臆說“樂天知命”
尹鋒
《周易·系辭》云:“與天地相似,故不違。知周乎萬物,而道濟天下,故不過。旁行而不流,樂天知命,故不憂?!币馑际钦f:《易經(jīng)》之道和天地之道相似。樂觀地對待自然趨勢而達觀知命,安貧樂道,則沒有什么憂愁苦悶可言??鬃印安辉固欤挥热恕?,也就是“無憂”。孔子為什么“無憂”?因為能“樂天知命”。正如明清之際著名經(jīng)學家張爾岐所言:“其于天理之當然,樂之而不厭,與命數(shù)之適然,知之而不疑,則利害得喪皆不足以動其心,何憂之有?”能夠樂觀地接受天道自然來修養(yǎng)自我,順乎天而應乎人,夙夜匪懈,認真做好自己當下該做的事,不斷地完善自我,腳踏實地以實踐仁道、推行仁道為己任,不強求名利富貴,還有什么得失,還有什么憂慮呢?也就是說,順行天道,通達樂觀的人生態(tài)度。在待人處事時,都要有一種豁達的態(tài)度和一個寬闊的胸懷。
《列子·仲尼篇》中有一則寓言故事,內(nèi)容是孔子和弟子顏回關于“樂天知命故無憂”還是“樂天知命有憂甚大”的對話:
仲尼閑居,子貢入侍,而有憂色。子貢不敢問,出告顏回。顏回援琴而歌。孔子聞之,果召回入,問曰:“若奚獨樂?”回曰:“夫子奚獨憂?”孔子曰:“先言爾志?!痹唬骸拔嵛袈勚蜃釉?/span>:‘樂天知命故不憂’,回所以樂也?!笨鬃鱼溉挥虚g曰:“有是言哉?汝之意失矣。此吾昔日之言爾,請以今言為正也。汝徒知樂天知命之無憂,未知樂天知命有憂之大也。今告若其實:修一身,任窮達,知去來之非我,亡變亂于心慮,爾之所謂樂天知命之無憂也。曩吾修《詩》、《書》,正《禮》、《樂》,將以治天下,遺來世;非但修一身,治魯國而已。而魯之君臣日失其序,仁義益衰,情性益薄。此道不行一國與當年,其如天下與來世矣?吾始知《詩》、《書》、《禮》、《樂》無救于治亂,而未知所以革之之方。此樂天知命者之所憂?!?/span>
若意譯成現(xiàn)代白話文則為:
孔子閑居,子貢進去陪侍他,看見他面帶愁容。子貢不敢問。出來告訴了顏回。顏回便取過琴,一邊彈,一邊唱起歌來。孔子聽見了,果然把顏回叫進屋去,問道:“你為什么一人快樂?”顏回說:“先生為什么獨自憂愁?”孔子說:“先說說你的意思?!鳖伝卮鸬?/span>:“我過去聽先生說:‘樂天知命所以不憂愁’,這就是我快樂的原因?!笨鬃悠嗳蛔兩^了一會兒,說:“有這樣的話嗎?你的理解太狹隘啦!這不過是我從前的說法罷了,讓我用現(xiàn)在的話來補正吧。你只知道樂天知命沒有憂愁的一方面,不知道另一方面。樂天知命還有著很大的憂愁呢?,F(xiàn)在我告訴你問題的實質(zhì):修養(yǎng)個人的身心,不管是困厄還是顯達,知道人生過去和未來的變遷不由自己決定,忘掉心中的一切紛擾,這就是你所謂的樂天知命就沒有憂愁。從前我修訂《詩》《書》,訂正《禮》《樂》,準備用它來治理天下,遺留后世;不僅僅是為了修養(yǎng)個人的身心,治理魯國一個國家而已。但魯國的君臣一天一天地破壞他們應有的等級秩序,仁義日益衰減,人情愈發(fā)淡薄。這種政治主張在我活著的時候都無法在一個國家施行,更何況施于天下和后世呢?于是,我才明白《詩》《書》《禮》《樂》無助于治理亂世,但又不知道改變它的方法。這就是樂天知命還會有憂慮的原因。盡管如此,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得到方法啦。如今的樂天知命,并非古人所說的樂與知。無樂無知,才是真樂真知;因此便能無所不樂,無所不知,無所不憂,無所不為。做到這一步,那么《詩》《書》《禮》《樂》,還有什么必要拋棄呢?為什么還要改變它呢?”顏回面北拱手施禮道:“我也懂得啦!”他出來告訴子貢。子貢茫然不解,回家深思七天,廢寢忘食,以至于骨瘦如柴。顏回又去向他重新說明,他才返回孔子門下,從此彈琴唱歌,誦讀詩書,終生不輟。
這個故事是可以看作對待天命的態(tài)度。顏回說“樂天知命而不憂”,孔子卻說:“樂天知命而憂”。顏回樂的是當下的自我超脫,孔子憂的是后世的萬代子孫。孔子雖達觀知命,但當時魯國禮樂崩壞,所以他知道,雖然自己修《詩》《書》訂《禮》《樂》并無益于救亂世于水火,所以使他產(chǎn)生了巨大的悲哀和憂慮。那種“樂天知命有憂之大”的凄傷,始終在心頭揮之不去。臨終之時的扼腕長息和最后的歌唱,何償不是孔子悲天憫人偉大情懷的其實寫照,也是造就孔子之所以成為圣人的基石。
孟子云:“莫之為而為者,天也;莫之致而至者,命也?!闭J為自然的變化都是有規(guī)律的,沒有什么能主宰支配它們。不過,掌握了這些規(guī)律,就能夠把握自己的命運。參透玄機,悟明此理者,也就認識到了天道規(guī)律,這樣才能與宇宙萬物融為一體,順勢而為,在物競天擇的世界當中,必須掌握適者生存的叢林法則。
花開就是生命的開始,花謝就是生命的結束。人的一生中可以看到多少個花開花謝呢?當我們看一次時間,時間就已經(jīng)悄悄溜走了一次。我不禁感嘆生命之短暫,因此世界上最珍愛的莫過于生命,人的一生與與浩瀚的歷史長河相比,真可謂白駒過隙。權勢是過目煙云,金錢乃身外之物??鬃淤濐伝亍耙缓勈常黄帮?,在陋巷,人不堪其憂,回也不改其樂?!睂幙汕遑氁簧?,亦不圖一時富貴,其安貧樂道的高尚品質(zhì),至今為人們所稱贊,可見顏回乃是一個真正的達觀知命者。
《易》云:“知周乎萬物而道濟天下,故不過?!奔丛趯嵺`中去探索宇宙萬物之規(guī)律,即《大學》中的“格物致知”,然后“道濟天下”,這樣就能夠應對社會人生的方方面面,并可以達到救人救世之目的。在你留意生命、珍惜生命的旅程中,你會發(fā)現(xiàn),當生命被生活推向極致時,往往會展現(xiàn)出一些從容之美,臨亂世而不驚,處方舟而不躁,喜迎陰晴圓缺,笑傲風霜雨雪,保持自然、人與社會的和諧統(tǒng)一。生命的意義在于付出,在于給予,而不是接受,也不是在于爭取。以平常之心,去看待生命,擁抱生活,生命才會更有意義。
“樂天知命”的前提條件應該是“明于天之道,而察于民之故?!保ā断缔o》語)人們通過認識和效法天道,從中汲取教益,引申出人事所遵循的原則?!肚坟栽疲骸疤煨薪。右宰詮姴幌??!薄独ぁ坟栽疲骸暗貏堇ぃ右院竦螺d物。”《屯》卦云:“云雷,屯,君子以經(jīng)綸?!薄睹伞坟栽疲骸吧较鲁鋈?,蒙,君子以果行育德?!薄洞笮蟆坟栽疲骸疤煸谏街?,大畜,君子以多識前言往行?!薄兑妗坟栽疲骸帮L雷,益,君子以見善則遷,有過則改。”等等。都強調(diào)了人對天道的效法,主張推天道以明人事。又如《系辭》所言:“天地設位,圣人成能?!逼洹俺赡堋本褪浅删吞斓鼗f物之功能。人為萬物之靈,在認識其客觀規(guī)律的前提下,“與天地合其德,與日月合其明,與四時合其序,與鬼神合其吉兇。先天而天弗違,后天而順天時”(《易·系辭》)發(fā)揮其主觀能動性,把握天人之間共同遵循的本質(zhì)規(guī)律,掌握陰陽變易法則,則可安身立命,樂在其中。
易和齋主人
尹鋒,1964年生,祖籍甘肅山丹,傳統(tǒng)文化的修習者與實踐者,師承國學大家費秉勛教授、俞長江教授?,F(xiàn)為:伏羲故里國學院院長,陜西青年電影制片廠文化顧問,歐洲中國傳統(tǒng)文化科學院院士,陜西省老子書道研究會副會長。曾先后為海航集團、法國JZ藥業(yè)、天宇毛紡、辰龍集團、華中集團、澳洋地產(chǎn)、亞美地產(chǎn)、辰紀地產(chǎn)、國力地產(chǎn)、騰達地產(chǎn)等企業(yè)進行策劃指導。出版《掌上奇門》《掌上乾坤一一解析奇門遁甲》《斗轉(zhuǎn)星移一一解開奇門遁甲之迷》《解析風水一一傳統(tǒng)堪輿文化的理論與實踐》(上、中、下)等,著述二百余萬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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