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校是誰鑄就的？
談論這個問題，是會得罪人的，得罪從教的同事，得罪從教的學生，得罪自尊心特強的教師。耄耋之年的我實在不想得罪人，可是沒有辦法，面對教育的問題，我就想講話，就想講發(fā)自肺腑的真話。
近幾個月來，我每天散步，都要路過在無錫很有名氣的中學——太湖高中。這所名校正對其南大門的行政樓南墻高端有一電子屏，這個電子屏始終顯示著一條紅色標語——“名師鑄就名?！?。每見這條標語，我的腦子都會打個轉(zhuǎn)轉(zhuǎn)。
我在很小的時候，就聽到過“名師出高徒”一說。不過，這里面講的“師”，不是學校的老師，而是手藝活中的師傅。在績溪初中讀書的時候，深受胡稼民、吳家澤等老師的關(guān)愛，慢慢感到了在人才培養(yǎng)上老師的重要性，在潛意識中把“名師出高徒”一說遷延到了師生關(guān)系上，也越來越尊敬有本事又愛學生的老師，并且把名師與名校聯(lián)系了起來。1955年報考高中時，就一心要考當年名震遐邇的休寧中學。進了休中以后，果然得到了周起鳳、汪尉云、程文輝、孫治民、王之澄、鄭天縱等一些名師的教誨，從中受益非同一般。1962年大學畢業(yè)的時候，就一心要到名校去當名師，在三個志愿欄內(nèi)都填上當年名聲超過了休寧中學的屯溪高中。
在屯溪高中從教伊始，就感受到了“名校沙文主義”作祟，似乎非名校不可與名校平起平坐，名校的教師好像比非名校教師都高上幾等。初出茅廬的我，在“名校沙文主義”的影響下，竟做出幼稚可笑的事情來。到校不久，屯溪地區(qū)中學語文校際教研組在隆阜中學（即原隆阜女中）開研究會，屯溪高中語文教研組對此不屑一顧，就派我們?nèi)齻€新到校的青年教師去參加。在上午的會議上，我們得到了其他與會者的禮遇。按計劃，下午的會議是圍繞議題自由發(fā)言。我們?nèi)宋顼埡笤诜可峁艠愣拍緟⑻斓穆≈行@里散步，期間，有一人突然提議：下午開會，我們搶先發(fā)言，而后就說我們學校有事而告辭。對這樣的提議，我雖然心里面不很贊成，但行動上沒有反對。結(jié)果，下午會議開始不久，我們仨就告辭了。整整過去了半個世紀，想起這件事，我還有恥辱感。
隨著生活閱歷的擴大、人生經(jīng)驗的積累，我感悟出了“大廟里面有小菩薩，小廟里面有大菩薩”的道理，并且認識到名校與名師沒有必然的聯(lián)系。比如，我讀高一時，教我們班物理是鄭天縱老師，我感覺他講物理特別易懂，我學物理也就學得相當好。第二學年鄭老師調(diào)往隆阜女中，物理課換了個所謂的名師，但他講課缺乏邏輯性，喜歡重復、啰嗦，講來講去講不到點子上，聽他講了半天還是不知所云，我就是聽不明白他的課，我的物理課成績下滑到了及格邊緣。我從種種對比中感到，名校里面有名師，但不是名校里的所有教師都是名副其實的名師；非名校里面有非名師，但也可能有真正的名師在其中。
那么，名校是否就是名師鑄就的呢？據(jù)我觀察，名校之所以成為名校，原因有種種，而且因時、因地之別，又有各各不同的因素。
名副其實的名校，大多是多種因素鑄就的。其中有大師級的名人當校長、擁有眾多的名師、有悠久的辦學歷史、有優(yōu)良的辦學條件、尤其是曾經(jīng)出過一些后來成為名人的“名生”等等。例如，美國的哈佛大學初建于1636年，其歷史比美國國史還長80年；在校史上和今天還在校任教的教師中，有許多著名學者，其中有諾貝爾獎的獲得者；它的學生中，共出過8位美國總統(tǒng)，40名諾貝爾獎獲得者和30名普利策獎獲得者；此外，還出了一大批知名的學術(shù)創(chuàng)始人、世界級的學術(shù)帶頭人、文學家、思想家，如諾伯特?德納、拉爾夫?愛默生、亨利?梭羅、亨利?詹姆斯、查爾?皮爾士、羅伯特?弗羅斯特、威廉?詹姆斯、杰羅姆?布魯納、喬治?梅奧等。著名外交家、美國前國務卿基辛格也出自哈佛。
毫無疑義，歷史上的名校，大都有名師執(zhí)教。但之所以能夠稱作名校，還因為它曾擁有一些“名生”。假如它的學生中從未出現(xiàn)過在一定區(qū)域內(nèi)享譽盛名的人物，即使有名師執(zhí)教，也是難以獲得名校美譽的。從這層意義上講，說名校是“名生”鑄就的也不無道理。
難道“名生”不是名師培養(yǎng)出來的嗎？我以為，人才的成長因素多多。從外因方面講，有家族的因素、環(huán)境的因素、家境的因素、師從的因素、機遇的因素等等。從內(nèi)因方面講，有天資的因素、心理的因素、自我人生規(guī)劃的因素等等。總之，“名生”之所以成為“名生”，既有客觀原因，也有主觀原因，是主客觀因素共同造就的，其中主觀因素起了決定性作用。
時下，名校與時俱增，一個百萬人口的城市，就有很多所名校，其中有名完中，名初中，還有名小學和名幼兒園。這些名校怎么成為名校的呢？據(jù)我觀察，大多因為升學率高。那么高升學率是怎么得來的呢？恕我直言，基本上依仗于優(yōu)質(zhì)生源。謂予不信，可略略關(guān)顧一下愈演愈烈的爭奪優(yōu)質(zhì)生源大戰(zhàn)。
在我的印象里，好像自從追求升學率的風氣興起之初，就開始了爭奪優(yōu)質(zhì)生源之戰(zhàn)。時下因為升學率與學校和教師的經(jīng)濟利益掛了鉤，爭奪優(yōu)質(zhì)生源之戰(zhàn)就愈加激烈起來了。爭奪的手段可謂無所不用其極，大肆炒作高考狀元、中考狀元是其中之一。
令人特別感慨的是，爭奪優(yōu)質(zhì)生源之戰(zhàn)，若干年前就由中學階段向兩端延伸。一端是高校。一些高校依仗歷史上的知名度在招生中千方百計爭奪優(yōu)質(zhì)生源；一端是小學乃至幼兒園。本來孩子上小學進幼兒園是免試的，但為了爭奪優(yōu)質(zhì)生源，大多進行變相的考試，逼使很多家長都在孩子上小學或進幼兒園之前，通過種種途徑、采取種種方法對孩子進行“揠苗助長”。
通觀全局，我不否認名師在名校生成中的重要作用。但誠如網(wǎng)友“我去我來”在《教師就是教師》這篇博文所說，“教師就是教師，不要高估自己的作用。學生考取高中、大學，甚至中了狀元，也不完全是你的功勞，首先是學生先天的才華，再加上學生后天的努力，正確的家庭教育，良好的社會氛圍?！保ü蕡@徽州?教育天地）我不能不認為，“名師鑄就名?！币徽f值得商榷。事實上，時下不少名校是“名生”鑄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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