上面,鏗然一聲,便支撐起矯健的步伐,更加精神抖擻地前進(jìn)了。沒有艱險,哪里來征服的歡欣!沒有“犖確坡頭路”,哪有“鏗然曳杖聲”!
一個“莫嫌”,一個“自愛”,那以險為樂、視險如夷的豪邁精神,都在這一反一正的強(qiáng)烈感情對比中凸現(xiàn)出來了。這“犖確坡頭路”不就是作者腳下坎坷的仕途么?
同一時期,作者有《定風(fēng)波》詞寫在風(fēng)雨中的神態(tài):“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與此詩可謂異曲同工,拿來對照一讀,頗為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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