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旭《古詩四帖》及草書賞析2
韓愈在《送高閑上人序》中說:“往時張公善草書,不治他技。喜怒,窘窮,狀悲,愉佚,怨恨,思慕,酣醉,無聊不平,有動于心,必于草書焉發(fā)之。觀于物,見山水、崖谷,鳥獸、蟲魚、草木之花實,日月、列星、風雨、水火、雷霆、霹靂、歌舞、戰(zhàn)斗,天地事物之變,可喜可愕一寓于書。故旭之書,變動猶鬼神,不可端倪,以此終其身而名后世。”
張旭的書法,初學于他的堂舅陸彥遠,唐盧攜的《臨池訣》中轉錄了一段張旭的學書自述:“吳郡張旭言:自智永禪師過江,楷法隨渡。智永師乃羲、獻之孫,得其家法,以授虞世南。虞傳陸柬之,陸傳其子彥遠。彥遠,仆之堂舅,以授余?!边@是說他所繼承的是二王以來的正統(tǒng)的書法藝術。自漢末以來,書法藝術的發(fā)展,就一直很注重口傳身授的淵源關系。的確,從書法的流變來看,沒有師承,是很難得其門徑的,但有師承得其門徑者,如果學養(yǎng)、才分、功力不夠,仍然難以做出成就。羲獻之后,智永、虞世南、陸柬之在書法上各有成就,但都是能守家法,卻不能自立門戶,到張旭的堂舅陸彥遠,雖然得家傳之秘,卻不得其法,幾乎是連家法也守不住了。那么,張旭向他學習,可以說,是只能從他那里聽到他轉述前輩所說的書法之秘,張旭正是在這種情況下,憑著他對書法藝術的愛好和他很高的悟性,不但有所繼承,而且更有所創(chuàng)新,當之無愧地戴上了“草圣”的桂冠。 張旭的學習書法不僅是祖述二王,在傳統(tǒng)中討巧,更注重于參天地萬物之理,并廣泛地學習和借鑒。張固的《幽閑鼓吹》中記載有這樣一件事:“張長史釋褐為常熟尉,上任旬日,有老父過狀,判去。不數(shù)日復至,乃怒而責曰:‘敢以閑事屢擾公門!’老父曰:‘某實非論事,但觀少公筆跡奇妙,貴為篋笥之珍耳?!L史異之,詰請其何得愛書,答曰:‘先父愛書,兼有著述。’長史取視之,曰:‘信天下工書者也!’自是備得筆法之妙,冠于一時。”又傳說,張旭看公孫大娘舞劍而從中悟出道理,草書大有長進。其草書從“古法”中脫化出來,形成了自己的獨特的風格。那么,張旭草書的特點是什么呢?簡單的說就是“狂”,這種“狂”,表現(xiàn)在精神上是一種無拘無束的狂放自由,表現(xiàn)在書寫的用筆與結構、章法處理上是一種不離開法度而又出神入化、變幻萬端的奇麗雄壯之美的展現(xiàn)。世傳張旭寫狂草每每需要乘著酒興,使自己進入一種如醉如狂的狀態(tài)中,有時一邊狂呼大叫,一邊運筆如飛,信手揮灑,龍飛鳳舞,從他的腕底奔瀉出一片俊逸活潑的文字,直令人拍案叫絕。
書法,尤其是草書,到了張旭這個時候,其創(chuàng)作成了一種充滿激情和浪漫色彩的藝術活動,這和魏晉以來寫草書的那種蘊籍風流、帶有理性色彩的創(chuàng)作是大不相同的。王獻之也寫連綿草,但他寫的時候是冷靜和理智的,是有法度的嚴謹?shù)牟?;張旭則有所不同,他要“狂”草,如暴風驟雨之襲來,如江河洶涌而奔下,是顧不得那些理智的安排的。但他的“狂”不是“瘋”,所以,表面上的奔騰不羈,令你細看,處處又都不失法度,其難能可貴也正在于此。但遺憾的是,張旭的狂草之作,在當時主要是書于壁,而不是書于紙,《述書賦》云:“張長史則酒酣不羈,逸軌神澄,回眸面壁而無全粉,揮筆而氣有余興。”但這些書寫在粉壁上的狂草之作,卻無法保留至今,所以流傳到今日的張旭的作品相對于其他唐代大書法家來說,數(shù)量是比較少的。傳世的只有《肚疼帖》、《千字文》、《般若菠蘿蜜多心經》、《自言帖》、《酒德頌》和正書《郎官石柱記》等數(shù)種。 除此之外,世人多有以《古詩四帖》為張旭所作者,此帖無款,明朝以前,或有題為謝靈運所書者,明人豐仿曾辨之,以為不可能為謝靈運所書,但也沒有指明書者為何人。董其昌定為張旭所書,后人多信從之。張旭的《肚疼帖》 張旭的所謂“癲狂”,實際上正是他的“率真”的表現(xiàn),只有在這種狀態(tài)下,他的精神才獲得了最大限度的自由,解脫一切束縛,去盡情發(fā)揮他的天才的創(chuàng)造力,去表現(xiàn)他的出神入化的美。這種神逸翰飛的境界,決不是刻意可到的,所以蘇軾說:“長史草書,頹然天放,略有點畫處,而意態(tài)自足,號稱神逸?!边@種神逸之作,非但他人難以企及,在張旭自己也是偶然得之,《國史補》記載張旭的書法創(chuàng)作,說他“飲酒輒草書,揮筆而大叫,以頭
張旭的草書賞析
張旭《般若菠蘿蜜多心經》
可以這樣說,在書法藝術的發(fā)展史上,由于張旭的出現(xiàn),使書法作為藝術的境界又一次得到了升華。文字本來是一種記錄語言的工具,但漢文字發(fā)展到漢朝末年,由于張芝、鐘繇、劉德升等人的創(chuàng)造性發(fā)揮,使它有了藝術的含量,這是書法藝術的自覺時期,是漢字書寫成為藝術活動的第一次升華;到了東晉二王等人的出現(xiàn),為漢字的書寫創(chuàng)立并完善了一套用筆和結體的規(guī)矩,并充分地展示出書法的藝術美,可以說是書法藝術的第二次升華;到張旭這個時候,他將漢字這種工具性、使用性的符號進一步發(fā)展為一種純藝術,使這種抽象的線條結構成為表達其思想感情的一種手段,使?jié)h代揚雄所謂的“書為心畫”的書法藝術的最根本的特征得到了充分的表現(xiàn)。他是“草圣”,是漢文字書寫徹底升華為藝術的第一人,是在盛唐文化繁榮的推動下將書法藝術的境界進一步升華的創(chuàng)作“心畫”的大師!
張旭不僅是一位書法圣手,而且還堪稱是一位杰出的書法教育家,
他不僅用自己的書法藝術創(chuàng)作影響了后代的書法家們,而且在當時就將自己所掌握的書法藝術創(chuàng)作的一整套經驗傳授給了韓 、徐浩、顏真卿、崔邈、韓方明等人,為盛唐書法藝術的繁榮起到了極大的促進作用。尤其是顏真卿,曾兩次辭官拜張旭為師學習書法藝術,張旭毫無保留地將筆法傳授給他,顏真卿后來寫成《述張長史筆法十二意》,記錄了當時的情況和所傳授的內容。這不僅使顏真卿成為唐代一位杰出的書法大家,更使他成為我國書法藝術史上的一位彪炳千秋的楷書大師。顏真卿的書法藝術的巨大成功,與張旭的玉成是絕對分不開的。
聯(lián)系客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