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雅道三項——茶道、花道、香道,它們各自可以獨立存在,卻又互相融通,在一些特定的空間中,特別是在茶室中,這三者往往同時呈現(xiàn)。在茶室的“床之間”前擺放香爐、花瓶、燭臺, 合稱“三具足”,如果左右各放兩對花瓶和燭臺時便稱為“五具足”。
日本也有專用花道空間(花室)和香道空間(香室),在這些空間的壁龕中同樣會懸掛書畫掛軸,但它們并沒有獲得“花掛”或“香掛”的名稱,通常也是以“茶掛”稱之,或只能稱為“掛 軸”。日本茶掛以禪語為多,但也不限于此,為方便雅道愛好者閱讀,本章以茶道、花道、香道分節(jié),便于查詢。
茶道掛軸
茶道掛軸,是指特別用于茶事活動中,與吃茶本身直接相關(guān),或出現(xiàn)茶字的相關(guān)掛軸。日本茶道四諦 :“和敬清寂”、“一期一會”等就是在茶道過程中出現(xiàn)的專用詞句,而“吃茶去”、“禪茶一味”等,就是直接出現(xiàn)了茶字的掛軸,在茶道新人懸掛茶掛時,比較喜歡選用這樣的茶掛內(nèi)容,它們也是剛開始收藏茶掛的人們所喜愛的內(nèi)容。
日本茶道創(chuàng)始人和茶道各流派家元的手跡也可以歸在這部分中,盡管茶掛中可能并未出現(xiàn)茶字,但這樣的茶掛也只有懸掛在茶室空間里才最有意義,離開了茶室,把同樣內(nèi)容的茶道名人手跡掛出來,多少有些唐突和不協(xié)調(diào)。這樣的茶掛內(nèi)容有不少,本節(jié)只是選用了一些有代表性的內(nèi)容,茶道掛軸不限于此,其他茶掛同樣適合在茶道環(huán)境中懸掛。
1. 吃茶去
唐代趙州從諗禪師在觀音院主持四十年,留下諸多公案,最有名的 是“吃茶去”公案?！段鍩魰份d:趙州從諗禪師,師問新來僧人:“曾到此間否 ?”答曰:“曾到。”師曰:“吃茶去?！庇謫栆恍聛砩?僧曰:“不曾到?！睅熢?:“吃茶去?！焙笤褐鲉柖U師 :“為何曾到也云吃茶去,不曾到也云吃茶去 ?”師召院主,主應(yīng)諾,師曰 :“吃茶去?！倍U宗重在于悟, 這三個“吃茶去”有著直指人心的力量,奠定了趙州柏林禪寺是“禪茶 一味”故鄉(xiāng)的基礎(chǔ)。
圖 46 為日本僧人仙涯墨跡。
圖46 吃茶去 仙涯墨跡 日本私人藏
2. 儉德
“儉德”語出中國茶圣陸羽《茶經(jīng)》中“為飲最宜精行儉德之人”?！兑?· 否》 中也有:“君子以儉德辟難?！?諸葛亮《誡子書》:“夫君子之行,靜以修身,儉以養(yǎng)德, 非淡泊無以明志,非寧靜無以致遠?！敝袊刨t的儉德思想深刻影響到日本茶道, 日本的草庵茶道和侘寂特征都是對儉德的一種詮釋。圖 47 為日本茶道人物小橋碧 水筆跡。
圖47 儉德 小橋碧水筆跡 純道藏
3. 茶禪一味
傳“茶禪一味”最初由宋代圓悟克勤禪師書寫,并由其弟子流傳到日本,并在大德寺茶室首先懸掛,它實際上可能是村田珠光對圓悟克勤禪師印可狀墨跡的一種概括。圖 48 為岡田熙道 (1902 - 1988) 墨跡,他是一 位臨濟宗僧人, 廣島縣福山市出生,室號忘路庵、法名元享。八歲進岡山縣井山寶福寺, 隨天峰雪巖出家,后任東福寺派管長,建有寶福寺禪堂等。
圖48 禪茶一味 岡田熙道墨跡 純道藏
4. 煎茶竹送清風(fēng)
唐代盧仝《走筆謝孟諫議寄新茶》中寫道,七碗茶下肚后 :“玉川子,乘此清風(fēng)欲歸去?！碧拼虾迫弧堵犩嵨鍚謴椙佟吩娋渲杏?:“阮籍推名飲,清風(fēng)坐竹林?！薄凹宀柚袼颓屣L(fēng)”正是描寫煎茶吃茶之后的心境, 一派怡然自得、逍遙自在的神態(tài)。圖 49 為天臺宗三井寺 ( 園城寺 ) 管長、大僧正大 風(fēng)俊謙墨跡。
圖50 室閑茶味清 森諦圓墨跡 純道藏
5. 室閑茶味清
“室閑茶味清”是日本茶道中常用掛軸內(nèi)容,描述人在無事狀態(tài)下,沒有外來壓力與干擾,專注當(dāng)下地品嘗一杯好茶,才能真正品嘗到茶味的清香與清澈。圖 50 為森諦圓(1901 - 1990)墨跡。 其為真言宗僧人,明治三十四年 (1901) 生于香川縣,任總本山仁 和寺第四十一世門跡,總部仁和寺屬佛教皇族住持,御室派花道 總裁。森諦圓八歲進入佛門,于 種智院大學(xué)畢業(yè),著有《對孩子的說話方式》等書。
圖49 煎茶竹送清風(fēng) 大風(fēng)俊謙墨跡 純道藏
6. 一期一會
“一期一會”是千利休集珠光(村田)流、紹鷗(武野)流之義理而提出的重要茶之道(不是茶道),后經(jīng)七哲、三千家和千宗室(里千家)、速水宗達等人傳修,得到進一步發(fā)揚。“一期一會” 四個字首次被提出是在千利休的 弟子山上宗二寫的《山上宗二記》 一書中。圖 51 為北法相宗清水寺 貫主森清范墨跡。
圖51 一期一會 森清范墨跡 日本私人藏
7. 茶湯平生
茶湯平生是茶人對自己一生嗜茶的寫照,于茶湯里見人生,反映平生離不開茶湯的心情與事實。圖 52 為日本茶道三千家之一的里千家所 藏珍品,書寫者是里千家十二代家元又玅齋直叟宗室 (1852 - 1917)。 家元制是日本雅道及其手工業(yè)技藝傳承過程中形成的重要制度,家元在當(dāng)世代表著一宗一派的最高權(quán)威,也是所在流派的代言人和形象代表人。
圖52 茶湯平生 里千家十二代家元又玅齋墨跡 里千家藏
8. 壺中日月長
宋代陳克《南歌子 · 愛日烘晴書》中有詞句“庭下芝蘭秀,壺中日月長”,施耐庵《水 滸傳》中也有“醉里乾坤大,壺中日月長”之句。 明朝許仲琳《封神演義》有一聯(lián)云 :“袖里乾 坤大,壺中日月長?！备鶕?jù)不同場合情況,此壺既可為酒壺,也可為茶壺,一壺在手,天 南海北,海闊天空,任由遐想與暢談。圖 53 為大德寺龍源院僧人細合喝堂墨跡。
圖53 壺中日月長 細合喝堂墨跡 純道藏
9. 茶一杯通仙靈
唐代詩人盧仝,號玉川子,一生愛茶成癖, 著有《茶譜》,被世人尊稱為“茶仙”。其所著《七 碗茶歌》在日本廣為傳頌,并演變?yōu)椤昂砦菨?、破孤悶、搜枯腸、發(fā)輕汗、肌骨清、通仙靈、 清風(fēng)生”的日本茶道。詩中寫道:“五碗肌骨清, 六碗通仙靈。”圖 54 為日本書道家松井云溪筆跡。
圖54 茶一杯通仙靈 松井云溪筆跡 純道藏
10. 清苦
晉代葛洪《抱樸子 · 安貧》中說 :“以清苦稱高,以無金免危?！鼻蹇嘁彩遣璧拇~, 元人楊維楨(1296 - 1370)著有《清苦先生傳》, 以歌頌茶之“清”:明凈潔純,以及茶之“苦”: 味良甘美。圖 55 為菅原曇華墨跡,其為臨濟宗建長寺住持,明治昭和期間活躍的大僧人。
圖55 清苦 菅原曇華墨跡 純道藏
11. 四海皆茶人
《論語 · 顏淵》:“君子敬而無失,與人恭而有禮,四海之內(nèi)皆兄弟 也!君子何患乎無兄弟也?！庇纱艘瓿觥八暮＝圆枞恕敝?表示四海無人非茶人,喝茶無人不兄弟,以此希望即使是仇人也可以化干戈為玉帛。圖 56 為大德寺派僧人前田宗源墨跡,其昭和七年(1932)生于 京都,同志社大學(xué)經(jīng)濟學(xué)部畢業(yè),曾在建仁寺任職,并在大德寺瑞光院住職。
圖56 四海皆茶人 前田宗源墨跡 孝文藏
12. 人生七十,力 圖希咄。吾這寶劍,祖 佛共殺
日本茶道表千家藏有一件千利休珍貴的茶 掛,也是千利休遺偈(圖 57),或被稱為千利休 的絕命詞 :“人生七十, 力圖希咄。吾這寶劍, 祖佛 共 殺 ?！薄?希 咄 ”, 之前這個詞在漢語中沒有,用“圖”表達只是 一種近似借用,本意指船出發(fā)時發(fā)出的威勢十 足的聲音?！跋！笔恰斑瘛?的意思,表達悲憤情懷;“咄”表示叱咤之聲, 大聲斥罵,即表達千利休已經(jīng)送走了人生七十 年漫長的路程,如今卻站在生死岸邊,什么也沒有。千利休快七十歲 時,被豐臣秀吉命剖腹自殺,于是千利休寫下 了這句話。其中“祖佛共殺”是《臨濟錄》中的名言 :“ 欲得如法見解, 但莫受人惑。向里向外 , 逢著便殺 : 逢佛殺佛,逢祖殺祖,逢羅漢殺羅漢,逢父母殺父母,逢親眷殺親眷,始得解脫,不與物拘,透脫自在。”千利休本名千宗易,后來易名“利休”,一位禪師如是解釋:“利”是“鋒利”的意思,而“利休”,便是收斂鋒芒。 但是他的鋒芒終究不能隱匿,死時的茶圣,只能以寶劍自況。如今,表千家掛出這件茶掛時,更能彰顯其嫡傳正宗的地位。
（以上內(nèi)容選自文匯出版社最新出版新書《日本茶掛》，內(nèi)容以正式出版物為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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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道】對話純道先生：茶掛是茶道美學(xué)中的“點睛之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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