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水村的伍娃子是個孤兒，從小吃百家飯長大，成年后，生產(chǎn)隊把隊里唯一一頭黑牛交他喂養(yǎng)。隊長吩咐他，要像愛護自己的眼睛一樣愛護它，他可是全生產(chǎn)隊的一個寶。
那時，伍娃子雖然不知道黑牛是什么寶，他只知道黑牛除了耕田，還有牛肉可以吃，牛糞可以當肥料用。他實在沒看出來黑牛身上的價值。不過，既然隊長說了，他決定把它當成一個寶，寧虧自己也不虧黑牛。
每天，伍娃子天沒亮的時候，便牽上黑牛去山上吃剛出芽的露水青草，吃露水青草長膘。黑牛在坡上吃草，他在一邊吹長笛，黑牛聽見笛音，有時會轉過頭看看他。他和黑牛日子雖然過得平淡，但在黑水村倒也逍遙自在。每天夕陽下山的時候，伍娃子才牽著黑牛慢慢回家。
三個月后，隊長過來看伍娃子，他見牛圈中的黑牛長得膘肥體壯，對伍娃子很滿意，說他工作做得好，到了年底要給他多記工分，多分糧食。
伍娃子聽了隊長的話很高興，他對黑牛更加友好。他除了在牛圈中給黑牛添夜飼料，他還會給黑牛說說心里話。每到高興之處，黑牛會對他哞叫一聲，算是回報。
天還沒亮，伍娃子又牽上黑牛出門了。
田坎上，扛著農(nóng)具出門的社員看見他，問他：“伍娃，你起來好早，又上山喂牛啦？”“這牛長得真壯，多虧了伍娃?！薄拔橥奘莻€好后生，將來一定會娶個好媳婦?！?/p>
伍娃子邊走邊答應，心里像灌了蜜似的，臉上帶著美滋滋的笑。
太陽出來的時候，黑牛上山吃草去了，伍娃子取出長笛，坐在巖石上，迎著朝陽又開始吹曲。幾曲過后，伍娃子轉身，發(fā)現(xiàn)黑牛不見了。他喚了幾聲，黑牛并沒有回應他。他趕緊上山去找。
他把大山找遍了，都沒發(fā)現(xiàn)黑牛，快到晌午的時候，他才在后山的一塊巖石下發(fā)現(xiàn)黑牛。不過，它臥倒在地，前腿摔折了。黑牛看見他，哞哞痛苦地叫了幾聲。完了，完了！伍娃子看見這一幕，全身都涼透了。怎么辦，怎么辦，怎么向隊長交差？這可是全生產(chǎn)隊的希望啊，沒了牛，社員們還怎么看他？
實在沒有辦法，伍娃子只好跑回去，找到隊長，報告了黑牛情況。隊長大吃一驚，趕緊叫來隊里的幾個壯漢，還有獸醫(yī)，向山上奔去。
獸醫(yī)檢查了黑牛的前后腿，搖搖頭對隊長說：“黑牛站不起來了，這前腿廢了，做不了農(nóng)活?？斓侥甑?，還是殺了吧，每家還能分點肉吃。”
隊長氣不打一處來，他說：“這怎么可能，翻過新年，春耕正是需要黑牛出力的時候，你說不行就不行，那我們全隊的口糧咋辦？沒有黑牛，難道讓全隊人餓肚子？”
隊長讓獸醫(yī)再想想辦法，獸醫(yī)想了很多辦法，仍是回天無力。到了傍晚，隊長只好作出殺牛的決定。
黑牛弄不下山，隊長責怪了幾句伍娃子，但仍安排他晚上看管好牛，他說第二天他會找屠夫上來殺牛。
隊長和獸醫(yī)走后，那一夜過得十分漫長，時間像停止一樣。伍娃子心頭涌過莫名的悲傷和凄涼。他在心里懺悔說，對不起隊長，對不起全體社員，更對不起黑牛。要是他看管好黑牛，這一切都不會發(fā)生了。
突然爬在地上的黑牛哞哞叫了兩聲，伍娃子回頭一看，火光中他看見黑牛淌下眼淚。它一定是知道自己死期已至，心中也是充滿了無限悲傷吧。
黑牛又哞哞叫了幾聲，后來越叫越長，它轉過頭想拖著傷腿挪到伍娃子面前。伍娃子看見黑牛眼中含滿淚水。
黑牛的叫聲十分凄慘，夾雜著一絲哀鳴。伍娃子明白了，黑牛不想死，黑牛是在求他，救它的命。伍娃子抱著黑牛的頭也忍不住哭了。
第二天，隊長和屠夫上來后，伍娃子拼命護著黑牛，不讓屠夫近黑牛的身。他同時求隊長不要殺黑牛。
隊長對伍娃子的瘋狂舉動，有些吃驚。他問伍娃子這是干什么，不殺牛，留著有何用？
伍娃子說：“有用的，有用的，我昨晚試了黑牛的腿，能治好，我能治好它。”伍娃子明知這是一個謊言，但為了救牛，他豁出去了。
隊長被伍娃子的執(zhí)著打動，他見牛流著淚也有不想死的意思，他只好退了一步說：“伍娃，給你一個月時間，如果你治好了黑牛的腿，這牛還歸你管。如果治不好，一月后，隊上還是要殺牛。”
伍娃子流著眼淚，點頭答應。
在伍娃子的精心調理下，一月后，黑牛終于能站起來了，在草地上能慢慢走路。
有一天，黑牛哞哞叫著，用頭頂著伍娃子，像要帶他去一個地方。
伍娃子跟上黑牛，來到后山的一片樹林。樹林里有一個牛窩，突然從牛窩里跳出一頭小牛犢。小牛犢看見黑牛，哞哞叫著，奔過來依偎在黑牛身邊撒歡。
這荒山野嶺，哪來的小牛？小牛犢的出現(xiàn)，讓伍娃子大驚。
黑牛和小牛犢親熱了一陣。伍娃子看見小牛犢身上有巖石擦傷，他猜測，黑牛也許是為救小牛犢，從巖石上摔下去而摔斷的腿?？蛇@小牛犢是哪來的呢？沒人告訴他，當然黑牛也不會說話。最后，伍娃子把黑牛和小牛犢牽回了家。
隊長知道伍娃子在山上撿了一頭小牛，來看過之后，很高興，決定給伍娃子加工分。同時，讓伍娃子養(yǎng)這頭小牛。隊長臨走，特意向前來觀看的社員們說，隊里有了兩頭牛，來年的春耕有保障了，大家的口糧沒問題。
過了新年，進入春耕，黑牛在犁完最后一塊田后，病倒了。獸醫(yī)趕來急救，他看了一眼黑牛的前腿后，對隊長說：“這牛真的沒救了，舊傷復發(fā)，已感染到肺部，時間不多了?！?/p>
果然，沒過多久，黑牛死了。
隊長沒有殺這頭黑牛，而是等它斷氣后，由全體社員抬上山，把它埋在山崗上。牛頭向著黑水村。
至于那頭小牛，有人說是黑牛的后代，有人說是野外雜交的牛，也有人說是上天派來的接班牛。眾說紛紜，誰也說不清?？傊?，它后來真的成了黑牛的接班牛。
（故事完，圖文無關。曾明偉/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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