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提起唐詩,相信大家首先想到的肯定是充滿家國情懷的七律杜甫、瀟灑俊逸的七絕李白、作下傳誦千古的《琵琶行》、《長恨歌》的白居易。由此而看,詩歌似乎是一門嚴(yán)肅的藝術(shù)。然而唐朝卻出現(xiàn)了一種名為“打油詩”的詩體,這是什么情況呢?
什么是打油詩?就是一種初聽處處不通,細(xì)品拍案叫絕的詩!打油詩,顧名思義,當(dāng)時是打油時順手寫下的詩篇——當(dāng)然,前面這句話是我胡謅的。打油詩相傳是唐代詩人張打油開創(chuàng)的詩體,特點是出語俚俗、詼諧幽默、小巧有趣,并且不拘泥于平仄韻律。下面我為大家?guī)怼疤拼笤娙恕睆埓蛴偷捏@世之作,也是一首眾所周知的打油詩:
《詠雪》
江山一籠統(tǒng),
井上黑窟窿,
黃狗身上白,
白狗身上腫。
拋開固有的音律平仄不談,《詠雪》通篇無一個雪字,在當(dāng)時看來算得上一鳴驚人,開創(chuàng)了一個嶄新的詩體,名垂千古。此詩描寫雪景,由全貌而及特寫,由顏色而及神態(tài)。通篇寫雪,不著一“雪”字,而雪的形神躍然。遣詞用字,十分貼切、生動、傳神。用語俚俗,本色拙樸,風(fēng)致別然。格調(diào)詼諧幽默,輕松悅?cè)?,不禁讓人拍案叫絕。
怎么樣?雖然是打油詩,但是其中蘊含的道道卻不少呢,如果只是打油的那一會功夫想要作出這樣的詩篇,詩人的底蘊應(yīng)當(dāng)是極深的。相傳,有一年冬天,某大官前去宗祠祭拜,卻看見宗祠上寫著這么一首詩:
六出九天雪飄飄,
恰似玉女下瓊瑤,
有朝一日天晴了,
使掃帚的使掃帚,
使鍬的使鍬。
大官那是勃然大怒啊,須知在當(dāng)時那個“詩嚴(yán)體律”的年代,出現(xiàn)這樣“玩世不恭”的作品,放到現(xiàn)在便等同于在學(xué)術(shù)論文上寫“吾今早如廁,見廁板上言某某,吾覺之無誤,記于此?!边@樣的不嚴(yán)謹(jǐn)能忍嗎?于是大官便命令左右,要將此人繩之以法。然而就在此時,一位師爺走了出來,告訴大官:“大人不用查了,作這類詩的不會是別人,一定是張打油?!庇谑谴蠊俦忝税褟埓蛴褪昭浩饋?。
不過法律并非兒戲,大官對此詩是否為張打油所作仍有疑問,就命他以“安祿山兵困南陽”為題作一首詩。張打油沉吟片刻,便緩緩寫出:
百萬賊兵困南陽,
也無援救也無糧,
有朝一日城破了,
哭爹的哭爹,
哭娘的哭娘!
此詩一出,全場嘩然。自此,張打油的“打油詩”便流傳開去。
作為文壇詩壇的一門之“開山祖師”,張打油把這門技藝留給了后人,后代的不少文人墨客都學(xué)習(xí)到了這種雅俗共賞的詩體,比如某清代才子:在他的洞房花燭夜上,賓客戲謔,以其才情,非要讓他的佳人賦詩一首——在這種情況下,一則不能推脫,否則壞了喜慶;二則不可過佳,否則便是奪了才子的才氣和彩頭;三則不可無才,不然便是墮了才子的名聲。只見佳人毫不慌張,不緊不慢地吟出:
謝天謝地謝諸君,
我本無才哪會吟?
曾記唐人詩一句,
‘春宵一刻值千金’。
此中可謂是字字珠璣,先是拜謝,然后以己襯夫,然后用一語雙關(guān)的引語點出心中所想,其中奧妙只可意會不可言傳??!
打油詩到了現(xiàn)代,在內(nèi)容和題材上發(fā)生了重大變化,開始反映現(xiàn)實生活,具有鮮明的時代特點,但打油詩的藝術(shù)風(fēng)格沒有改變。魯迅在《論俗人該避雅人》中,不知從哪里搞來一首“輕薄子”打油詩,詠知縣老爺公余探梅,梅花是何等花,恐沒有一個中國人不知道,但這首賞梅花的詩有點不同:
紅帽哼兮黑帽呵,
風(fēng)流太守看梅花。
梅花低首開言道:
小底梅花接老爺。
魯迅此詩的用意恐怕是不言自明的。
打油詩是典型的俗文學(xué)。也許正因為這“俗”,一些“正統(tǒng)”文人才把它視為旁門。但文化名人周作人說:“思想文藝上的旁門往往比正統(tǒng)更有意思,因為更有勇氣和生命?!敝茏魅藢ε蚤T文藝的高度評價,也適用于對眾多名人打油詩的評價。許多精彩的打油詩確實比好多正統(tǒng)的詩歌更有意思。打油詩的魅力在于它的趣味性、知識性和故事性,還有就是通俗性。不但詩本身有趣、幽默、俚俗,暗含譏諷,包容文史知識,體現(xiàn)名人的個性、愛好、軼事和思想,而且很多與詩有關(guān)的故事也很生動有趣。打油詩正如愛因斯坦給卓別林的信中寫道:“你的電影,世界上的每一個人都能看懂”,而顯得同樣偉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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