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樂奀
在敦煌莫高窟出土的一份據(jù)稱為唐朝時的“放妻書”，被史學家稱之為中國最早的離婚協(xié)議書。其主要內(nèi)容是：“蓋說夫妻之緣，恩深義重，論談共被之因，結誓悠遠。凡為夫婦之因，前世三生結緣，始配今生夫婦，若結緣不合，比是怨家，故來相對。妻則一言數(shù)口，夫則反目生嫌，似貓鼠相憎，如狼羊一處。既以二心不同，難歸一意，快會及諸親各還本道，愿妻娘子相離之后，重梳蟬鬢，美群娥眉，巧逞窈窕之姿，選聘高官之主。解怨釋結，更莫相憎。一別兩寬，更生歡喜。三年衣糧，便獻柔儀，伏愿娘子千秋萬歲?！?從這份協(xié)議書中我們不難看出，這的確是一份類似于我們今天的離婚協(xié)議，但這份協(xié)議的內(nèi)容也只單單說了夫妻離婚的原因：感情不和。于是請來雙方父母和親戚朋友，做此見證，男方的口氣極其寬容，還不忘給妻子一些美好的祝愿：如果沒有緣分，咱倆不如好合好散，離了之后，希望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再找個好人家……
這似乎與我們現(xiàn)在所了解的格格不入。因為我們所知的中國封建社會，那是夫權彌漫，受幾千年傳統(tǒng)封建禮教思想道德的約束和壓迫，形成了近乎變態(tài)的貞操觀，決定了古代中國婦女的卑下地位。女人想離婚或再嫁是件極其艱難的事，可謂“離婚難，難于上青天”！在古代中國，男人可以隨時提出“休妻”，就如同臉上的青春痘，想擠隨時都可以擠；而女人如若提出離婚，卻如同臉上的皺紋，想丟是不可能的。但是，從這份協(xié)議書中，我們并沒有看到男尊女卑的一面，看到的反而是男女平等，改嫁似乎也是很正常的現(xiàn)象。這樣一份“放妻協(xié)議”也許在今天看來，人們都還很羨慕，男方有如此的寬宏胸襟，女方也有自由選擇的權利。在對封建社會里的男女們也能如此的和平分手而感到驚奇的同時。我們不禁會問到：這到底是為什么？下面樂奀就試圖與大家一起破解這個疑問！
一、婦女貞節(jié)觀的歷史形成過程
孔子曰：“唯女子與小人為難養(yǎng)也”！中國男尊女卑的傳統(tǒng)思想道德觀念，實乃受儒家學說影響所致，其實質(zhì)是中國封建統(tǒng)治階級為了維護皇權政治而利用的工具罷了。經(jīng)過幾千年的漫長沉淀，最終形成了我們現(xiàn)在所知曉的貞節(jié)觀：女人不只是單純的不失身，還包括不改嫁、喪偶的情況下堅持守寡等等。魯迅先生在《我之節(jié)烈觀》有完整描述。
我們知道：孔子是春秋時期偉大的思想家與教育家。然而實際上，在中國先秦時期處于百家爭鳴狀態(tài)，孔老夫子的儒家學說并沒有什么特殊的地位。而到秦始皇統(tǒng)一中國以及西漢初年，倒是老子的道家學說占據(jù)了優(yōu)勢地位。直至漢武帝時期，這種狀況才有了巨大轉(zhuǎn)變，這時距孔子去世已有300多年。
西漢儒家大師董仲舒“天人三策”而漢武帝破格重用，后來武帝劉徹采納了董仲舒“天人感應，三綱五?！睂W說而正式提出“罷黜百家，獨尊儒術”，這也被史學家稱道為漢武帝“文治”方面的主要功績。獨尊儒術的結果是確立了男尊女卑的關系，逐漸形成女子“三從四德”、“從一而終”的封建禮教。在西漢劉向撰寫的《列女傳》和東漢初年班昭所著《女戒》二書，對這些條框都表露無遺。這一時期，雖有西漢宣帝效法秦始皇詔賜貞婦順女帛、東漢安帝詔賜貞婦有節(jié)義等，但對于女性倫理之中的貞節(jié)觀念（如“婦無二適”），并沒有被作為一種國家意識形態(tài)加以倡導，女性再嫁乃尋常之事，決不會被視為不符合禮教的規(guī)范而嚴加指責或禁止。
至宋朝，由于出了一班儒者，形成理學（又稱為“程朱理學”或“宋明理學”），改變了中國的學術思想以及風俗制度，也使婦女的貞節(jié)觀念在崇古的基礎上愈演愈烈。程朱理學是由北宋神宗時期二程（程顥、程頤兄弟）開始創(chuàng)立，其間經(jīng)過弟子楊時，再傳羅從彥，三傳李侗的傳承，到南宋初年由儒學大師朱熹集大成。程朱理學強化“三綱五常”之說，提出“存天理，滅人欲”，視人們追求美好生活的要求視為人欲，將封建綱常與宗教的禁欲主義結合在一起，使儒學走向政治哲學化，為封建等級特權的統(tǒng)治提供了更為精細的理論指導，深得統(tǒng)治者的歡心，成為南宋之后的官學。
在女性觀方面，程朱理學提出“男女授受不親”，婦人“當終受于從一”，丈夫有休妻的權利，而“餓死事極小，失節(jié)事極大”這句為后人唾棄的極端言論即出自程頤之口。然而，我們也發(fā)現(xiàn)兩宋時期女性的地位并不低，堪稱“半邊天”，當時涌現(xiàn)出了不少優(yōu)秀的女性人才（如李師師、李清照等）?？梢赃@么說：產(chǎn)生與兩宋之間的程朱理學當時只是個口號而已，并沒有構成對女性同胞們?nèi)娴膫ΑＲ驗樗谀纤魏笃诓砰_始為統(tǒng)治階級所接受和推崇，經(jīng)元到明清正式成為國家的統(tǒng)治思想。
中國古代有著名的《女四書》：《女誡》（東漢女史學家班昭著）、《內(nèi)訓》（明成祖徐皇后著）、《女論語》（唐朝女學士宋若莘撰著）、《女范捷錄》（明末儒學者王相之母劉氏所作），它們可以說是中國封建社會對婦女進行教育所用的教材范本，主要宣揚男尊女卑的封建禮教與道德觀念，歧視和壓迫婦女，流毒很深?！杜臅愤@一統(tǒng)稱叫法始于明末，成為后來幾乎所有讀書的女孩子的啟蒙讀物。
明清兩代的社會風尚是中國封建社會最污濁、淫靡的歷史時期。一方面，統(tǒng)治階級大肆鼓吹程朱學說，甚至對之進行歪曲，最終引來了災難性的后果。女性裹足始于南唐后主李煜主政時期，到北宋中葉以后形成“三寸金蓮”的崇拜，至晚清時期，以女子小腳為美的畸形女性美觀念彌漫于全社會。明清時期對貞節(jié)觀念的極端倡導，男子可以任意“休妻”、“出妻”，女子卻只能忍受。同時，女子被“休”、被“出”，被認為是奇恥大辱，改嫁更是“喪失貞節(jié)”。尤其進入清朝以后，貞節(jié)的含義變得十分偏狹了，似乎成了一種宗教，非但夫死守節(jié)成了天理，未嫁夫死，也要盡節(jié)，偶為男子調(diào)戲也要尋死?？傊?，女子的生命緊緊維系在貞節(jié)上，稍有變故，就要以死全節(jié)。這一來，把對節(jié)婦烈女的崇尚推至極點。
而另一方面，統(tǒng)治階級的腐化墮落，市民階層的肆意放浪，色情泛濫，縱欲成風。惡劣的社會風氣上行下效。士大夫在公開場合大肆談房幃秘事，不以為羞。明清時期的士大夫的色性觀念已不重在對女性顏色、妝飾的觀賞，而是沉溺于肉感快樂的暫時滿足。男女之間的感情交融墮落為注重色情。儒家的重婦德、重貞節(jié)的觀念與縱欲主義同時并存；壓迫婦女的傳統(tǒng)觀念與尊重女性的進步思潮形成對立；貞節(jié)觀念的加深與中國名妓的層出不窮形成了截然不同的對立。最終形成了一種近乎變態(tài)的貞節(jié)觀，對這一時期的女性同胞們的迫害尤為至深。
二、自由開放的唐朝打破了貞節(jié)觀的束縛
凡事都有例外?？v覽中國歷史，唐朝堪稱是中國封建史上最強盛的時期，同時也是一個自由開放程度相當高的國度。唐朝，是個“80后”性格極重、極善顛覆的王朝：先前的女人以瘦為美，而唐朝卻以胖為美；先前的后妃都住宮里，唐朝的后妃卻能在宮外自建府第；先前的大臣不敢對本朝皇帝說三道四，唐朝的大臣除了對本朝皇帝公開說三道四，像白居易這樣的文學泰斗還為皇帝編愛情故事。沒有顛覆，就沒有進步，所以顛覆本身就是一種美。唐朝的女性那叫一個幸福，《唐律》規(guī)定，結婚前可以自由戀愛、私訂終身，如果父母不同意那是父母的事，只要二人情投意合，法律會給與絕對的支持，只有未成年而不從尊長者算違律。這從法律上為青年男女的自由擇配開了綠燈，真可謂我的愛情我做主。在唐朝，離婚改嫁和夫死再嫁習以為常，并未受貞節(jié)觀念的嚴重束縛，它與前朝的“從一而終”和后來的“餓死事小，失節(jié)事大”形成鮮明的對照。
《唐律》對離婚也做出了相關規(guī)定：一是協(xié)議離婚，指男女雙方自愿離異的所謂“和離”、“若夫妻不相安諧而和離者，不坐”。二是促裁離婚，指由夫方提出的強制離婚，即所謂的“出妻”，若女方違犯《禮記》“不顧父母、無子、淫、妒、惡疾、哆言、竊盜”七條理由之一，丈夫就可名正言順休妻，但又規(guī)定曾為舅姑服喪三年者、娶時貧賤后來富貴者、現(xiàn)在無家可歸者，丈夫不得提出離婚。三是強制離婚，即夫妻凡發(fā)現(xiàn)有“義絕”和“違律結婚”者，必須強制離婚，并對不肯離異者進行處罰。盡管《唐律》中的這些明文規(guī)定，就本質(zhì)來說還是為了強化封建宗法制度，鞏固家長制度之下的夫權，但是我們也同時看到了積極和開放的一面，從法律上為婚姻的相對自由制造了一定的條件。
在唐朝，公主再嫁、三嫁者甚多。僅以肅宗以前諸帝公主計，再嫁者就有23人，三嫁者也有4人。唐代離婚較為自由，不僅為法律允許，而且不受社會輿論非議。女人第一次有了對婚姻說不的權力，第一次可以和丈夫在法律面前“人人平等”。“不可長守空房，任從改嫁他人?！迸丝梢匝鍪淄π貙e人說自己要離婚、要改嫁，卻還是不能完全逃脫夫權思想的干擾?！叭松鲖D人身，百年苦樂由他人”（白居易詩句）。史實記錄，唐朝離婚還是由夫方提出離異者為多，女子往往會因色衰愛馳、男子一朝發(fā)跡甚至是細小事故而被棄。同時，由于婚姻限制的相對寬松、貞節(jié)觀念的淡化，也帶來了社會風氣的惡化：皇帝嬪妃如云，達官貴族廣置妻妾，自不必說；很多有地位、金錢的男人還愛上了狎妓嫖娼、尋花問柳的樂子，而上流女性們也不敢落后，紛紛蓄養(yǎng)情人、婚外私通，如武則天、韋皇后、太平公主、上官婉兒等不勝枚舉……更是引出 “夢中懷孕”的艷事幌子。上梁不正，下梁歪。唐朝的婦女私奔、私通之類的花邊新聞層出不窮。借用當今一句廣告語：在唐朝，做女人真的很舒服！
唐朝這種自由開放的婚姻制度，自五代十國一直延續(xù)到了宋朝。在民間，雖然宋朝的禮教已是相當嚴格，但婦女離婚再嫁也并不是什么難事。
中國的歷史可以說是成也儒家文化，敗亦儒家文化；中國人尊之也圣人，鄙之也圣人。因而，孔子擺脫不了成為歷史爭議的焦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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