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為某件事投入精力、思想、想象和精神,這些都源于你本身。而如果你想靠操縱外在的表象來制造出另一個人的幻象,那么你永遠會為此付出代價。
—拉爾夫·費因斯(Ralph Fiennes)
與普遍的觀點相反,表演并不是弄虛作假的行為。演員在戲中必須表現(xiàn)出比在現(xiàn)實世界中對誠實行為定義更深層的真實。我要鼓勵導演們在表演中尋找和辨別“誠實”。
偉大的表演教師桑福德·麥斯納(Sanford Meisner)與學生們做過一個練習。他要求學生們坐下來,花一分鐘時間聽大廈外車水馬龍的聲音。一分鐘過后他向?qū)W生問道:“你們是把自己當作角色在聽,還是就作為自己在聽?”如果你自行考慮一下這個問題(你可以在家做這個實驗),你就會發(fā)現(xiàn)“作為角色”來聽這個念頭會帶來緊張感;而作為自己,用自己的耳朵聽時,卻很簡單,令人感覺輕松而專心。這能讓演員避免“刻意表演”(acting with a capital A)。
演員必須由自身開始:用自己的耳朵聽,用自己的眼睛看,用自己的皮膚去觸碰,用自己的感知去體會。那么只要他對劇本有了研究,沖動和理解自然會從內(nèi)心噴涌出來,角色也開始真正屬于自己。在奉獻出真正優(yōu)秀表演的時候,演員經(jīng)常會覺得自己住進了角色的身體里,也就是“成為”了角色本身。此時觀眾也會有同感。這種感覺實際說明,他在自己的身體中進入了“時刻當下”的狀態(tài),卻為角色帶來了選擇和理解,給劇本帶來了足夠的說服力。
簡單、誠實的表演同時也有著最大的風險,因為誠實就意味著演員要自己投身其中,讓表演變成自己的一部分。真正優(yōu)秀的演員會明白,當導演要求他“再多一點”,例如再憤怒點、再悲痛點、再性感點、再幽默點……他需要做的只是更簡單更樸實些,不要“刻意表演”。換句話說,做得“更少一些”,更誠實一些,為內(nèi)心深處的資源讓路,這樣導演要求的那種“再多一點”才能涌現(xiàn)出來。導演如果也明白這一點,就可以用“許可”的方式提供指導,讓演員得以為了更好地詮釋角色而自由發(fā)揮?!霸S可”是導演工作的有力武器。
演員誠實演出還有一個額外的好處,就是會有新的想法誕生。誠實演出可以開發(fā)頭腦和精神的一些邊邊角角,釋放出他自己都不知道的記憶、理解和創(chuàng)意。這叫作“有機演出”。某些演員這樣進行劇本分析工作:用一種輕松的方式來與對劇本的理解產(chǎn)生聯(lián)結(jié),而且深信只要自己誠實以對,他們的這份理解就會自然變得更深入。其他演員更喜歡用理智來探索劇本,并據(jù)此探索和充實有機中心(organic center)。休謨·克羅寧(Hume Cronyn)和保羅·紐曼(Paul Newman)認為自己的表演方式屬于后者(有時候被稱作“由外而內(nèi)的表演”),而且兩位都對自己太太(分別是杰西卡·譚蒂[Jessica Tandy]和喬安娜·伍德沃德[Joanne Woodward])的“有機演出”(也稱作“由內(nèi)而外的表演”)方式表示高度贊賞。
有時導演會覺得,“有機演出”的演員會令人不安。有些演員在排練和研究的時候,看起來可能像是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他們的節(jié)奏和臺詞閱讀方式貌似并不適合演出。但他們其實是在有機地為表演鋪設(shè)層次。這一切努力在最后都會獲得回報。
有些臺詞和其他臺詞相較起來,誠實演出的難度可能會大一些。我在課堂上曾經(jīng)引用《最后一場電影》(The Last Picture Show,1971)中的一段獨白來做練習。洛伊斯將她已故的情人山姆稱作唯一真正了解她的男人。接下來她說:“我也曾試圖再次追尋。你們無法想象那有多艱辛。”學生們可以非常順利地將這段獨白表達得真誠可信。這段獨白中包含的情感很容易引起多數(shù)女性的共鳴。
而另一方面,演員們又很容易在“我愛你”這句簡單的臺詞上摔跟頭。我指導過一個年輕的演員,在戲中他要對另外一個角色說“我愛你”。這個演員在工作中總是呈現(xiàn)出一絲不茍的誠實感(在現(xiàn)實生活中他也不會說謊,這讓他看起來有點不適應社交生活);他私下和我交流,希望我砍掉這句臺詞,因為這句臺詞會讓他在觀眾面前顯得不自然。我叫他下次排練早點過來。然后,我讓他站在舞臺上,而我站在觀眾席,讓他告訴我他對我的感受。他說:“我很尊敬你。我認為你是一個好導演?!蔽艺f:“我現(xiàn)在要你講劇本中的那句‘我愛你’,但是你心中要當作是在講剛才那兩句話。除此之外,不要有多余的想法。”當我們開機時,他的這段表演是那場戲中最耀眼的部分??梢钥闯?,我給了他足夠的“許可”,讓他覺得無論他可以代入什么個人情感,對于角色都是合適的,即使他在實際生活中從來沒說過“我愛你”這句話(我也是這樣猜測的)。在這個誠實的節(jié)點上,他的想象得以被激發(fā),讓表演創(chuàng)造性十足。
我建議,要更重視演員真誠的情緒反應,而不要著眼于那些炫目的情緒展現(xiàn)技巧。有種說法是,讓演員保持簡單?!昂唵巍笔茄輪T通往情感樸素的捷徑,同時也意味著情感的誠實。
后浪電影學院089《如何指導演員》
著者:[美]朱迪絲·韋斯頓
譯者:夏明
Notice:拍電影網(wǎng)商城商品已經(jīng)停止發(fā)貨,2月5日恢復發(fā)貨,期間所有訂單會在2月5日陸續(xù)發(fā)出。
聯(lián)系客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