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年代的生產(chǎn)隊,勞動報酬是工分制,每天早上生產(chǎn)隊長把社員招來,分派好活以后,由各自小組組長帶走。湖里的活有季節(jié)性,該種該管有階段,有一項活是長年不停,那就是積肥。生產(chǎn)隊有一個專職糞管員叫林子,他二十三歲,農(nóng)業(yè)中學沒上完就在隊里干活了,他人聰明,忠厚,誠實,隊長派他專門挨家挨戶籌糞,隊里專門給他配備了一輛土車,木筐,一個畚箕,一把锨,一桿稱,他的任務是到各家的廁所里去收集糞便,每天等社員離家一走,他就開始工作,天天記錄著在各家收到糞便多少斤,然后推到生產(chǎn)隊漚糞池倒掉,別看這個活臟,隊長不放心的人不讓干,因為牽扯到工分,糞便是按斤計分,事關公正公平,一年下來,各家的肥料分也是參與分配的一大項,在生產(chǎn)隊掌權的“三大員”(保管員,計工員,糞管員)中,是重要一員。
林子從小隨母親改嫁而來,農(nóng)村有個不雅的稱呼叫“托油瓶”,他姓孤人單,沒有親房近業(yè),平時謹小慎微,從來不敢和同齡孩子發(fā)生爭執(zhí),養(yǎng)成了內(nèi)向,孤傲,清高的性格,小時候和我挺合得來,一起逮魚摸蝦抓姐兒龜,下臘子(線織的網(wǎng)狀)捉鳥什么的,很投緣。我到外地上中學以后分開了幾年,等我高中畢業(yè)又回生產(chǎn)隊參加勞動時(我作記工員),重新又在一起合作,他母親年事已高,養(yǎng)父也失去勞動能力,他一個人掙的工分養(yǎng)活一家三口人,這時的他樂覌,自由自在地走家串戶,生活顯得瀟灑而隨意。
不知從什么時候起,林子每到靈俠家,就久久不愿離開。因為靈俠的私活太多了,需要林子幫著干。有一次靈俠說,林子哥,我家擔水的罐子碰了一道口子,你給我鈀上吧,林子痛快地答應了,從家里拿來自制的弓鉆先把裂了口的瓦罐鉆出小孔,再用自制的鐵鈀子鈀上,然后涂上灰膏,等灰膏干了后,瓦罐盛水不再漏了,這個活過去都是走鄉(xiāng)串戶的鈀鍋人的手藝,后來被“割資本主義尾巴”給割掉了,一個社員不參加生產(chǎn)隊勞動,到處溜鄉(xiāng)掙錢在當時是不允許的。而林子從小就巧,這些小活他一看就會做,他自制了一套工具,左鄰右舍家里的洗衣盆,洗菜盆,提水瓦罐碰裂了口子,都找他幫忙打鈀子,他樂此不彼,誰找都答應,是個出名的熱心人。
那會農(nóng)村里家庭用的泥盆瓦罐都是泥窰燒制的,很少見到木桶或鐵皮桶,泥瓦罐盆便宜,但易裂易碎,瓦盆瓦罐裂了口又舍不得丟掉,鈀一下還能用。林子成了靈俠家的義務工了,盆壞了找他,罐壞了找他,做飯的風箱壞了還找他。
風箱里的毛頭都是用雞毛扎上的,使用時間一長,雞毛磨掉了,磨光了,必須重新裝上雞毛再用,林子手巧心靈,大家常找他幫忙,那會,每家燒鍋都是碎柴,少量的供應煤碳,沒有風箱,點不著火,做不了飯,有人把好溜須討好隊干部的人叫做拉風箱的,可見拉風箱是多么密切聯(lián)系群眾的活。鄰居們看出了靈俠頻繁找林子干活的眉目,都心知肚明,沒人說破。
靈俠樂意請,林子樂意做,兩情相愿,有時趕上吃中午飯,靈俠專門做了好吃的,留林子不讓走,故意耽誤到飯口,林子也就半推半就地留下吃了,靈俠盛飯夾菜像妻子侍候丈夫那樣細心,林子心頭熱乎乎的,但心里明白,他是外姓人,年齡比靈俠大七八歲,好事不敢想,吃了飯趕緊走人。(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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