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二姐后來和我大一起到寶雞修水利,她的優(yōu)秀被領導看中,就安排她到三原縣一個大國營企業(yè)去當工人,她的勤勞和良好的品德得到了回報。
文:石崗
誦讀:梁軒誠
我大在寶雞峽水利工地上是出了風頭的。那一年大冬天,工地上需要石頭,就要到渭河里去撈,天寒水冷,誰也不敢下河,我大就一脫褲子下河了,那一年他已經快60歲了,一個花甲老人,竟然不顧三九寒冬,下河摸石頭,這是一種什么精神?于是,他的英雄事跡在工地的高音喇叭上天天播,他那一年如果不是60歲了,肯能也會被安排到工廠當工人了。
二十一
我的大姐和二姐都相繼長大參加工作了,我大和我媽就商量給她們找婆家,我大托了會說媒的段三給我大姐介紹了黃埔村在外上大學的細高個子宗貴,我媽則給我二姐物色了我們村上在石油儀器廠工作的英俊小伙鐵貓。他們的婚事,一說就成了。
我大姐出嫁的時候儀式很傳統(tǒng)古老,我姐夫家里的人套了一輛馬車,馬車上搭起了蘆席棚子,我大姐就坐在棚子里,很是神秘地被接走了,我是押車娃坐在車轅上送行,后面跟著我三舅趕著的一輛牛車,拉著陪嫁的陪紡。我們出發(fā)的時候,我看見我大站在門口,久久地望著他心愛的大女兒出嫁。那是1970年,我8歲了。
我二姐出嫁的儀式卻很新潮簡樸,我們家和我姐夫家就住在一條街上,相隔不過百米,我姐夫就騎自行車接我二姐走了,我依然是押車娃,坐在自行車的橫梁上,我大那天給他二女兒的陪嫁是干農活的?頭和鐵锨。他們的婚禮是開會,學習毛主席語錄。那是1972年,我10歲了。
二十二
我大是最兼具多重性格的人,他干起活來,不聲不響,一心一意,但是平時卻好詼諧打趣。
我大好給別人取各種奇怪的綽號。我妗子身材低矮,他叫人家“洋芋蛋”,我表哥小時好哭,而且聲如鳥鳴,我大就叫他“野娃鵓鴿”。村上章三有兩個兒子,他給人家排序“章三、章四、章五”。九娃個低身矮,我大叫人家“日本人”。村中老馬的兒子,他一概稱為“馬下的騾子”。而且,經我大取的綽號能夠迅速流傳,有的至今還在使用。
我大干起活來那是一絲不茍的。他是手藝精湛的匠人,他能把一張大牛皮,一刀割成一根牛皮筋。割皮的時候,他先把牛皮鋪開,端詳半天,然后在牛皮邊沿上找一個地方下刀,那刀就在他手中開始滑動,順著牛皮邊沿不斷旋轉,一根規(guī)則整齊的牛皮筋就從他的刀子下流淌出來了。割皮的時候要躲過牛皮上的傷疤,否則,那牛皮筋就斷了。他割的牛皮筋細長如絲,綿綿不絕。
每過一段時間,我大都要把牛皮筋再合成牛皮繩。合繩是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需要幾個人互相協(xié)作。我大每次要合繩了,就把他的合繩托子擺出來,一頭一個,并用大石頭鎮(zhèn)住。那托子上有三個生鐵打制的彎鉤,我大就把牛筋一根根掛在彎鉤上,我媽和我二姐一人坐一頭,我大在中間大聲指揮,他一發(fā)號令,我媽和我二姐就開始搖動那些彎鉤,幾根牛皮筋就往一起合。我大做事,氣勢造得很大,他喊停就必須停住,他喊開始必須馬上開始搖。那氣氛猶如打仗般緊張。
繩子合好了,就做成馬鞭,或者拉車的大繩,那時候,隊上不允許上街賣,但是有許多外鄉(xiāng)人知道我大的繩子好,就來家里買。
二十三
我大生性活潑,人又善良風趣,所以,我們隊上的年輕人都喜歡他。那時候,我大買了一輛自行車,日本生茂牌子,那可能是日本人侵略中國時帶來的,不知道多少個漢奸騎過,就被我大買回來了。我大騎在生茂自行車上,穿一件白綢衫子,從我們門前的大坡上一路向北駛去,那衣擺飄蕩,非常威風,常常看得村上的人眼睛都直直的。
村上年輕人誰要訂媳婦,需要一輛車子去扎勢,就都跑來借,我大就很痛快地借給人家,所以,村里的年輕人都很歡喜,也就不忌諱我大給人家取綽號,并常常罵人家他媽了。
二十四
1974年,是我大生命中又一個重要的年份,他的孫子輩出生了,那一年,我大姐生了一個兒子,二姐生了一個姑娘。我大的外孫和外孫女在同一年出生了。那一年,我大57歲。
我大姐在我姐夫家生下了我大的外孫。滿月那天,我大早早準備好架子車,催著我和我媽去接我大姐和他的外孫子回來。我姐夫家還請了酒席,我們吃完酒席,我大姐包得像粽子一樣坐在架子車上,我媽抱著包得嚴嚴實實的外孫子走在后面,我拉著架子車,一路順著黃土小道,很認真地走。回到家里,我們把我大姐送到炕上,我和我大才急切地打開襁褓,看著里面包著的,是一個皺著八字眉,搐著苦瓜臉的粉白小子,這粉白小子以后叫張松,是我大的大外孫,我的外甥。
我的大外甥女是在我二姐工作的三原出生,她是過了百天才回到家的。我大外甥女長得太漂亮了,大大的眼睛,長長的睫毛,就是臉定得平平的,不哭也不笑,沒有表情,于是,我就把她當布娃娃玩,抱著到處跑,結果,悲劇來了,布娃娃一會兒就尿我一身,從脖子直接灌下去了。那一年,我12歲。
作者介紹:
石崗,陜西醴泉人,畢業(yè)于陜西師范大學中文系,當代著名學者、作家,西京學院石崗國學院院長。石崗長期致力于國學研究、文化普及和文學創(chuàng)作。主要著作有:《中華大國學經典文庫》《群書治要考譯》《國學治要譯注》《講給兒童的歷史名人故事》等,有文集《大記》《玉成》行世。石崗是當代頗有才華的學者和作家,他出任策劃的《中華大國學經典文庫》被列為國家文化創(chuàng)意基金項目出版,他出任執(zhí)行主編的《群書治要考譯》,成為國家領導人案頭讀物和治國資政重要參考。他創(chuàng)作的散文《大記》《閑說畢福劍》《陳忠實的恐慌》《娘的被子》《張賢亮的禁欲與縱欲》等成為當代經典散文被廣泛傳閱。歌詞《大秦川》,長詩《黃河紀文》以及《餃子賦》《醴泉東黃魁星閣記》《四闊銘》《天賜良玉賦》《麥子賦》等作品,都產生了巨大影響。
影視作品有《我心飛翔》《神秘的中國西部》《縱橫禮泉》《黃河紀文》《大秦川》等。
誦讀者簡介:梁劍,字軒誠,陜西三原縣人。知名策劃人、資深媒體人,西京學院至誠書院客座教授,陜西石崗書院院長,石崗國學院執(zhí)行院長。2015年,創(chuàng)辦原創(chuàng)文藝平臺《美麗的原創(chuàng)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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