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文人的詩酒風(fēng)流
“放眼讀書,開襟飲酒”,這是清代大才子袁枚所語,一語道盡中國文人千年的詩酒風(fēng)流。
中國的文史與酒史一樣漫長。自酒圣杜康釀出這東西以后,一直伴隨著中國的文人們。中國的文人們與別處的不同,中國文人們講究靈性,這靈性,可來自山水,可來自書本,更多的,來自酒。君不見,狂歌盡是酒后語,雙淚盡是酒入腸?有了酒,才有了曹孟德“對(duì)酒當(dāng)歌,人生幾何?何以解憂,惟有杜康!”才有了陶彭澤“泛此忘憂物,遠(yuǎn)我遺世情。”才有了李太白“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銷愁愁更愁!”甚至可以說,這千年文化,盡拜杜康所賜啊!
喝酒,不單要喝,更要醉,更更要敢醉。這竹林七賢中的阮籍為逃當(dāng)權(quán)者司馬的一門婚事,竟一醉三月不起,大大的魏晉風(fēng)度!說到豪飲,便不能不說唐代,這唐代豪飲之風(fēng),令人向往?!袄畎锥肪圃姲倨L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來不上船,自言臣是酒中仙?!本瓦@種豪飲,在杜甫的《飲中八仙歌》里,只排到第六位。而平時(shí)嚴(yán)謹(jǐn)?shù)亩鸥Ρ救?,在用小米飯和韭菜招待衛(wèi)八處士的時(shí)候,也“一舉累十觴”,豪飲的很??!而杜甫最終死于糖尿病,也與他這般豪飲大有關(guān)系。
善飲者,歐洲盡是纖夫苦力,美洲盡是拓荒牛仔,皆是文化底層的人民,偏偏這中國,是文化人大喝特喝,非但大喝特喝,還要喝得文雅。某年某月某日,蘭溪之畔,一群文士排列而坐,酒杯從上游順流而下,停在誰身前,誰便飲而作歌,這一日,便成了《蘭亭集》,更重要的,是產(chǎn)生了《蘭亭集序》這一“天下第一行書”。
其實(shí),中國文人如此飲酒,有其不得已之處。在中國,除了亂世可以憑農(nóng)夫屠夫混個(gè)武將,在盛世,就只能考考取功名了。說到做官,晉之前只看門閥,三六九等一分,任你腹有萬卷不如生在豪門。寒門的文人士子心中怎能不郁悶?隋唐之后便是科舉,總算有了一條出身之路,所謂:“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前鐘粟,書中自有顏如玉”是也。但這條路,又何嘗平坦?十年寒窗苦,板凳都坐穿??!更有貪官污吏把持科舉,寒門秀士又有多少懷才而不遇。這心中所積,又是何等郁悶!不豪飲不足以舒胸中郁氣,不豪飲不足以澆心中塊壘??!
中國的文人,不止要讀書,還要心懷天下,還要抒發(fā)靈性。讀書人,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就是一生目的。李白的劍術(shù)是極可稱道的,陸游畢生耽念的就是馬上擊胡,柳永考了多少次,直到高高在上的皇帝笑著說“且去填詞。”……“國家不幸詩家幸,賦到滄桑句便工”,李青蓮最終遠(yuǎn)逐夜朗,陸放翁也始終沒有等到他想要的家祭,更有“奉旨填詞”的柳三變,叫人如何能不喝??!
到得明清,理學(xué)大勝,存天理,去人欲,這酒的品味,自是一落千丈了。到了如今,酒是越來越多,詩卻越來越少了。余光中說李白“酒放豪腸,七分釀成了月光/余下的三分嘯成劍氣/口一吐就半個(gè)盛唐”也是這一個(gè)唐朝,寫絕了以后千年的詩歌,喝光了以后千年的酒。
千年后的我,杯中有酒,眼前有書,夠了。
杯中酒磬,擱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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