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ean 發(fā)布于： 2011-05-29 10:32
《紅衫淚痕/吉薩貝爾Jezebel》是一部發(fā)行于1938年的美國電影，由威廉·惠勒William Wyler執(zhí)導(dǎo)，主演為蓓蒂·戴維斯Bette Davis和亨利·方達Henry Fonda。該片是專為蓓蒂·戴維斯度身定做的一部電影。1937年，大衛(wèi)·O·塞爾茲尼克David O. Selznick開始為影片《亂世佳人Gone with the Wind》挑選主角斯佳麗·奧哈拉的時候，公眾認為戴維斯是最佳人選。1938年，《紅衫淚痕》攝制完成并上映，而《亂世佳人》還在為主角的人選而煩惱。戴維斯落選斯佳麗最主要的原因是兩個角色的背景和個性太相像。
蓓蒂·戴維斯在《紅衫淚痕》中飾演一個固執(zhí)、非常以自我為中心的女孩。在影片《紅衫淚痕》拍攝期間，戴維斯和導(dǎo)演威廉·惠勒開始交往，后來她形容惠勒是“我生命中的愛人”，并形容影片的制作期間是“我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光”。影片獲得了成功，并為她帶來第二座奧斯卡獎杯。
從任性妄為的無畏上升到真正的勇敢，是生命洗去浮華、展露本真的過程，那景象，猶如蝴蝶沖破蛹殼后的美麗蛻變。對于朱莉·馬斯登小姐來說，她的蛹殼是由任性、虛榮、驕縱和偏狹組成的。當這個自以為是的堅硬外殼碎裂的時候，她的生命才顯出它最內(nèi)在的質(zhì)地，無所遮掩而直入人心。威廉·惠勒的《紅衫淚痕》主要告訴我們的就是這樣一則有關(guān)心靈成長的故事。
作為好萊塢殿堂級的大導(dǎo)演，威廉·惠勒的電影生涯可謂是碩果累累。憑借《忠勇之家Mrs. Miniver》、《黃金時代The Best Years of Our Lives》和《賓虛Ben-Hur》，他三次包攬了包括最佳影片和最佳導(dǎo)演在內(nèi)的諸多獎項。其中，《賓虛》一舉獲得了11項大獎，創(chuàng)造了奧斯卡影片獲獎的記錄，并且至今仍然是這個記錄的保持者。而使得奧黛麗·赫本Audrey Hepburn名揚天下的《羅馬假日Roman Holiday》，則讓他贏得了全世界影迷的青睞。這些聲名顯赫的作品，雖然把他在好萊塢的電影生涯推上了頂峰，但同時也使他真正優(yōu)秀的、最能體現(xiàn)其風(fēng)格的作品遭到了忽視。威廉·惠勒不像同時期的大導(dǎo)演如約翰·福特John Ford或者是弗蘭克·卡普拉Frank Capra那樣專注于某種類型片，易于被人熟識和膜拜，相反，他的作品題材散亂，難以歸為一類。但是，這種表面上的不統(tǒng)一并沒有妨礙惠勒去構(gòu)建只屬于他自己的獨特性，正如喬治·薩杜爾George Sadoul在《世界電影史Histoire du cinema mondial》指出的那樣，最能體現(xiàn)威廉·惠勒作品特征的是杰出的心理分析。這位作風(fēng)嚴謹?shù)膶?dǎo)演無論涉足何種類型的影片，總是能夠向人們展示出他在人物心理開掘上的天賦，而1938年的《紅衫淚痕》則是其中的典范。
在影片開始部分的所有鋪墊中，威廉·惠勒只在于提醒我們注意某種尚未爆發(fā)的沖突——即新奧爾良的因循守舊和朱麗?瑪斯滕小姐的任性妄為。作為美國南方城市的主要代表之一，1852年的新奧爾良是一個活脫脫的19世紀歐洲城市的翻版。“新奧爾良可不像北方，這里要守規(guī)矩”，母親們告誡剛進入社交界的女兒們時，總是一再提醒要把上層社會的繁文縟節(jié)視為圭臬；而男人們呢，則以決斗的形式解決爭端，而不是訴諸法律；鐵路這樣的新事物也完全沒有市場——這里的人們只熱衷于騎馬這樣優(yōu)雅的古典方式。在這種保守的氛圍中，朱麗小姐張揚、我行我素的個性便顯得很觸目了：她不僅在自己家的舞會上遲到，并且還穿著騎馬的裙子進入舞會；為了叫未婚夫普萊斯陪她去挑選衣服，竟闖入后者辦公的銀行，打斷正在商談的重要公務(wù)。朱麗肆無忌憚的作風(fēng)被夫人們編織成閑言碎語，并被用作她們教育子女時的反面教材。不過，這樣的沖突還是淺層的，如同為了確定一下熱水的溫度而把手指尖放入盆中觸摸一樣，淺嘗則止而已。新奧爾良的陳規(guī)陋習(xí)需要更有分量的鉛錘才能測出它的深度。
朱莉·馬斯登被眾人當公主般追捧，行事向來無所畏懼，對于新奧爾良的未婚女性只能身著白裙進入舞會的鐵律，她也根本不以為然。結(jié)果，在全是白色長裙席地的舞會上，朱麗的紅裙子引起的不是騷動，而是壓抑——歡快的舞會仿佛突然間落了一場霜，人們的笑容都被凍結(jié)了，平日里的好友也都借故避開朱麗和普萊斯。這種全體一致的冷漠太強大，也太可怕！朱麗心虛了，她的自我在公眾意志面前被擊得粉碎。在這一出戲中，威廉·惠勒試圖表明，一個人的大徹大悟往往是從犯錯開始的——當錯誤的破壞力被強大的外部力量反彈回來擊中自身的時候，人身上由習(xí)性、觀念所鑄成的硬殼才有可能碎裂，人才可能將審視的目光對準自身。舞會上眾人的冷漠令向來爭強好勝的朱麗崩潰，但卻激起了普萊斯的憤怒和勇氣，雖然此前他也是極力反對朱麗穿紅裙子去舞會。人們紛紛退場，音樂也被人叫停了，舞池里只有這被冷落的一對。普萊斯勒令被人叫停的樂師們奏完這支舞曲，他把與朱麗的共舞演變成了對抗專橫的公共意志的宣言；同時，這種對抗也是給予朱麗的最強有力的指責(zé)——她的自以為是招致了何種嚴重的后果！
如此極富層次感的的心理把握能力，充分體現(xiàn)了威廉·惠勒的天賦。用畫面表現(xiàn)人物內(nèi)心，從來就是電影的一個弱點，但在惠勒的電影世界里，這恰恰成為了最強有力的表達。無論是在《杜德伍斯 Dodswoths》（1936年）中，還是在《香箋淚The Letter》（1940年）、《小狐貍The Little Foxes》（1941年）或者是根據(jù)亨利·詹姆斯Henry James的名作《華盛頓廣場Washington Square》改編的《女繼承人The Heiress》（1949年）中，我們都可以看到他在探索人物內(nèi)心上的卓越之處——幾乎達到了可與小說比肩的細致。即便是在帶有戰(zhàn)后重建的意識形態(tài)色彩的《黃金時代》里，我們?nèi)匀坏靡砸娮R到惠勒作為一個心理大師的力量。
在《紅衫淚痕》里面，威廉·惠勒力圖呈現(xiàn)出生命達致頓悟的過程。朱麗的出格行為招致了嚴重的懲罰——她被整個社交界拋棄了，普萊斯也因為她的任性而去了北方。在一年的孤獨、抑郁的生活后，朱麗穿上漂亮的白裙子，帶著情人重見的羞澀和喜悅問從北方歸來的普萊斯：“這裙子夠白了吧？”多好的一次重逢，多好的祈求原諒的方式！但她沒有料到普萊斯這次是帶著新婚妻子艾米一起回來的。
接下來，威廉·惠勒表現(xiàn)出了一個饒有興味的心理現(xiàn)象——任性妄為跟物體的運動一樣也有慣性，朱麗發(fā)誓要不惜一切代價讓普萊斯回到她的身邊。首先，是以柔情相誘，她對普萊斯說，“即使是一匹又快又危險的馬，只要熟悉，就不用害怕，因為它已經(jīng)成為你的一部分。 而我也是你的一部分，我絕不會放你走。”她仍然無視規(guī)矩，這次她想摧毀的是由法律締結(jié)的婚姻。被普萊斯拒絕后，朱麗又利用她的追求者拜德對她的忠心，合謀在餐桌上打擊從北方來的艾米，挑起爭端。
此時的新奧爾良正遭受著黃熱病的蹂躪，成了一座死亡之城。每次黃熱病降臨這座城市的時候，進出城的道路都會被封鎖，如有人試圖從城里面逃出來，便會被槍殺。這座保守的城市每晚都會大炮齊鳴，鐘聲四起，為的是驅(qū)趕病魔。沒有人自愿參與城市的衛(wèi)生工作，人們甚至看到運尸體的馬車便會遠遠避開。安德森醫(yī)生在尋找助手，但無人理睬，普萊斯決定前往城里相助。普萊斯走后，鄉(xiāng)下莊園里的爭端愈演愈烈，其弟蒂姆為了維護艾米的聲譽與拜德決斗，結(jié)果后者被打死。局面又一次失控了，而且是一條生命的代價。這次更大的錯誤讓朱麗看清楚了罩在她身上的那層外殼，她明白了她的姨媽為什么說她就像那個叫吉薩貝爾（Jezebel） 的女人，那個自以為神靈的女人，以為能夠操控一切。當審視的目光能夠公正地看待自身的缺陷和錯誤的時候，本心就要開始顯露了。
西班牙版海報
普萊斯不幸染上了黃熱病，生命危在旦夕，并將要按路易斯安娜州政府的規(guī)定送往全是病人的麻風(fēng)島。此事又引發(fā)了一場爭執(zhí)，朱麗和艾米都決定冒著生命的危險去麻風(fēng)島照顧普萊斯：
朱麗：我嫉妒你有這樣的勇氣，但請你讓我代替你去。我們都在為普萊斯的生命而戰(zhàn)。
艾米：那你呢？
朱麗：我需要證明自己的勇敢堅強，并不自私，幫助我，艾米，幫助我洗刷恥辱?！屛矣袡C會證明我自己。
艾米：朱麗，告訴我，我要問你一個只有你才能回答的問題。普萊斯還愛你嗎？他自己可能都不清楚，只有你知道。
朱麗：艾米，你一定要讓我和他一起走。
艾米：不
朱麗：我們誰去不要緊，重要的是他的生命。
艾米：不。
朱麗：我們都知道，普萊斯愛的是他的妻子。反正肯定不是我，我做過很多讓他生氣的事，而我也沒有你勇敢。我曾經(jīng)想把他從你手中搶走。我試過但失敗了，他只愛你一人。
艾米：我很感激你告訴我。我一定要知道這一點。
朱麗：艾米
艾米：我等你和普萊斯回來。
西班牙版海報
在這個段落中，威廉·惠勒以令人信服的方式讓兩個女人之間的競爭轉(zhuǎn)變?yōu)橐环N超越私欲的對自我價值的尋求——沒有了虛榮，沒有了爭風(fēng)吃醋和明爭暗斗，有的只是一種升華了的生之信念。在裝滿黃熱病人的馬車上，朱麗無懼死亡，帶著真正勇敢的神情和目光走向麻風(fēng)島。這時的朱麗真的成了吉薩貝爾——那個自以為神靈的女人，她超越了任何世俗的目光。
威廉·惠勒把最后的鏡頭給予了一臉堅毅的蓓蒂·戴維斯，洪亮的音樂響起，宣告了一個人的新生。這位上世紀三、四十年代紅極一時的女演員因為出色地詮釋了朱麗的內(nèi)心蛻變，而第二次折桂奧斯卡獎。片中普萊斯一角由當年剛剛嶄露頭角的亨利·方達Henry Fonda飾演，后來他幾乎贏得了所有好萊塢大導(dǎo)演的賞識，成就了自己輝煌的演藝生涯。值得一提的是，幾年后便名噪一時的大導(dǎo)演約翰·休斯頓John Huston是本片的編劇之一，并擔(dān)任助理導(dǎo)演。
在沒接拍《紅衫淚痕》之時，蓓蒂·黛維斯因老板給安排的角色總是不如意而與華納打了一場官司，蓓蒂·戴維斯因為官司敗訴必須重回華納，但卻爭取到一定范圍內(nèi)的選角權(quán)利。此時華納將制片重責(zé)交給新作風(fēng)的赫爾·華和斯，開始“高成本、精制作”的路線。蓓蒂·戴維斯在此情況下才感到如魚得水，很快演出了另一部再度獲得金像獎最佳女主角獎的代表作《紅衫淚痕》：以南北戰(zhàn)爭時期美國南方為背景，描述一名個性倔強的美女在任性地失去她的男友之后，再想盡辦法將已經(jīng)找為有婦之夫的他搶回來。蓓蒂全力以赴地拍攝這部影片，她的心血沒有白費，影片即賣座又叫好，蓓蒂終于當了一回名副其實的影后，成為星海浮沉的好萊塢最為引人注目的明星。這也許是并非一定公正的好萊塢一次公正的裁決。
此片在劃時代的《亂世佳人》出現(xiàn)之前年面世受到好評。蓓蒂·戴維斯跟導(dǎo)演威廉·惠勒連續(xù)合作了三部影片，確立了蓓蒂·戴維斯的超級女星地位。事實上至1937年起，蓓蒂·戴維斯連續(xù)十年贏得“票房皇后”的美譽，被推為“美國國影壇第一夫人”，這種殊榮在影壇上相當罕見。假如對蓓蒂·戴維斯的銀幕形象細心觀察，可發(fā)現(xiàn)她鮮少扮演善待其它女人的角色，通常是跟別人怨對、抗爭，甚至發(fā)生激烈的爭執(zhí)，充份顯示出“同性相斥”的強烈排擠色彩。同時，蓓蒂·戴維斯的角色也證明了女人一樣可以強悍無情、咄咄逼人，甚至可以剝奪了一向被視為男性的特權(quán)，使男人反要吃女人的虧，可說是首位“女性電影”的詮釋者。
DVD封套
作為一部出色的心理和風(fēng)俗片，《紅衫淚痕》被安德烈·巴贊André Bazin譽為是電影中精致完美的代表之一。他把這部影片與約翰·福特的《關(guān)山飛渡Stagecoach》、馬塞爾·卡爾內(nèi)Marcel Carné的《天色破曉Le Jour se leve》這樣一些同時期的作品相提并論。他說即使重看這些影片，“人們?nèi)詴I(lǐng)略到一種藝術(shù)的享受，這種藝術(shù)已經(jīng)達到完美勻稱的水平，找到了理想的表達方式?！?nbs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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