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張?zhí)烊?/a>
在量子力學理論中,有一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不確定原理(測不準原理),它是由1932年的諾貝爾物理獎獲得者、德國物理學家維爾納·海森堡(Werner Heisenberg,1901- 1976年)所提出的。他還創(chuàng)建了量子理論的矩陣力學。
海森堡出生在距離柏林大約500公里的另一個德國城市維爾茨堡。他9歲時,全家人搬遷到慕尼黑居住。他在慕尼黑大學攻讀物理,拜師于著名物理學家索末菲門下。后來他前往哥廷根大學,在玻恩和希爾伯特的指導下學習物理,1923年獲博士學位后,被玻恩以私人出資聘請為哥廷根大學的助教。
盡管海森堡的博士論文是《關于流體流動的穩(wěn)定和湍流》,但他真正感興趣的是當時物理界的熱門課題:玻爾的原子模型。
1922年初夏,玻爾應邀到德國哥廷根大學講學。他滯留了10天,作了七次報告,內(nèi)容就是詮釋他的原子理論及其元素周期表。他的連續(xù)演講非常成功,座無虛席,特別是眾多年輕的學子們反應強烈,與會時生怕遺漏了大師的某句話某個詞。他們把這幾次演講稱為是“玻爾的節(jié)日演出”,其盛況“猶如舉辦了一次哥廷根狂歡節(jié)!”
當時,索末菲和他的兩個得意門生——親如兄弟的海森堡和泡利從慕尼黑趕到哥廷根來聽玻爾演講。海森堡在這里第一次遇到了玻爾,他在玻爾的一次演講結束之后提了一個頗為尖銳的問題,引起了玻爾的注意。
玻爾當天就邀他一塊兒去郊外散步。海森堡受寵若驚,在3小時的散步過程中他與玻爾的交談受益匪淺,對他后來的研究方向產(chǎn)生了直接的影響。1924-1927年間,海森堡得到洛克菲勒基金會的贊助,他來到哥本哈根理論物理研究所與玻爾一起工作。置身于那種激烈的學術爭鳴氛圍中,海森堡開始了卓有成效的學術研究。
他在這短短幾年游走于三位量子巨匠之間:從索末菲那里學到了物理概念,向玻恩學到了數(shù)學技巧,在玻爾研究所修養(yǎng)了他最感興趣也最看重的哲學思想!但是,要出成果并無定論,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只有時機(知識淀積與機會)成熟,才有 “瓜熟蒂落”。
海森堡在思考玻爾和索末菲的原子模型時,因患花粉過敏不得不去赫爾格蘭島休養(yǎng)一段時間。在那沒有喧嘩的小地方,卻激發(fā)了海森堡的科學靈感,他構想出了對量子力學的最大突破——即后來被稱作“矩陣力學”的理論。
海森堡研究氫的光譜線實驗結果與原子模型的關系,他意識到,實驗得到的結果是宏觀物理世界中的可觀測量,而量子化的原子模型是科學家腦袋中構想出來的東西。“可觀測”還是“不可觀測”,在經(jīng)典物理中可以說這是個偽命題,因為按照經(jīng)典理論,人們認為物理量都是可觀測的。但在量子論的微觀世界,我們還不能從微觀上直接觀測,只能理論前行。那么,如何來判斷理論正確與否呢?
這實際上是玻爾的“對應原理”企圖解決的問題。 “對應原理”是從哲學意義上擴展到物理領域,其實質(zhì)就是:在一定的極限條件下,量子物理應該趨近于經(jīng)典物理。微觀的不可觀測量,與宏觀的可觀測量之間,應該有一個互相對應的關系。事實上,從普朗克開始,量子物理學家們就一直在潛意識中使用對應原理。
海森堡認為,原子模型中電子的軌道(包括位置x(t)、動量p(t)等)是不可測量的量,而電子輻射形成的光譜(包括頻率和強度)則是宏觀可測的。他在考慮:能否從光譜的頻率和強度這些可測的量倒推出電子位置x(t)及動量p(t)的信息?即是否可以將軌道概念與光譜對應起呢(見圖1)?
圖6-1左是玻爾軌道模型,右邊是宏觀可以測量的光譜頻率和強度。從圖上來看,在軌道概念中,電子繞核作圓周運動,玻爾認為有多種可能的軌道(圖左的1n、2n、3n……)。這沒問題,可以將位置x(t)及動量p(t)表示成這些軌道的線性疊加,或者說可以將它們作傅立葉變換。再看可測的光譜頻率和強度,光譜產(chǎn)生的原因是原子中電子在兩個能級之間的躍遷,能級差決定了光譜的頻率,躍遷的概率決定了譜線的強度,即頻率和強度是由兩個能級(n和m)決定的,每兩個任意能級間都有可能產(chǎn)生躍遷,但n和m是兩個獨立的變量。
如何將軌道中的量(例如x(t))用兩個獨立變量n和m表示出來,這難住了海森堡:x(t)是一個變量n的函數(shù),為何要用兩個變量n和m表示?海森堡在花粉過敏癥的糾纏中仍然成天思考這個問題。
圖6-1:原子軌道概念如何與經(jīng)典觀測量對應?
終于,海森堡的腦海中靈光一閃,他想通了這個問題——有什么不好表示的,把它們兩者間的關系畫成一個“表格”呀。他概略地規(guī)定了一下用表格進行計算的幾條“原則”,剩下就是一些繁雜的運算了。后來海森堡回憶這段心路歷程,他寫道:“大約在晚上三點鐘,計算的最終結果擺在我面前。起初我被深深震撼。我非常激動,我無法入睡,所以我離開了屋子,等待著巖石頂上的日出。”
計算結果非常好地解釋了光譜實驗(光譜線的強度和譜線分布),使得電子運動學與發(fā)射輻射特征之間具有了關聯(lián)。但海森堡仍然希望對玻爾模型的軌道有個說法。波爾模型基于電子的不同軌道,誰又能看到電子的軌道呢?也許軌道根本不存在,存在的只是對應于電子各種能量值的狀態(tài)。軌道只是一種技術處理,客觀上應該只有量子態(tài),而量子態(tài)之間的躍遷,可以精確地描述實驗觀察到的光譜。如果你一定要知道電子的位置x(t)及動量p(t),對不起,我只能對你說:它們是一些表格,無窮多個方格子組成的表格。
海森堡結束修養(yǎng)返回哥廷根后,立即將結果寄給他的哥們泡利,并加上幾句激動的評論:“一切對我來說仍然模糊不清,似乎電子不再在軌道上運動了”。1925年7月25日,《海德堡物理學報》收到了海森堡的論文,標志著新量子論真正出現(xiàn)了,它距離普朗克量子論的誕生已經(jīng)過去了25年。
海森堡投稿論文時,同時也寄了一份給玻恩,希望玻恩閱讀并提供建議。玻恩對海森堡論文中提出的計算方法感到十分驚訝,但隨后他意識到這種方法與數(shù)學家很久以前發(fā)明的矩陣計算是完全對應的。海森堡的“表格”就是矩陣。于是,玻恩與他的學生約爾丹一起用矩陣語言重建了海森堡的結果。再后來,海森堡、玻恩、約爾丹三人又共同發(fā)表了一篇論文。
作為量子力學的表達形式,矩陣力學是量子力學的第一種形式。后來薛定諤從波動的角度,用微分思想建立了量子力學的微分方程。他是因為愛因斯坦向他推薦德布羅意物質(zhì)波理論所受到的啟發(fā)。
微分方程是物理學家們喜歡的表述形式,牛頓力學、麥克斯韋方程都用它。薛定諤方程描述的波動圖像視乎使物理學家們感覺親切直觀、賞心悅目。雖然后來不知如何詮釋它而頗感困惑,但物理學家們還是討厭海森堡的顯得枯燥的矩陣。盡管薛定諤等人后來證明了薛定諤方程與矩陣力學在數(shù)學上是完全等效的,但名噪至今的是薛定諤方程,大家?guī)缀跬袅撕Iさ木仃嚒?/span>
海森堡當然有點耿耿于懷。天才終歸是天才, 1927年,他又拋出了一個“不確定性原理”,震驚物理界。
海森堡將原子中電子的位置x(t)及動量p(t)用“表格”即矩陣來描述,但矩陣的乘法不同于一般的兩個“數(shù)”相乘,不然就是不對易關系。在矩陣中:x(t)×p(t)不等于 p(t)×x(t)。或簡單地寫成:xp ≠ px。這種不相等的特性用它們(x和p)之差表示出來,叫做對易關系:
[x,p]=xp-px=ihbar
再進一步,對易關系可寫成如圖6-2(a)的不等式形式,稱之為不確定性原理。
圖6-2:海森堡的不確定性原理
根據(jù)海森堡不確定性原理,對于一個微觀粒子,不可能同時精確地測量出其位置和動量。要實現(xiàn)一個值測量越精確,另一個的測量就會越粗略。如圖6-2a,如果位置被測量的精確度是Dx,動量被測量的精確度是Dp的話,兩個精確度之乘積將不會小于?/2(即:DpDxs?/2, ?是約化普朗克常數(shù))。由于精確度越小表明測量越精確,如果Dx等于0(位置測量百分之百準確),但是因為不確定原理,Dp就會變成無窮大。也就是說,測定的動量將在無窮大范圍內(nèi)變化,亦即完全不能被確定。
海森堡用一個直觀的例子來解釋不確定性原理。在他看來,測量粒子的位置可以借助于光波,只有光波的波長可以與粒子的大小相比較。要想準確地測量粒子的位置,必須使用波長更短、頻率更高的光波(圖6-2b畫出了用兩種不同頻率的光波測量粒子位置的示意),如果使用波長比較長的光波,幾乎探測不到粒子的存在。但是為了精確測量粒子的位置而提高光的頻率,也就是增加光子的能量,這個能量將作用在被測量的粒子上,使其動量發(fā)生了一個巨大的改變。這將導致不可能同時準確地測量粒子的動量(見圖6-2c)。
后來,大多數(shù)物理學家對此持有不同的看法,認為不確定性原理是類波系統(tǒng)的內(nèi)秉性質(zhì)。微觀粒子的不確定原理,是由其波粒二象性決定的,與其測量的具體過程無關。事實上,按照現(xiàn)代數(shù)學的觀念,位置與動量之間存在的不確定性是因為它們是一對共軛對偶變量。除了位置和動量之外,不確定關系也存在于其他成對的共軛對偶變量之間,比如能量和時間、角動量和角度之間,都存在類似的關系。
海森堡對量子力學的貢獻是毋庸置疑的,但他在二戰(zhàn)中曾經(jīng)是納粹德國核武器研究的領導人。雖然德國核武研制未成正果,但海森堡當時到底起了何種作用至今仍是一個謎。他是波爾早年看中的年輕人,與波爾有多年的學術合作,亦師亦友,后來因戰(zhàn)爭蒙上了一層陰影。1941年海森堡曾到哥本哈根訪問波爾,據(jù)說二人不歡而散。二戰(zhàn)結束后,海森堡作為囚犯,被美國軍隊送到英國,1946年,他回到德國重建了哥廷根大學物理研究所。1955年,該研究所與作為研究所主任的海森堡一起遷往慕尼黑,后來改名為馬克斯-普朗克物理學研究所。
海森堡之后居住在慕尼黑。1976年2月1日,他因癌癥病逝在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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