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風(fēng)/文
李白這人日常自比管仲、謝安、諸葛亮,甚至大鵬鳥,一輩子都覺得自己懷才不遇。唐玄宗讓他當(dāng)個翰林供奉,在宮廷里寫寫詩,而李白自期是要當(dāng)宰相,治國平天下。
如果說太平歲月里不容易出人頭地,那安史之亂的確給了很多人機會,高適就是其中之一。高適生于公元700年左右,他749年到封丘當(dāng)縣尉時,已經(jīng)差不多50歲了。后來高適投入名將哥舒翰軍中,成為一名幕僚。756年,哥舒翰兵敗被俘,投降安祿山,高適僥幸逃脫,追上了唐玄宗。不久,太子李亨在靈武自行即位,遙尊唐玄宗為太上皇。唐玄宗不甘心就這樣被李亨奪權(quán),于是給其他幾個兒子下詔,名義上讓他們到各地主持軍政,協(xié)助平叛,實際是要以此來分唐肅宗的權(quán)。這個時候,高適剛剛在成都獲得唐玄宗賞識,被任命為諫議大夫,但他沒有附和唐玄宗,而是公然上書反對,指出諸王分鎮(zhèn)各處可能引發(fā)地方割據(jù),以及皇子間的殘殺,等于站在了唐肅宗一方。我們再看高適的老朋友李白在干什么——安史之亂爆發(fā)后,他沒有追隨唐玄宗入蜀,選擇到廬山隱居。而永王李璘奉唐玄宗詔令從江陵出兵后,李白立刻聞風(fēng)而動,想要跟著永王建功立業(yè)。在《永王東巡歌十一首》里,李白意氣風(fēng)發(fā),大唱什么“但用東山謝安石,為君談笑靜胡沙”。在大唐政壇,最重要的問題無過于站隊。當(dāng)時唐玄宗寵信的安祿山造反,洛陽、長安兩京失陷,又經(jīng)過馬嵬驛之變的打擊,太上皇的威信可以說是喪失殆盡。再看唐肅宗,新皇帝給朝廷上下帶去一個復(fù)興希望,加上他的即位也得到玄宗追認(rèn),大唐易主已是既定事實。高適站新皇帝,當(dāng)上淮南節(jié)度使,南下統(tǒng)兵平叛;李白則走向新皇帝的對立面,變身叛軍幕僚。接下來,永王成為唐玄宗、唐肅宗父子爭權(quán)的犧牲品,李白也只好做了永王的犧牲品。永王和李白正是一種人,身為政治小白,偏偏要去搶梟雄劇本。唐玄宗知道永王不是要造反,唐肅宗也知道永王奉的是太上皇詔令,但這都不重要了,唐玄宗要自保,要維持表面上的父慈子孝;唐肅宗要殺一儆百,構(gòu)建自己的統(tǒng)治威信,那永王就只能是叛亂者。李白原意是追隨永王平定叛亂,結(jié)果到頭來自己成了叛亂分子。李白不得不拼命洗白自己,說“空名適自誤,迫脅上樓船”——不是我要追隨永王,是永王強迫我到他軍中的。這時說什么都沒用了,即便老友高適身居高位,一樣愛莫能助,無法幫李白脫罪。有人說,郭子儀不是出手相助了嗎?那只是一個以訛傳訛的美麗故事,教導(dǎo)世人善有善報罷了。最讓人遺憾的是,李白至死都沒有找到造成自己晚年悲劇的原因,那就是他錯誤的自我認(rèn)知。當(dāng)一個大詩人本來很好了,卻一定要去做力所不及、能力之外的管仲、謝安。唐玄宗讓李白做御用文人,恰恰說明他懂得量才任用,要是真讓李白當(dāng)了宰相,沒準(zhǔn)兒安史之亂倒要早爆發(fā)幾年。李白缺乏高適那樣的政治眼光和處事能力,可又對遠大理想念念不忘,注定是要含恨而終。楊津濤,筆名啟風(fēng)、隋風(fēng)等,歷史專欄作者、書評人、古錢幣愛好者,曾任職于《國家人文歷史》雜志、騰訊網(wǎng)歷史頻道,文章散見于《財新周刊》《新周刊》《鳳凰周刊》《中國國家地理》《南方周末》《南方都市報》《新京報》等刊物。另編有《抗戰(zhàn)記憶》,與人合著《短史記》《顯微鏡下的古人生活》等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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