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家族民間傳說。流傳在湖北省鄂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彭公爵主是古代土家族的一個王,人稱土王,相傳他非常聰明能干。最初,他非常輕松地從六個哥哥手中爭來當(dāng)家權(quán)。為了擴大自己的地盤,他計殺兵力強大的吳王,成了這一帶的土王。彭公爵主稱王后客王不服,帶兵前來攻打,土王為了使自己的百姓不受戰(zhàn)亂之苦,他不動刀槍,靠自己的智慧戰(zhàn)勝客王,并立銅柱為界。見《女兒寨傳說》。
湘鄂川(渝)黔邊界始祖神話初探
來源:考試吧(Exam8.com) 2009-1-20 14:22:00 【考試吧:中國教育培訓(xùn)第一門戶】 論文大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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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緣于“湖南人來自天下”,且古代華夷演變甚多,因而,湖湘大地及湘鄂川(渝)黔邊界始祖神話(傳說)類別繁,族系茂,數(shù)量多,既全面且有的連貫。從類別看,始祖神話中的人類始祖、圖騰始祖、人文始祖、部族始祖、地域始祖、遷徙始祖、姓氏始祖七類,在該地區(qū)皆有長期口頭傳承。此種類別繁、族系茂、數(shù)量多、相互關(guān)聯(lián)而自成體系的始祖神話,為國內(nèi)其他地區(qū)所罕見。
[關(guān)鍵詞]湘鄂川(渝)黔邊界;始祖神話;類屬繁茂;自成體系
一 始祖類別
從原始文化史及民族學(xué)的史料來看,人類最初崇拜的祖先,是各民族(氏族,部族,下同)的始母。聞一多在《高唐神女傳說之分析》一文曾經(jīng)指出,高唐神話與涂山、簡狄傳說(神話、傳說在這里為近義詞,可通用)甚為相似,它們共同揭示出一個史實,即:好些民族最早的祖先皆為女性,系各該民族之先妣兼高神。這是緣于人類進(jìn)入新石器時代對偶婚出現(xiàn)以后,相對穩(wěn)定的定居生活及血緣關(guān)系,從而產(chǎn)生了對祖先靈魂的崇拜與奉祀。由于當(dāng)時尚處只知有母不識其父的母系氏族社會,故而人們認(rèn)為子子孫孫皆從最早的祖母那里來的,始母自然而然地成為最有權(quán)威、最有凝聚力的人并被神化。所以,夏之始母涂山氏,殷之始母簡狄,周人始母姜螈,楚人始母女祿,皆為先妣兼謀神。湘、鄂、川(渝)、黔世界的女媧(漢族、苗族及中華民族始母)、辛女(瑤族)、薩瑪(侗族)、“毛古斯”(女,土家)等,亦然。
自然,隨著生產(chǎn)力的發(fā)展,社會的變化,各民族的始祖也從女神變到了男神(俗稱“圣公”或“圣王”)。炎帝、黃帝、堯、舜、禹、湯,以及伏羲、盤瓠、蚩尤、祝融、“八部大王”、“廩君、“彭公爵主”、“飛山令公”等,莫不如此。因此,人類及眾多民族的始祖,遠(yuǎn)非一種。沿著歷史發(fā)展的長河進(jìn)行考察,就會發(fā)現(xiàn)湘鄂渝(川)黔邊界始祖類別,大致有以下七種:
(一)人類始祖
此種人類始祖,一是前面說到的始母神,另一則是對偶神。在神話中,最初的“始母”,為“自足的母親”,也就是毋需男性及婚配就可進(jìn)行神秘奇胲的人之生命的創(chuàng)造。女媧摶土造人,簡狄吞玄鳥卵而生商,姜嫄踩了神的遺跡“感而生子”,沙壹(“哀牢夷”女人)觸沉木而有身孕,都是很典型的單性母親產(chǎn)子的神話故事。這當(dāng)然是荒古、遠(yuǎn)古之時只知有母、不知有父的母權(quán)制時代的折光反映。而對偶神的始祖則進(jìn)了一步,人們不僅知道生育自己的母親,也獲悉撫養(yǎng)自己的父親,這已是從母權(quán)制過渡到父權(quán)制的時代。伏羲與女媧,便是典型的一對對偶始祖神。聞一多根據(jù)大量的口承文化、典籍資料及文物考古(如東漢武梁祠石室畫像之二,重慶沙坪壩石棺前額畫像等),指出“伏羲”“女媧”皆出自“葫蘆”(伏羲、女媧均為葫蘆瓢,只有陰陽二性之別);并稱他倆是“兄妹配偶型的洪水遺民再造人類的故事”中的男女主人公。由伏羲、女媧衍化次及與之相類似的對偶始祖神,在湘鄂川(渝)黔邊界還有盤瓠與辛女,姜郎與姜妹,雍尼與補所,等等。
(二)圖騰始祖
在氏族(或部族)社會,每一個氏族、部族都有自己的族徽,作為區(qū)別于其他氏族或部族之標(biāo)志;同時,亦作為本氏族或部族所宗奉的圖騰。因而,人類始祖及部族始祖、姓氏始祖,如果主要是從血緣的角度說的話,那么,人文始祖、地域始祖、移民始祖,則既有血緣關(guān)系,更有人文關(guān)系(以文化為主)。關(guān)于后者,下面將分別談到。這里,仍說與血緣關(guān)聯(lián)的圖騰始祖。
圖騰始祖,源于圖騰崇拜。普列漢諾夫曾經(jīng)說過:“圖騰崇拜的特點就是相信人們某一血緣體和動物的某一種類型之間存在著血緣關(guān)系。”其實,初民所相信的人與某物之間的血緣關(guān)系并不只是動物,也還有植物和無生物。所以,原始人們分別奉為本氏族或部族的圖騰的,當(dāng)以自然物作為概括才比較全面。初民之所以要奉祀某種自然物為圖騰,主要基于兩方面的原因:一是在生產(chǎn)及生活上緣于種種原因而依賴于某種自然物,或者曾經(jīng)獲得過它的庇護;另一方面則是思想觀念上需要借助于某種自然物的影響,來肯定及強化本氏族或部族的血緣關(guān)系。與之相適應(yīng)的,圖騰崇拜、圖騰始祖和圖騰神話傳說,也就應(yīng)運而生,不脛而走。
前面已經(jīng)涉及,伏羲、女媧皆源自葫蘆。葫蘆(“匏瓠”,“包戲”)的發(fā)音、形狀以及作為食物、器皿等,尤其是在創(chuàng)世神話中葫蘆作為載體曾使伏羲、女媧在洪水泛濫時得以生存下來并繁衍后代,因而,伏羲、女媧部族及其后裔宗奉葫蘆為其圖騰,而且,以伏羲、女媧為其圖騰始祖,乃是非常自然的事情。值得注意的是,此種屬于“植物靈”崇拜體系的葫蘆信仰,與我國西南一帶濮人及其族裔關(guān)系至為密切。據(jù)濮裔后代侗學(xué)家林河說,在濮語中,“濮”即“葫蘆”之意;濮人認(rèn)為,人類是從葫蘆中走出來的,故以葫蘆為圖騰。而濮人是與楚、越等族(部族)及其后裔瑤、侗等民族有所關(guān)聯(lián),所以,特地提一下。
不過,伏羲、女媧部族的圖騰崇拜在后世產(chǎn)生巨大影響的,還是在于“動物靈”信仰體系中的蛇——龍崇拜。關(guān)于這個問題,20世紀(jì)30年代末40年代初,著名學(xué)者聞一多在《伏羲考》一文有過深湛而詳盡的論述。他從大量的典籍資料、口承文化及文物考古的翔實材料中,不但闡明東漢武梁祠石室畫像之二及隋高昌故址阿斯塔那墓室彩色絹畫中的“人首蛇身”像(均為雙人像)的人物是伏羲、女媧,而且從其為“交尾像”確定乃是夫妻關(guān)系;他進(jìn)一步指出,石刻或絹畫及古代典籍中的“人首蛇身”的伏羲、女媧的化身,其來源為“延維或委蛇”,并著重闡述了蛇——“龍”圖騰的演化,“龍”的基調(diào)是蛇,經(jīng)過“人的擬獸化”、“獸的擬人化”及“全人型”三個階段接受了獸的四腳,馬的頭、鬣和尾,鹿的角,狗的爪,魚的鱗和須,……從而形成了“龍”——作為部族的圖騰,則是以大蛇為圖騰的大氏族(或部族),兼并了以馬、鹿、狗、魚及獸類為圖騰的一些小氏族(或部族),組成強有力的以龍為圖騰的大部族。需要指出的是,聞一多結(jié)合南方越人、哀牢夷等部族流行的“斷發(fā)文身”風(fēng)俗習(xí)慣及“蜥蜴交尾”神話傳說法,闡述了龍圖騰及圖騰始祖的產(chǎn)生與人民群眾生活的密切關(guān)系。龍圖騰始祖的出現(xiàn),并非完全臆造,而是以水澤之鄉(xiāng)司空見慣的騰蛇飛舞、蜥蜴交尾的現(xiàn)實生活為基礎(chǔ),經(jīng)過豐富的幻想的提供和概括,加進(jìn)去“所愿望的,可能的,并以此使形象更為豐滿”,充滿著浪漫主義色彩的龍的神話及龍圖騰始祖——也是中華民族“人類的始祖”,便產(chǎn)生了。
以華夏族(漢族)為主的龍圖騰信仰,緣于長期以來漢族在神州大地處于“優(yōu)勢地位”;而且,還對“祝融”、“匈奴”等“蠻夷”部族有著深遠(yuǎn)的影響;因而,“原始夏人”的龍圖騰與“原始殷人”的鳳圖騰的耦合,遂成為以“龍鳳呈祥”為標(biāo)志的中華民族的象征。
(三)人文始祖
與以血緣關(guān)系為紐帶的人類始祖、圖騰始祖、部族始祖等有所不同,人文始祖主要側(cè)重于人事與文化的肇始和創(chuàng)造。中華民族是世界四大文化古國之一,早在5000~7000(或9000)年前已經(jīng)有了光輝燦爛的、聞名于世的古文化。黃帝不僅統(tǒng)一了中原大地,跨入了文明門檻,被當(dāng)時諸多部族尊奉為“帝”(因中原一帶位于我國中央地區(qū),從“五行”說,故稱“黃帝”);而且,文化建樹良多,功垂青史。諸如作文字,定樂律,始甲子計年(天干地支,六十年為一“花甲”)之術(shù),等等。中華古國創(chuàng)國務(wù)實之用,文化生活之需,可謂已臻初備。黃帝時代文化之威,于茲可見一斑。而且,這些文化創(chuàng)舉,千百年來一直流播不衰。它以強大的凝聚力,把海內(nèi)外“龍的傳人”之“夷”夏子孫統(tǒng)一起來,使他們感到無比的自豪和光榮。因此,黃帝作為中華民族的人文始祖而被千秋敬奉,是完全當(dāng)之無愧的。出于景仰,湘鄂川黔邊界世代口承著一些黃帝的神話傳說。
(四)部族始祖
遠(yuǎn)古之時,我國曾經(jīng)出現(xiàn)華夏集團、東夷集團和苗蠻集團三大部族集團。也就是說,在黃帝時代前后,除了以黃帝為首的華夏部族集團以外,還同時存在著“二昊”(太昊,少昊)及蚩尤等著名人物的東夷集團,以及包括大名鼎鼎的伏羲、女媧和歡兜、祝融氏的苗蠻集團。在華夏部族集團內(nèi),還必須特別提到與黃帝為昆仲的炎帝。黃帝與炎帝,蚩尤和歡兜,以及太昊、少昊和三苗、祝融等,既是部族的稱號,也是部族頭領(lǐng)的名字。他們作為各該部族的頭領(lǐng),同時又是各該部族的始祖。借助于定期(或不定期)舉行的隆重祀典,以及與之伴隨的禮儀、樂舞、神話傳說等載體的傳承,部族始祖的英雄業(yè)績、品德佚事、史詩歌謠等,也就在各該部族及其裔族千秋流傳,銘心刻骨。湘、鄂、川(渝)、黔邊界長期流傳的關(guān)于炎帝、黃帝、蚩尤、歡兜、祝融等的神話傳說,以及《苗族史詩》、《古老話》、《擺手歌》、《梯瑪歌》等史詩古歌,就是這樣代代相承地口傳下來。
(五)地域始祖
緣于人口不斷增多,宗支日益宏大,而其資源(土地等)相對狹窄,收益日漸見絀,因而“樹大分杈,人多分家”。此種“分家”,不是一個家庭的兄弟、子侄就地分庭別戶,而是一個姓氏的宗支易地?fù)窬樱謩e蕃衍。往往由某個或多個宗支的頭領(lǐng)率眾遷往他地,另謀生計。于是,這一(或這些)宗支頭領(lǐng)在若干世代子孫繁衍之后,也就被某一地域的族裔奉為當(dāng)?shù)氐?span lang="EN-US">“開基公公”(或“開基婆婆”),即地域始祖。當(dāng)然,有的地域始祖的神話傳說,可能反映的現(xiàn)實生活較為曲折離奇,帶有厚重的荒誕的外殼。不過,通過一定的故事情節(jié)敷演某一主人公開拓某一地域,蕃衍子孫后代,成為當(dāng)?shù)氐牡赜蚴甲妫瑒t基本上是與前述傳說佚事大體一致的。前者(宗支頭領(lǐng)率眾易地而居)如宋末元初從湖北紅土遷居湖南石門(時屬澧州澧陽都)的添平土司覃友仁,后者如鄂西山區(qū)流傳的譚氏始祖“佘氏婆婆”,其傳說故事皆屬地域始祖中很有代表性的范例。
(六)遷移始祖
部族遷徙的原由,除了上述宗支蕃衍以外,往往還有政治、經(jīng)濟、歷史、宗教以及開發(fā)等方面更多的更重要的原因。尤其是對于“湖南人來自天下”的湖湘大地來說,更是如此。
洞庭湖(原系古云夢澤一部分)及湖湘大地,歷史悠久,土地肥沃,氣候溫暖,民風(fēng)淳樸,但由于歷史的原因,開發(fā)較遲。據(jù)《晉書·地理志》、《宋史·地理志》載:“荊湖南北路(按,指今湖南、湖北)……其土宜稻谷,賦入稍多。而南路(按,指湖南)有袁、吉(按,指今江西宜春、吉安)壤接者,其民往往遷徙自占,率致富饒。”可見東晉、南宋以降,湖南的開發(fā)與江西移民有所關(guān)聯(lián)。縱觀湖南的開發(fā)和移民,大體上可分三個主要時期:東晉至五代,其移民多來自北方;五代以后,則以來自東部諸省較多;南宋前移湘居民多自江西,南宋后來湘蕃衍者蘇、皖、贛、閩、豫皆有。自東晉至明清,可謂“湖南人來自天下”,其中蘇、浙、皖、閩、贛等東部之人“居其什九”,而江西人又居?xùn)|部之“什九”。這是由于“晉之渡江,潯陽郡(按,指今贛東北九江一帶)已為多數(shù)僑民(按,指從北方遷居而來者)所歸注;且唐以降,江西人才輩出,其資源、財富足可與東南之浙、閩相頡頏,而此時的荊湖南北尚處土?xí)缛讼≈H,故江西往湖南移民,勢在必然。”此種史實,在湖南的遷移始祖?zhèn)髡f中,頗不罕見。
拙著《荊楚始祖神話傳說探索》第三編“遷徙族系編”中的“彭公爵主”、“飛山令公”、“大二三神公”諸始祖,其人其事(含“附會”、拈連之人物及有關(guān)事件)可以說或多或少皆與江西移民有關(guān)。“彭公爵主”的原型彭士愁及其父彭王瑊、其伯彭(王千),皆江西人,并先后為吉州(江西吉安)刺史。后彭(王千)奔楚(五代后晉所隸屬之楚王),為郴州刺史;復(fù)委任為溪州(今湘西永順)刺史。他們所帶領(lǐng)的士兵及族眾之遷移方向,十分符合前引《宋史·地理志》所載“袁、吉壤接者,往往遷徙自占”的史實。彭士愁及其所率之人,進(jìn)入湘西以后,漸自為當(dāng)?shù)厥来林?/span>“板楯蠻”(或“廩君蠻”)、“比茲卡”(本地人)所融化而成為土家人。而從其淵源考察,“彭公爵主”還應(yīng)屬于荊楚遷徙族系中的始祖之一。
湘西靖州(原為誠徽州)侗族始祖“飛山令公”,是附會捏合好些傳說人物及歷史人物而形成的另一種類型的遷徙始祖。其中重要的歷史人物南宋將領(lǐng)楊再興,亦與江西有緣。楊再興原是岳飛部屬、江西割據(jù)勢力曹成的部將。曹成敗后,楊再興在岳飛的統(tǒng)領(lǐng)之下,曾大戰(zhàn)郾城;單騎闖入金軍,殺敵數(shù)百;又以三百騎殲敵二千余;最后,英勇陣亡。但宋史上有兩個楊再興:一是此驍勇善戰(zhàn)、壯烈犧牲的楊再興,《宋史》有傳;另一為湘西南新寧(舊屬武岡州)瑤酋楊再興,唐末五代以其族姓(楊氏)掌握溆州等州的峒民,號稱“十峒首領(lǐng)”,且死后有人立廟祭祀,稱之為“飛山令公廟”?!逗贤ㄖ尽肪砥吡咂咻d:綏寧、會同、通道諸縣皆有飛山廟,云祀楊再思;城步(縣)飛山廟則云祀楊業(yè)。這一帶民間稱楊再思、楊業(yè)均為“飛山令公”,于是,就把唐末五代“十峒首領(lǐng)”的楊再興和其時自封誠州刺史的楊再思以及宋代楊家將“老令公”的楊業(yè)混淆起來,經(jīng)過附會捏合而成為誠徽州侗家始祖“飛山令公”。
湘西桑植(原為澧州路柿溪州桑植長官司)白族始祖“大二三神公”,其原型是“寸焚軍”(南宋末在云南大理組建的以民家人[白族]為主的一支軍隊)中的谷均萬、王朋凱、鐘千一。由于蒙古忽必烈統(tǒng)治集團內(nèi)訌,“寸焚軍”潰散后曾流落長江流域。谷均萬、王朋凱、鐘千一率領(lǐng)小部分潰軍,正是從江西溯江而上,經(jīng)洞庭湖,再塑澧水至其源頭的桑植,并在它的北源支系的劉家坪、麥地坪、芙蓉橋分別定居下來,從而成為桑植白族(舊稱“民家人”)的遷徙始祖。
無獨有偶。“飛山令公”、“大二三神公”以及前述“彭公爵主”,皆曾這樣或那樣的與江西有緣。它們在一定程度上表明,唐末五代及宋明期間,江西各種各樣的“移民”確實對湖南的開發(fā)曾經(jīng)有過較大的影響;尤其是對湖湘“蠻”、漢演變及土司制度興廢之影響更大。
(七)姓氏始祖
自古以來,中華民族的姓氏的含義、嬗變、地位十分復(fù)雜。大體說來,古代女子原稱“姓”,后改為“氏”;男子則原稱“氏”,后多稱“姓”。鄭樵《通志·氏族略序》云:“三代之前,姓氏分而為二,男子稱氏,婦人稱姓。氏所以別貴賤,貴者有氏,賤者有名無氏,……姓所以別婚姻,故有同姓,異姓,庶姓之別;氏同姓不同,婚姻可通,姓同氏不同者,婚姻不可以通。三代之后,姓氏合而為一,皆所以別婚姻,而以地望明貴賤。”我們這里著重說的,是宋明以來荊湘“望族”姓氏始祖。比如,南宋末年元代初中期湘北石門(縣)大姓“豪酋”覃友仁及添平所“土王”(土司王)覃順添的覃姓始祖及宗裔;流傳于封建時代卻遺存氏族圖騰信仰頗多的鄂西譚姓始祖“佘氏婆婆”;湘西苗族五大姓之一的龍姓始祖大明,約在200年前(清代中葉)從外地遷來花垣(最早稱“吉多營”,后升永綏直隸廳,尋改永綏縣,解放后定為花垣縣)溜豆、廣車一帶;湘西南侗家“陽”、“楊”、“唐”、“常”等十二姓(總稱“十二陽王”)的共同始祖——“金沙女神”;以及湘西北土家的向姓始祖等,皆是。
因篇幅關(guān)系,只能簡說鄂西譚姓始祖“佘氏婆婆”。鄂西長陽、巴東、建始等縣流傳的“佘氏婆婆”傳說,主要講述從災(zāi)難中逃出的年青姑娘佘香香,在山鷹救助之下來到落婆坪,后夢雙鷹入懷,孕而生下天飛、蘭芝姐弟,并指身旁的潭為姓(姓譚)。其后,譚天飛又生八子,分別住在苜蓿坪、大田坪、水流坪、雙社坪、象社坪、三羊坪、磨石坪、落婆坪,統(tǒng)稱為“八坪譚”,散布于湖北長陽、巴東及四川(重慶)巫山等縣。“八坪譚”后裔共尊佘香香為“佘氏婆婆”,并奉鷹為“鷹氏公公”。此傳說故事中,除鷹馱佘香香脫離險境及雙鷹入懷而生子女具有神話因素外,其余情節(jié)主要是與世俗生活關(guān)系密切的民間傳說,尤其是故事開頭的香香逃難(用機智擺脫追兵)和結(jié)尾的八子蕃衍八坪,傳說色彩更濃。八子蕃衍八坪中的歷史、地理、民俗、語言等方面的地域、民族色調(diào)甚為顯著。其一,八坪中除三羊坪(諧音“三陽坪”,在四川)有待于落實外,其它七坪都實有其地,且皆在清江及其支流沿岸。其二,直到現(xiàn)今,清江流域的長陽、巴東、建始等縣的譚姓,仍是人數(shù)最多的大姓。其三,“譚”與“覃”皆源自武落鐘離山(位于長陽縣境內(nèi)),巴人五姓——巴、樊瞫、相、鄭。其中“瞫”后演變?yōu)?/span>“覃”、“潭”、“譚”等姓。而“覃以湘西為多,譚以川東(按,今渝東)為多,鄂西則兩姓皆不少”。可見這些散布于鄂、湘、川(渝)邊界的覃、譚姓氏,與“比茲卡”(巴人——土家)有著血緣關(guān)系。其四,湖北民間文學(xué)家韓致中根據(jù)長陽《譚氏宗譜》及鄰近的明代容美土司(故地在今鄂西鶴峰五峰縣,亦清江流域)所立石碑考證,《佘氏婆婆》傳說中的譚天飛,可能是一個名叫譚天輝的千總的“移花接木”。“因為當(dāng)?shù)?/span>‘輝’與‘飛’音同,所以,有的同志認(rèn)為,他可能就是譚姓認(rèn)定的始祖”。
綜上所述,始祖類別實質(zhì)上為兩大類,即血緣始祖與人文始祖。人類始祖、圖騰始祖、部族始祖、地域始祖、姓氏始祖,血緣關(guān)系均較明顯且直接一些;而人文始祖,則側(cè)重于文化與人事方面,血緣關(guān)系既蘊含其中卻又表現(xiàn)得甚為繁復(fù)。關(guān)于這一問題,拙著《荊楚始祖神話傳說探索》第十五章“萬民共始祖”有專門的探討。
二 荊湘始祖神話傳說的繁富與體系
如上所述,自古以來華夏(漢)民族只以文化之異同辨夷夏,不以血統(tǒng)的差別歧視別的民族;同時,以寬廣的胸懷猶如“長鯨吸百川”般地吸收別的民族(部族)的文化精華,使自己得到充實、茁壯。所謂兼收并蓄,“有容乃大”。因而,“以文化之異同辨夷夏”且相互吸納相得益彰,正是中華民族及其文化之偉大、廣博、精深并獨具特色之處。具體到湘鄂川(渝)黔邊界或者荊湘始祖神話傳說,也不例外。
由于“湖南人來自天下”,且“夷”夏(漢)演變甚大(自春秋戰(zhàn)國時“夷”多夏少到近現(xiàn)代夏多“夷”少),故而湖湘大地自古迄今,各種類別的始祖神話傳說十分繁富。在某種意義上說,湖南甚至可以稱始祖神話傳說流存的“王國”。其類別之繁,族系之茂,數(shù)量之多,同一單列民族諸多祖先神話傳說之全,始祖文化的發(fā)達(dá),在國內(nèi)許多地域及民族中,是罕見的。
先說類別之繁。前面分別闡述的人類始祖、圖騰始祖、人文始祖、部族始祖、地域始祖、遷徙始祖和姓氏始祖,湖湘大地類別齊全。始母神及“圣公”,湖南境內(nèi)各民族、各地區(qū)皆有流傳。關(guān)于始母神,前已闡說。這里,再簡說一下作為男始祖神的“圣公”。如果說始母神標(biāo)志著母系氏族社會的“只知有母不知有父”的蒙昧?xí)r期的話,那么,“圣公”則是父系氏族社會男子在政治、經(jīng)濟、宗教、文化上掌握統(tǒng)治權(quán)以后的野蠻時期的產(chǎn)物。伏羲、盤瓠以及炎帝、黃帝、堯、舜、禹、湯等,均為各舊部族顯赫之“圣公”,同時,又是中華民族遠(yuǎn)古(乃至荒古)時代的睿智人才、民族英豪和杰出領(lǐng)袖。伏羲、盤瓠、炎帝、黃帝、舜帝,大禹等,他們的神話傳說在湖湘大地千百年來不絕于耳。湖湘大地各個民族土著“圣公”的神話傳說,亦復(fù)不少。土家的“八部大王”,苗族的“雅溪三王”,侗寨的“樹神羅永”,瑤山上的盤獲三郎,白族的“大二三神”等,都是。
以雅溪三王為例,略見一斑?!逗鬂h書·南蠻西南夷列傳》載:“夜郎者,初有女子浣于遁水,有三節(jié)大竹流入足間,聞其中有號聲,剖竹視之,得一男兒,歸而養(yǎng)之。及長,有才武,自立為夜郎侯,以竹為姓。武帝元鼎六年,平南夷,為祥柯郡,夜郎侯迎降,天子賜其王印綬,后遂殺之。夷僚……求為立后,……天子乃封其三子為侯。死,配食其父。今夜郎縣有竹王三郎神是也。”這一始祖?zhèn)髡f(《南蠻西南夷列傳》所載竹王三郎神佚事,其中主體當(dāng)來自民間流播的神話傳說),歷經(jīng)千載口頭傳承,清代光緒年間湖南《乾州廳(按,今湘西吉首市)志》,近人石啟貴《湘西苗族實地調(diào)查報告》,均有“雅溪三王”傳說故事的轉(zhuǎn)述。(1)其中變異稍大的在于:第一,三兄弟的降生,由水漂竹中兒演變?yōu)榫楣?/span>(龍神潛伏井內(nèi)的折射)射女,女有“感”而生“兒”。從原來的“植物靈”(竹)生人變?yōu)?/span>“感生”。第二,三兄弟之死因,《南蠻西南夷列傳》含糊其辭,石啟貴《湘西苗族實地調(diào)查報告》則點明皇帝害怕三兄弟武功非凡,隱有后患,便饋贈“御酒”(毒酒)殺死。第三,歸途中三兄弟喝“御酒”猝死,白馬拖尸返籍。后因“苗民之變起”(按,即民族起義),“變”平之后為籠絡(luò)人心而封三兄弟為“三王神”?,F(xiàn)今載于《中國民間故事集成湖南卷》的《雅溪三王》,基本情節(jié)與石啟貴《湘西苗族實地調(diào)查報告》所載《三王出身之略歷》大體相同,只是結(jié)尾的“封三王”和“立三王廟”以及三王精靈福佑“上湖南人”各族民眾,又略有變異。民間口承作品正是在不斷變異、積淀融化之中,日趨豐富、深厚、完善的。
次說數(shù)量之多。有關(guān)人類始祖(伏羲、女媧)“洪水造人神話”在國內(nèi)一些地區(qū)(主要為西南、中南一帶)長期口頭傳承,但在保存的古老、完善,分布的普遍、廣泛,型式之繁茂,數(shù)量之眾多,可能要以湖南為最。筆者20世紀(jì)60年代參與湖南少數(shù)民族民間文學(xué)調(diào)查、采集,80年代參加《中國民間故事集成湖南卷》編纂,接觸省內(nèi)各民族各地區(qū)此類神話傳說140余篇。其時湖南縣級單位(含市及廠礦)為95個,平均每縣1.5篇。其中以湘西土家苗族自治州、湘西南懷化地區(qū)更多一些,鳳凰、花垣(均苗族)、保靖(土家族)、新晃(侗族)、江華(瑤族)、沅陵、漣源等縣均多達(dá)4—5篇。
再說同一單列民族諸多祖先神話傳說之全且有的連貫。以土家族為例,從反映母系氏族社會始母神的毛古斯(女),到父系氏族社會“圣公”的“八部大王”(早期部落聯(lián)盟酋長);從向外擴展疆域的“君長”(晚期部落聯(lián)盟首領(lǐng)及階級社會創(chuàng)業(yè)英雄)廩君,到封建社會羈縻府州政策之下溪州刺史(今湖南永順、龍山等縣,同時也是該地首任土司王)“彭公爵主”,以及土司制度行將崩潰的添平千戶所土王覃添順(添平所土王肇始者,也是湘北“蠻區(qū)”覃氏始祖可溯至宋末當(dāng)?shù)卮笮蘸狼躐讶?/span>)。“比茲卡”(包括巴人及土家)各個重要歷史階段,諸多不同類型的始祖及其神話傳說,皆囊括無遺。
像這樣種類齊備、且能“蟬聯(lián)”的同一民族(部族)始祖神話傳說,國內(nèi)各民族中恐怕是不多見的。
最后說始祖神話傳說體系(族系)。湖湘大地類別眾多、型式繁茂、分布廣泛、數(shù)量可觀的各民族各地區(qū)的始祖神話傳說,自然而然地形成了此類作品的獨特的、完整的體系。那就是包括華夏(或炎黃)族系、“蠻夷”族系、遷徙族系等三大系統(tǒng)。具體地說,華夏族系,有女媧、伏羲、炎帝、祝融、黃帝;“蠻夷”族系,則有盤瓠、辛女、蚩尤、“毛古斯”、薩瑪、“八部大王”、廩君;遷徙族系,也有“彭公爵主”、“飛山令公”、“大二三神公”、覃友仁等,蔚為奇觀,輝映古今。
二、彭公爵主
在一場惡戰(zhàn)中,彭公爵主為激勵士氣,迷惑敵方,命男扮女裝跳舞陣前。敵方軍心渙散,以至一舉獲勝,于是產(chǎn)生了擺手舞。(彭公爵主泛指湘西最早的土司王,具體是指曾任溪州刺史的彭士愁。史籍記載,他從江西率工匠千余人入住湘西,其子孫在此維系了八百余年的世襲統(tǒng)治。在當(dāng)?shù)丶爸車绊懠按蟆W浜?,湘西土民將其作為土司始祖和祖先普遍供奉。土家族聚居的每個村寨立有土王廟,又稱“土司祠”或“擺手堂”,專供彭公爵主和死去家人)
長潭“爵主宮”始建于清代咸豐年間,有一百五十多年的歷史,為清代建筑風(fēng)格,磚木結(jié)構(gòu),復(fù)四合院布局。其主體建筑有前廳、正殿、供臺、廂房、前后天井和側(cè)門等,分左右兩道正門,左邊為“彭氏宗祠”,供奉彭氏歷代先祖;右邊為“爵主宮”,供奉“彭公爵主”,正門前是用青石板鋪成的能容納數(shù)十人跳擺手舞的長方形壩子,壩子的三周是雕刻精美的石護欄。長潭“爵主宮”是今渝東南地區(qū)現(xiàn)存的唯一的與宗祠一體的土家“擺手堂”,是土王廟與宗祠相結(jié)合的復(fù)合體,也是研究土家族原生文化的生存與變異軌跡的重要實物資料。“爵主宮”因主要祭祀彭公爵主而得名。彭公爵主就是湘西溪州刺史彭世愁。彭世愁因于后晉天福五年(公元940年)與楚王馬希范共立記事銅柱于會溪坪而著稱于史,是當(dāng)時湘西著名的土家族酋領(lǐng),傳說馬希范給彭世愁封了爵位,所以,后人尊稱他為彭公爵主,今酉水河流域的彭姓土家人均視他為開山老祖公。過去,一年一度的祭祀和擺手活動在此舉行,因此,習(xí)慣上又把“爵主宮”稱為“擺手堂“。那么,為什么重慶酉陽的土家人要崇拜湘西的土王呢?原因之一,酉陽自漢高祖五年(公元前202年)建縣時治所就在酉水河下游今湖南省永順縣王村(即今芙蓉鎮(zhèn)),屬漢武陵郡轄縣之一,史稱下溪州,后輾轉(zhuǎn)遷至今址。1962年《湖南省志·地理志》說酉陽縣治在永順縣南部猛洞河與酉水河匯合處的王村,因位于酉水北岸而得名;并說酉陽縣在湖南省境內(nèi)轄有永順、古丈、龍山三縣地,又錯入今四川境。這一史實表明酉陽與湘西有著不可分割的內(nèi)在聯(lián)系,被歷史清晰地打上了“文化同構(gòu)”的烙??;原因之二,溪州地處酉水河下游,而酉陽的后溪、大溪則地處酉水河中游,借助酉水這條黃金水道,兩地交往古已有之,故文化滲透與傳承亦為必然;原因之三,清同治《酉陽直隸州總志·地輿志·山川》載:“三峿山,在州東一百六十里后溪河上(即酉水河),三峰并峙,蒼翠逼人,為大江里彭、白、田三姓祖山。土人言三姓之祖始入川時,各踞峰下以居……”。由此可見,彭、白、田(土家族強宗大姓)三姓之祖曾由于不可抗拒的原因而被迫遷徙,從酉水河下游逆流而上,到達(dá)了酉陽的后溪、大溪一帶并繁衍生息至今,隨著三姓的遷徙,也勢必將這一“土王崇拜”的文化形式帶入酉陽地區(qū)。
彭公爵主——是指梁開平四年(公元910年)繼任溪州刺史的彭世愁。被楚王馬殷授為靜江指揮使,封上柱國、隴西開國男。擁有永順、保靖等三十州,成為南北兩江(即洪江和酉水)都誓主、湘西土家族地區(qū)的土皇帝。他的長子彭師裕、次子彭師杲分管永順、保靖,成了永、保土司之祖。彭氏政權(quán)經(jīng)歷了五代時期梁、唐、晉、漢、周和宋、元、明、清九個朝代、至雍正五年“改土歸流”,溪州土司統(tǒng)治時間長達(dá)877年,其間,永順土司傳了二十五代,保靖土司傳了三十四代。他們一方面“受朝庭之節(jié)制,完糧賦而不食俸祿,聽征調(diào)而不用軍餉,則世襲官,世襲地”,擁有“殺人不請旨”的特權(quán);另一方面又是土家族的民族首領(lǐng)、集資權(quán)、神權(quán)于一身,加之不少土司有功于國、有德于民、得到土家人的擁戴和尊崇,為他們建廟修祠,世代奉為神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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