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訪專家：深圳市第三人民醫(yī)院神經(jīng)內(nèi)科、全科醫(yī)學科主任醫(yī)師孫德錦
本報記者施婕
皮膚小傷口，要不了幾天就會愈合；指甲斷裂了，不久后就會長出新的；甚至有些骨裂，經(jīng)過自行修復也能接好……人體擁有神奇的“自愈”能力，一些器官可以持續(xù)不斷地“更新再生”，但也有些重要器官“修復無能”，比如心臟和大腦。本期，《生命時報》特邀深圳市第三人民醫(yī)院（南方科技大學第二附屬醫(yī)院）神經(jīng)內(nèi)科、全科醫(yī)學科主任醫(yī)師孫德錦，深入解讀人體的修復功能。
器官修復能力天差地別
壁虎斷尾求生的技能家喻戶曉，海星可以通過重新排列細胞實現(xiàn)自我修復。這些動物的修復能力何其強大，人類似乎難以望其項背。在漫長的進化中，人類的修復能力不斷退化，這可能是因為，人的一生中，缺胳膊斷腿的幾率低之又低，肢體“再生”能力反而顯得多余。當然，人體也有所保留，那些容易受損的器官，進化出了強大的修復功能。孫德錦基于人體組織細胞學特點，將器官組織的再生能力分為“可再生型”和“不可再生型”兩大組別，幾乎各個器官都能依此對號入座。
“可再生組是個大家庭，皮膚、小血管、紅細胞、白細胞、骨骼、骨髓、軟骨、肌肉細胞等再生能力都很強大?！睂O德錦舉例說，為保證供血，阻塞血管周圍的小血管會變粗、變長，甚至長出新生血管?！皟和钦鄢１环Q為青枝骨折，一般無需特別處理，骨折的地方就能通過自愈能力，接好如初?！?/p>
事實上，人體每天都在進行著修復和更新，在這方面，肝臟和小腸屬于“超強能力者”。對于很多喝酒的人來說，只要一個星期滴酒不沾，肝臟功能就能得到很好的恢復。有研究表明，肝臟被切除75%后，只需4個月就能恢復原狀。腸道細胞是人體更新速度最快的細胞，平均一兩天就會更新一次。
嚴格來說，肺、腎等器官不可再生，然而其強大的代償能力可保證在器官受損的情況下繼續(xù)工作。部分腎單位受損時，“閑暇”的腎單位便會迅速頂替上崗，并出現(xiàn)代償性肥大，保證腎臟的排尿功能。肺臟也是如此，如果因疾病損傷或喪失一部分肺組織，剩余肺組織會通過擴張健康的肺泡腔來增加呼吸面積，加強氣體交換，維持呼吸功能。
不可再生組中有很多“成員”，其中心臟和大腦尤為重要，從它們被比喻為人體的“發(fā)動機”和“指揮官”就可見一斑。發(fā)生心肌梗死，倘若救治及時，或許性命暫時無虞，但壞死的心肌細胞會形成纖維結締組織，有過強的韌性，無法收縮，嚴重影響心臟功能。大腦神經(jīng)元細胞一旦發(fā)育完成，無論是否受損，都不會增殖。一個人約有120億個腦神經(jīng)元細胞，死一個就少一個，直至消亡殆盡。
心腦損傷難以逆轉
不久前，54歲的導演萬瑪才旦突發(fā)心臟病去世，其好友稱他去世11天前參加活動時還神采奕奕。猝死是人類最嚴重的疾病之一，其中心源性猝死占80%。心血管內(nèi)科有句話：“時間就是心肌，時間就是生命?！蓖话l(fā)急性心肌梗死時，若冠狀動脈（心肌細胞的“營養(yǎng)通道”）閉塞20分鐘以上，缺血的心肌細胞就開始出現(xiàn)不可逆轉的壞死。除了缺血性病變，病原體感染、免疫系統(tǒng)疾病、藥物損傷等因素都能引起心肌受損。當壞死的心肌越來越多，心臟缺血、缺氧，或心肌變性、纖維化、壞死等一系列心臟疾病就會隨之而來。孫德錦說：“我們常把心臟比作終年無休的水泵，它每天完成近2000次血液循環(huán)。如果水泵出了問題，會禍及全身。在心肌長期受損的情況下，心功能逐漸衰竭，整個過程常伴隨心慌心悸、下肢浮腫、全身無力、活動能力下降、呼吸困難等，嚴重時會引起休克，甚至威脅生命?！?/p>
同樣，因為不可再生，大腦極其脆弱。醫(yī)生們常說“頭一碰，一切都將不同”，意思就是中風、外來沖撞等引起的腦損傷會帶來極大影響。孫德錦舉例說：“時間就是大腦。由于神經(jīng)元不能完全修復再生，急性腦中風后，如果得不到及時有效的救治，病人常常留下后遺癥，比如喪失語言、行走等功能?！奔词箾]有重大腦部疾病，在自然衰老過程中，大腦退行性變化也會導致神經(jīng)元數(shù)量減少，可引發(fā)老年癡呆癥等。
隨著科研的進步，轉機總是不斷出現(xiàn)。近日，美國杜克大學找到了逆轉死亡心肌細胞的方法，給心臟病患者帶來了“重生”的希望。研究人員發(fā)現(xiàn)，在心臟中有一種成纖維細胞，它們是心肌細胞纖維化的催化劑，其變化機制難以改變，但是青少年心臟中的成纖維細胞卻不同，通過干擾，它們可擁有再生為心肌細胞的能力。正因如此，研究人員利用蛋白阻斷劑，成功“騙過了”成年人的成纖維細胞，讓它們誤認為自己還很年輕，使纖維細胞逆轉為健康的心肌細胞成為可能。
不過，這一喜訊目前只處于研究階段，不知何時才能真正運用到臨床。更何況，有些器官組織修復能力再強大，也經(jīng)不起使勁作”。比如肝臟，當肝細胞的損壞程度到了極限，可引起肝臟代謝、解毒功能全面衰退，歷經(jīng)慢性炎癥、脂肪變性、纖維化等，部分肝硬化患者功能失代償，會出現(xiàn)貧血、腹水、下肢水腫等，最終可能發(fā)展成肝癌。肺部疾病進一步惡化，會進入呼吸功能失代償期，表現(xiàn)為呼吸困難、心動過速、皮膚和黏膜呈青紫色，甚至昏迷，嚴重時會危及生命。如果腎臟功能持續(xù)受損、腎單位壞死太多，患者最終會進入終末期，即我們常說的尿毒癥。
好習慣維護修復力
成年人骨折往往需要用夾板或石膏固定，傷筋動骨總要恢復個一百來天，老年人骨折就更麻煩了，為何兒童骨折不用處理，就能自愈？這種讓成年人羨慕的修復能力，與兒童骨骼中豐富的有機物，以及較厚的骨外膜有關。不僅是骨骼，任何器官的修復能力都與年齡息息相關，總的來說，越年輕，細胞的修復能力越強。
在同一年齡階段，那些修復能力強的人，常常被歸功于強大的基因，而基因的背后，則是營養(yǎng)狀態(tài)、生活方式、疾病情況的綜合影響。孫德錦表示：“首先，臟器細胞需要營養(yǎng)物質的滋養(yǎng)，營養(yǎng)狀態(tài)好，細胞增殖快，有助于增強修復能力。飲食是把雙刃劍，科學膳食，保障各器官營養(yǎng)，必然能提升修復力；反之，無論是營養(yǎng)不良，還是營養(yǎng)過剩，都會給腸胃肝腎等器官帶來不良影響，累及全身，降低細胞修復力。其次，遵循健康生活方式的人，往往更健康有活力，這種活力同樣體現(xiàn)在細胞的修復能力上。最后，隨著病情加重，機體的修復力通常會變得遲滯，但也存在某些疾病導致器官功能亢進的情況，比如脾亢。不過，這種高代謝狀態(tài)往往會對身體造成不利影響，不屬于有益的修復力。總而言之，堅持健康的生活方式，科學膳食、起居有度、適當運動、保持愉悅的心情，是增強修復能力的有效方法。此外，還要了解器官組織的功能和運行機制，合理使用，不可過度透支?！?/p>
對于不可再生器官，除了做好日常保健，還要時刻警惕受損的病兆?！鞍l(fā)現(xiàn)預警，緊急就醫(yī)是唯一有效做法?！睂O德錦強調。就心臟而言，左側心前區(qū)發(fā)生壓榨性疼痛3~5分鐘，休息時減輕，可能是心絞痛；疼痛持續(xù)超過10分鐘，休息時不緩解，需警惕心肌梗死，必須立即就醫(yī)。就腦中風來說，需謹記“FAST（快速）原則”，F(xiàn)即face（臉），指突然出現(xiàn)臉歪、嘴歪、兩側不對稱；A即arm（胳膊），表示一側胳膊無力下垂；S即speech（說話），指突然說話不流利；T是time（時間），指發(fā)生以上情況時要警惕腦中風，應抓緊時間撥打120急救電話。突發(fā)心腦疾病時，爭分奪秒救援是降低致殘率和致死率的有力武器。此外，人人都應掌握相關急救知識，為生命爭取更多時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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