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病,因感覺構不成生命威脅,便一直忍,直到忍無可忍,才不得不就醫(yī)。醫(yī)生說:你挺能耐的,可以拖這么久,只有手術了。
這話好幾年前就有醫(yī)生說過,因為還能忍,又拖延了,而今的病痛迫使我不得不答應了。
住院通知來了,因工作未安排妥當,推了。不久,通知又來了,恰逢在國外留學的女兒回來過暑假,原本安排的短途旅游、親朋好友小聚等等,又要一一告吹,于是又猶豫了。
女兒勸我道:“媽,不要再拖了,趁我在,可以照顧你,等我走了你再手術,反而使我不安心了?!边@番話,忒貼心,使我不再猶豫。
從手術室出來,還未完全清醒,“媽——媽!”女兒的呼喚聲顯得遙遠還有些許陌生,漸漸的,恢復了意識,沒力氣說話,卻不妨礙思緒在腦海里信馬由韁……
在一家理發(fā)店打理發(fā)型,女兒在一旁作陪,我說:還有好一會呢,你先去忙吧。她說:沒關系,我在你會安心,與理發(fā)師的溝通不會緊張。去商場購物,她也陪著。我說這樣挺耗你時間的。她說媽媽難得來,陪媽媽逛逛怎么算浪費時間?
一些電腦操作上的問題,我經常被“卡”,總要請教女兒,我屢問,她屢答,且不厭其煩地為我記下整個操作步驟。我都不好意思了,笑問:嫌不嫌媽媽煩?她一臉真誠道:我讀書補課學知識都是你們花錢在培養(yǎng),回報父母是應該的,怎么會嫌煩?
我們全家外出旅游,若有登山,女兒必是跟在她爸爸身邊不離左右,因為她知道老爸有高血壓,曾經在北京登長城時暈厥過……
這些點點滴滴,不起眼的瞬間感動,為什么只有在我虛弱的時候才一一浮現?
一直覺得女兒過于平常,從小到大,我們對她總有太多的不滿。打小學三年級起,我陪她學鋼琴,只過了五級便橫豎不再肯考,讓我胸悶好久。她父親陪她學畫畫數年,參加學校素描比賽,也只是拿了個三等獎回來,令我先生哭笑不得。高中沒能進重點,我們沮喪至極。出國留學,她努力了,考上了大學,然我們仍感覺不盡如人意。
在競爭的社會中,我們在競爭自己也在競爭孩子,孩子的所謂出息是父母的成就,更是父母津津樂道的炫耀話題。我們對自己的懈怠總是情有可原,但對孩子卻常常要求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而今,女兒坐在我身旁,悉心地照料著我,攙扶著我慢慢地散步,向護士學習上藥換藥棉,以便出院后好護理我,這一切令同室的病友們羨慕不已。仿佛這時候,女兒平時的“閃光點”才放大了,我突然意識到這樣的孩子也挺不錯。
確實,現在的孩子在學校里比成績,在社會上比能力,有太多的未來需要去拼搏,因此關于對父母盡心盡孝,在獨生子女的父母眼中已成了一種奢望。
做父母的總希望孩子能飛得更高,可是當父母垂垂老矣或是沉疴在床時,其實孩子有多高的學歷、做多大的官、掙多少錢已不再重要,唯有自家的孩子在身邊,看得見、摸得著,這份踏實,才是最大的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