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魏晉南北朝文學之十：南北朝小說
中國的小說源于古代神話傳說和寓言故事。產(chǎn)生于戰(zhàn)國時期的《山海經(jīng)》和《穆天子傳》中保存了許多神話傳說。秦漢時期的《說苑》、《新序》、《吳越春秋》、《越絕書》等都記敘了人物的言行，載有生動的故事，是中國小說的雛形?！稘h書.藝文志》曾錄小說15家，1380篇，是中國文學史上最早見于著錄的小說作品，可惜只有極少的遺作保存下來。魏晉南北朝時期小說開始繁榮發(fā)展，大致可分為志怪小說和軼事小說兩類?！端焉裼洝肥侵竟中≌f的代表作品，《世說新語》是軼事小說的集大成之作。
1.干寶的《搜神記》
干寶，東晉史學家、文學家。字令升，新蔡(今河南新蔡）人。博學多才，元帝時召為著作郎，又出任山陰令、始安太守、司徒左長史、散騎常侍。著《晉紀》一書，《文選》存其《晉紀總論》。又收集神怪靈異故事撰成《搜神記》。
《搜神記》是魏晉志怪小說的代表作，它雖然有迷信神異色彩，但保存了不少優(yōu)美動人的古代神話和民間傳說。其中最精采的部分是一些民間傳說，它們的內(nèi)容具有很強的現(xiàn)實性，曲折地反映了人民的反抗意識和對理想的追求。這些民間傳說揭露了一些不公平、不合理的社會現(xiàn)象，抨擊了封建統(tǒng)治者荒淫暴虐的罪行。
如《東海孝婦》一篇，寫一個名叫周青的孝婦，被人誣告謀殺婆母，昏官不問情由，毒刑逼供，她含冤服罪。臨刑之日，碧血逆流，上染長旙，而后郡中枯旱，三年不雨。天地神靈都為孝婦的屈死而不平。這個故事流傳很廣，成為后來一些戲曲改編的素材，元代關漢卿的雜劇《感天動地竇娥冤》就受其影響。
又如《干將莫邪》、《韓憑夫婦》，揭露了統(tǒng)治階級的兇殘無恥，歌頌了人民的反抗精神。魯迅《故事新編》中的《鑄劍》即取材于《干將莫邪》?？梢?，《搜神記》對后世小說影響很大。
2.劉義慶的《世說新語》
劉義慶(公元403-444 年），彭城(今江蘇徐州）人。南朝宋著名文學家。武帝時襲封臨川王，任侍中。文帝時，歷任秘書監(jiān)、尚書左仆射、中書令、荊州刺史等職，官終南兗州刺史、加開封儀同三司。他博采眾說著成著名的筆記小說集《世說新語》。
《世說新語》記錄了漢末至東晉的士族名流的遺聞軼事，藝術地再現(xiàn)了" 魏晉風度" 和" 名士風流"。對名士的頹廢放誕雖取欣賞態(tài)度，但也有助于后世了解士族的精神面貌和生活方式。如《任誕篇》載劉伶縱酒放達，甚至脫衣裸形在室中，有人看見譏笑他，他卻說：" 我以天地為棟宇，屋宇為衣，諸君何為入我中。" 這類放蕩的言行實際上反映了當時一部分人對現(xiàn)實深感絕望的心理。
《世說新語》暴露了貴族窮奢極侈、殘忍兇暴、貪婪慳吝的惡劣行為。如《汰侈篇》，記石崇與王愷斗富，競相揮霍民脂民膏?！秲€嗇篇》記司徒王戎" 既富且貴" ，" 王戎有好李，賣之恐人得其種，恒鉆其核"。鉆核賣李，這是何等刻薄慳吝的人性??！
《世說新語》還贊頌了志高行潔，或有所作為甚至能改過自新的人，如《方正篇》記述了周嵩與奸邪小人當面斗爭的故事以及何充敢于揭露勢大威重的王敦對其兄長的袒護，《自新篇》記周處勇于改過自新、殺虎擊蛟為民除害的故事。
《世說新語》在藝術上有較高的成就，它" 記言則玄遠冷雋，記行則高簡瑰麗" ，語言精練含蓄，雋永傳神，對后世筆記文學影響很大。后世的模仿作品很多，唐代有《續(xù)世說新語》，宋代有《唐語林》，清代有《今世說》等。書中的不少故事，如" 曹植七步成詩" 、" 禰衡擊鼓罵曹" 、" 溫嶠娶婦" 等，成為后世戲曲、平話、演義小說的素材。書中的不少語言、事跡，如" 新亭對泣" 、"謝女詠雪" 、" 望梅止渴" 、" 一往情深" 等，也成為后世詩文常用的典故或人們熟知的成語。
中國魏晉南北朝文學之十一：南北朝文學批評
南北朝時期，在曹丕、陸機文論的影響下，文學理論的探索和對作家作品的批評發(fā)展興盛起來，出現(xiàn)了兩部真正具有理論體系的文學批評專著——劉勰的《文心雕龍》和鐘嶸的《詩品》。
劉勰的《文心雕龍》
劉勰(公元466 -520年），字彥和，祖籍東莞莒(今山東莒縣）人，世居京口(今江蘇鎮(zhèn)江）。南朝齊梁時杰出的文學理論批評家。他少年孤貧，篤志好學，依附當時著名和尚僧祐十余年，博通佛學經(jīng)典。曾任南康王記室兼東宮通事舍人。晚年出家為僧，法名慧地。
他30多歲時撰成《文心雕龍》?！段男牡颀垺肥且徊恐奈膶W理論專著，全書共有50篇。自《原道》到《辨騷》5 篇，為" 文之樞紐" ，闡明了作者對文學的基本看法，是總論部分；從《明詩》到《書記》20篇，對各種文體作了詳細的論述，是文體論；從《神思》到《總術》19篇，討論作品風格、語言等問題，是創(chuàng)作論；從《時序》到《程器》5 篇，論述了文學史和文學批評問題，是批評論。最后1 篇《序志》，說明作者的創(chuàng)作目的和全書的部署意圖，是全書的總序。
《文心雕龍》對文學理論的貢獻十分突出，它初步建立了文學歷史發(fā)展的觀念，把文學發(fā)展與政治變遷相聯(lián)系，把文學的演變和繼承相聯(lián)系。它闡述了" 文" 與" 質" 的關系，即作品的內(nèi)容和形式的關系，主張為情造文，文質并重。他說：" 夫水性虛而淪漪結，木體實而花萼振：文附質也?；⒈獰o文，則鞹同犬羊；犀兕有皮，而色資丹漆：質待文也。" 他認為內(nèi)容與形式應是統(tǒng)一的。他反對片面追求形式的傾向，認為內(nèi)容與形式兩者之間內(nèi)容是主要的。他反復強調(diào)風與骨、情與文二者之間不可分割的關系，要求" 風清骨峻" ，情文并茂。
《文心雕龍》從創(chuàng)作的各個環(huán)節(jié)總結了創(chuàng)作經(jīng)驗，提出了藝術想象、藝術風格、風骨、情采、熔裁、夸飾等問題。他認為文章的風格是作者創(chuàng)作個性在作品中的具體體現(xiàn)，作者在才能、氣質、學識、習染等方面的差別，決定了作品風格的差異。他把文章的風格概括為典雅、遠奧、精約、顯附、繁縟、壯麗、新奇、輕靡8 類。他主張文章要有風骨，他說：" 是以怊悵述情，必始乎風；沉吟鋪辭，莫先于骨。故辭之待骨，如體之樹??；情之含風，猶形之包氣。結言端直，則文骨成焉；意氣駿爽，則文風清焉。""故練于骨者，析辭必精；深乎風者，述情必顯；捶字堅而難移，結響凝而不滯，此風骨之力也。" 他要求以剛健的言辭表現(xiàn)鮮明的思想感情，使作品呈現(xiàn)出非凡的氣勢力度和風貌之美。
《文心雕龍》還提出了文學批評的方法和標準。他反對" 會己則嗟諷，異我則沮棄，各執(zhí)一隅之解，欲擬萬端之變" ，而應該" 無私于輕重，不偏于憎愛"。批評家應具有深廣的學識修養(yǎng)，" 凡操千曲而后曉聲，觀千劍而后識器"。如何評價文學作品的高低，他提出了六觀的方法：" 一觀位體，二觀置辭，三觀通變，四觀奇正，五觀事義，六觀宮商。" 只有這樣才能作出公允的批評。作者由于受儒家正統(tǒng)思想及當時的文學風尚和門閥觀念的影響，在其著作中也存在著一些不足之處，對文學史上那些富于浪漫主義色彩的作家、作品往往評價得不夠正確。
《文心雕龍》繼承和發(fā)展了先秦以來的文學理論成果，總結了先秦以來千余年間的文學面貌，在當時具有積極的批判意義，對后世文學批評的發(fā)展也有重要影響。
2.鐘嶸的《詩品》
鐘嶸(公元 -552年），字仲偉，潁川長社(今河南長葛）人。南朝齊梁時著名文學批評家。齊時官至司徒行參軍。梁時先后任衡陽王及晉安王記室，故世稱" 鐘記室"。著有《詩品》3 卷，《梁書》本傳稱之為《詩評》，成書于天監(jiān)十二年(公元513 年）之后。
《詩品》是中國文學理論史上第一部詩歌評論專著，它是漢魏以來五言古詩的總結，共品評漢到齊梁的作家122 人，按上中下三品以區(qū)別作家的高低，其中上品有11人，中品39人，下品72人。根據(jù)《詩品序》里的議論，作者也是有感于當時詩風不正，而批評又沒有公認的標準，自己才著《詩品》的。
鐘嶸反對形式主義詩歌，反對抽象說理的玄言詩，反對堆砌典故，反對四聲八病之說。他認為" 干之以風力，潤之以丹彩" 是最好的詩歌，即詩歌創(chuàng)作應以深沉慷慨之情和沉郁悲壯之氣為主導，以音韻、節(jié)律、詞采等相潤色。他論詩重視風骨、詞采、詩味，如評曹植之作" 骨氣奇高，詞采華茂" ，劉楨詩" 真骨凌霜，高風跨俗" ，班固詩" 質木無文"。但他具體評論詩人時往往忽略思想內(nèi)容，而更多的著眼于藝術技巧方面的某些特點。他說陶淵明的作品是" 文體省凈，殆無長語" ，指出了陶詩語言干凈、毫不累贅的長處。在評論詩人的藝術風格時，很注意探索它的源流。他說曹植的詩" 其源于《國風》" ，陶淵明" 其源于應璩，又協(xié)左思風力" ，這對后人研究詩流派的啟承關系提供了重要的啟示。
鐘嶸評論詩人著眼于藝術技巧多，注意思想內(nèi)容少，因而在評論中嚴重存在著良莠不分、高下失序的現(xiàn)象。他把陸機、潘岳等人放在上品，而將陶淵明、鮑照置于中品，把曹操貶為下品，這都受到了后人的非議。他稱道詩中佳句，摘句論詩，也開了后代摘句批評的不良風氣。但《詩品》詩歌理論的完整性、深刻性，是前代所無與倫比的，對后來的詩歌創(chuàng)作的評論產(chǎn)生了深刻的影響。
《文心雕龍》和《詩品》的出現(xiàn)，標志著中國古代文學批評和文學理論的發(fā)展達到了高峰，對后世的文學批評影響深遠。
3.蕭統(tǒng)的《文選》
蕭統(tǒng)(公元501-531 年），即昭明太子，字德施，南蘭陵(今江蘇常州）人，梁武帝長子，未及即位，31歲病逝。南朝梁著名文學家。他愛好文學，博覽群書，引納文人學士，主持編選了《文選》，世稱《昭明文選》。
《文選》是中國現(xiàn)存最早的一部詩文選集，全書共60卷，選入了從先秦至齊梁時期的詩文作品700 多篇，分為37類。他將經(jīng)書、子書、史書劃在非文學的范疇，只選入運用典故、成語、文辭華美的作品。因此，這是一部能代表當時文學觀點的選本。入選的作品多數(shù)是經(jīng)過精細考慮的，能反映古代各種文體概貌，為后人研究文學史提供了便利。唐高宗時，李善注釋并講授《文選》，叫做" 文選學"。唐以后的文人往往把它當作學習文學的教科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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