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年前的3月26日凌晨,一個瘦弱的青年在山海關(guān)臥軌自殺,那一天是他的25生日。20年后的今天,他的詩集悄悄地超過舒婷、顧城、汪國真、席慕容,在大小書店里長盛不衰;詩人們聚集在大學(xué)校園,對文學(xué)青年們講著關(guān)于他的故事;人們說他的死是一個詩歌時代的終結(jié);他的家鄉(xiāng),據(jù)說有了海子故居。
他本人,不知長眠在何處。
一個永遠25歲的詩人,已經(jīng)無可爭議地成為一個神話,但對于“被神話”的爭議也一直沒有停止過。很多人認同“偉大詩人說”,認同“詩歌時代終結(jié)”說,也有很多人反對這些,認為任何的神話都是一種異化與歪曲,都會對海子的詩歌造成遮蔽,都是對海子的褻瀆。我對海子是否應(yīng)該被神話興趣不大,我感興趣的是,海子是如何成為一個神話的?
自殺是詩人的勛章,海子非同尋常的死,以及他那傷感的愛情,都是神話一個人的漂亮元素,但是,最核心的推動力,當然是他處的那個時代。
那是一個白衣飄飄、以筆為旗、以夢為馬的時代,在一陣狂飆突進與思想狂歡之后,一切都安靜了,九十年代開始了。一個理想主義的年代,就像被誰按下了快門,匆匆閃到了一個世俗的、物欲的、現(xiàn)代的年代,中國開始了他遠離鄉(xiāng)土中國的進程,田園與村莊的衰敗正在到來。
海子,這個上天賜給人們的符號,正站在兩個時段的交叉點上。一個神秘的巧合是,他的詩歌永遠在歌唱故鄉(xiāng),田野、麥子、天空、村莊成了一個個音符,他詩歌里的神秘與憂傷,與農(nóng)業(yè)社會的氣質(zhì)融為一體。這樣一個詩人,在那樣一個時代的節(jié)骨眼上拋棄生命,于是,他無可避免地成為80年代詩歌熱潮與浪漫主義的標志。人們通過懷念海子,通過海子的詩,來表達對一個已逝年代的留戀,以及對一個正在衰亡之旅的農(nóng)業(yè)文明的憑吊。
古往今來的人物,幾個能有這樣的機遇?清末的梁巨川、王國維,以死亡完成了對一個文明的送別,他們被寫進了思想史。其實,海子和他們的命運是一樣的,他們都在歷史的路口,親手給自己埋下了墓碑,他們成了時代的路標。
如此看來,海子的被“過度闡釋”,被成為神話,實在是一個自然的過程。而緊隨他遽然去世的駱一禾,在小島上自我毀滅的顧城,都沒得到這樣的地位,也就很容易理解了。
有些詩人對海子的“面朝大海,春暖花開”成為樓盤廣告而憤怒,其實沒有必要。成為一個象征,必然要被符號化,被世俗化,被庸俗化。當商人像小攤販賣格瓦拉一樣賣起了“面朝大海”,正意味著海子已正式進入了文化史。
在歷史的長河里,又有多少人有機會留下一兩個符號,來供后人解讀呢?
文章來源: 中國藝術(shù)批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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