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空”三“黃鶴”
——讀崔顥《黃鶴樓》
劉向軍
昔人已乘黃鶴去，此地空余黃鶴樓。
黃鶴一去不復(fù)返，白云千載空悠悠。
晴川歷歷漢陽樹，芳草萋萋鸚鵡洲。
日暮鄉(xiāng)關(guān)何處是？煙波江上使人愁。
格律詩短小而又要表達(dá)不盡之意，因此總要避免用字重復(fù)，然而崔顥的《黃鶴樓》并非如此。
“晴川歷歷漢陽樹，芳草萋萋鸚鵡洲。”這兩句中的“歷歷”和“萋萋”自不必說，一是為了對偶的需要，一是為了表意的需要，雖用疊字尚屬常規(guī)。
前兩聯(lián)就要奇特得多?！翱铡弊殖霈F(xiàn)了兩次，“黃鶴”出現(xiàn)了三次。使用同一個字詞，這是寫詩中的大忌，但是崔顥顯然不以為意。其實也不能說崔顥不以為意，他其實很在意。他是刻意為之，不如此還不足以達(dá)其心意。人在黃鶴樓，登黃鶴，說黃鶴，思黃鶴，寫黃鶴，于是，詩人三次寫到“黃鶴”，自然有了回環(huán)往復(fù)、一唱三嘆之妙。但詩人的真正用意卻在那一個“空”字上，這個“空”字才是全詩的詩眼，有了此處的兩個“空”字，才有了結(jié)尾那重重的一個“愁”字。樓空、人空、黃鶴空、心也空，人生本自虛空，對此，才情超卓如崔顥自然別有一番刻骨的感受在心頭。
其實這首詩有前兩聯(lián)已經(jīng)足矣，但是崔顥還是忍不住看了看黃鶴樓四周——漢陽平川上的樹木和鸚鵡洲上的芳草，他看到的不是人煙阜盛的市井生活，他看到的是物是人非的自然之景。于是他忍不住說：我想家了，我要回家。于是他感嘆：家在何處？路在何方？——這是一個精神上找不到合適歸宿的詩人的憂愁。
我相信崔顥這類天才最終一定也是駕著仙鶴隨昔日的仙人而去了，他把又一個“空”留給了黃鶴樓。
2023.10.26
聯(lián)系客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