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知道,人類從蒙昧步入文明的同時,詩與酒也誕生了,只是沒有人能說得清楚究竟是先有的詩,還是先有的酒。與高大上的詩不同,酒在當今社會只是一種尋常可見的飲料而已,但不可否認的是,它也是一種文化的載體,古今中外,飲酒都是一種文化現(xiàn)象。
眾所周知,詩歌是李唐時期最為盛行的一種文化現(xiàn)象,如果非要海選一個代言人的話,我想非詩仙李太白莫屬了。被后世人譽為詩仙的李白,卻似乎志不在此,他不承認自己是詩仙,而給自己的定位是“臣是酒中仙”。沒有喝酒他是李白,喝了酒他是李太白,喝醉了酒他就是詩仙太白了。
李白究竟是酒仙,還是詩仙,同樣是筆糊涂賬,但說是酒成就了李白,甚至說成就了他江湖傳奇、崇高文壇地位大概不會有人反對的。簡言之,沒有酒,就沒有李白膾炙人口的詩,更不會有什么詩仙太白了。
或者有人問,既然說酒與詩是幾乎同步出現(xiàn)的,那么李白之前的詩人為何那么遜,沒有一個詩人的詩歌成就可以比肩李白呢?
確實,李白詩酒的江湖霸主地位無人可以挑戰(zhàn),完全可以說是前無古人、后乏來者。所以如此,聽小編為您一一道來。
毫不夸張地說,我國是個遍地充斥吃貨的國度,沒有任何一個民族象國人一樣在意吃、講究吃,搞明白了中國的飲食文化,就算是全方位的了解了華夏文明。
既稱飲食,望文生義則知中國的飲食傳統(tǒng)文化中,“飲”在“食”前,就連說孩童也明白“酒過三巡、菜過五味”(酒在菜前)的道理。
最早的喝酒不是為了醉,而是為了“禮”。簡單地講,喝酒是一種教化。所以如此,是因為從前的釀酒技術(shù)原始單一,不但產(chǎn)量低而且浪費糧食。酒完全是糧食所釀,而非工業(yè)酒精勾兌而成。在上古時期先民辛苦勞作,一年收獲的糧食吃飽尚且不能,自然沒有多余的糧食來釀酒。酒是一種類似現(xiàn)代愛瑪仕、LV這類的奢侈品,只有王室和貴族方能消費得起。就是他們也不能隨意喝酒,只有“在祀與戎”的重要場合淺嘗輒止。
奴隸們鑄了那么多的青銅酒具,并不是供奴隸主一門心思擺開來觀賞的。那些青銅酒具看上去很巨,并非是王室和貴族酒量大,而是因為最早的酒精度數(shù)太低的緣故。
分析幾個與酒相關(guān)的字眼,就可以對上古先民飲酒有個大概齊的了解。比如說與醉相對的“醒”字,醒在《說文》中的意思是:“醉解也!”廣大百姓是餓醒的,想要體會酒醒的感覺只能是造反了;再比如“酬”字的本意是宴席間主人向客人勸酒,你來我往叫“應(yīng)酬”。窮人想要玩味一把“酬”,惟有吃大戶一途了’;又如“酷”字,現(xiàn)代殺馬特將頭發(fā)染個五顏六色就以為是炫翻酷斃屌炸天,殊不知“酷”原來是指酒味厚重濃郁,《說文》云:“酷,酒厚味也?!保ノ幕滋N的酷,完全就是一種自卑與不自信。
喝酒既然是敬天法祖,自然不宜多飲,食不厭精、膾不厭細的孔夫子雖然有“百觚之量”,但也知道節(jié)制,諄諄教導(dǎo)弟子飲酒“不及亂”。
到了漢代,我國農(nóng)業(yè)雖然有了長足之發(fā)展,但由于統(tǒng)治者獨尊儒術(shù),孔夫子的話自然等同于圣旨了,人們喝酒也得遵循“溫良恭儉讓”的老規(guī)矩適而可止。當然,漢高祖劉邦是個例外,他喝大了寫了一首《大風歌》,開創(chuàng)了一種滿嘴跑火車流毒甚廣的帝王體詩風。
歷史發(fā)展到東漢末年,隨著黃老思潮的泛濫,儒家地位受到挑戰(zhàn),知識分子社會地位高漲,也不再象司馬相如、東方朔那樣只是被視為俳優(yōu),酒也開始融入文人雅士的日常,個人意識的覺醒和文學(xué)創(chuàng)作激情的迸發(fā),酒與詩的碰撞由生疏變得親密起來。
喝了酒的文人開始變得有了思想,文學(xué)創(chuàng)作中多了人生短暫的慨嘆與探索人生真諦的思考。如曹操《短歌行》:“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斠钥?,憂思難忘。何以解憂,惟有杜康……”
從建安七子到竹林七賢,再到采菊東籬下的陶淵明,不再理會儒家的說教,大膽吐露心聲,慷慨悲歌直承喝酒就是為短暫的人生增加樂趣,驅(qū)除心底的煩惱,在思想禁錮的年代不喝酒,如何麻醉滴血的心靈……金谷宴集、蘭亭修禊都有曲水流觴推波助瀾,醒了就喝,喝了就醉,醉了就長歌當哭,兩晉南北朝數(shù)百年間的詩中雖有酒,卻多是酸辛與愁苦。
終于,歷史進入了煌煌盛唐,結(jié)束了數(shù)百年戰(zhàn)亂的李唐王朝虎虎有生氣,他積極向上,他揚眉吐氣,他銳意進取,他英姿勃發(fā),他熱情奔放……而展現(xiàn)盛唐氣象的不是帝王將相,不是權(quán)貴豪門,而是燦若星辰的詩人。準確的說,是無酒不歡的大唐詩人。盛唐不缺詩人,更不缺美酒佳釀,只是唐代詩人的好酒與前詩人喜歡喝悶酒不同,他們不再頹唐,他們激昂文字;他們不再苦悶彷徨,他們狂放張揚;
躬逢其盛的李白,更是無酒不歡,無酒不詩,將詩酒推向了登峰造極。在李白存世詩篇中,與酒相關(guān)作于酒席間或者自斟自飲的詩作就超過了半數(shù)?!岸肪圃姲倨遍_啟的李白模式還真不是蓋的,更不用說“天子呼來不上船,自云臣是酒中仙”的飄然出塵風度為他圈粉無數(shù),傾倒了蕓蕓眾生。
早期的李白詩尚俠任氣,帶著一股旁若無人的霸蠻之氣:“長劍一杯酒,男兒方寸心”(《贈崔侍御》);“酒后競風采,三杯弄寶刀?!保ā栋遵R篇》);“笑盡一杯酒,殺人入市中”(《結(jié)客少年場行》),此時的李白心雄萬夫,渴望建功立業(yè)的迫切心情躍然紙間。在他的字里行間,大唐武功赫赫,完全是一副“虎視何雄哉”的威武氣象。
表面上,李白標榜“事了拂衣去,深葳功與名”,實則他渴望“萬里橫戈探虎穴,三杯拔劍舞龍泉”(《送羽林陶將軍》),理想是積極用世的。
“欲渡黃河冰塞川,將登太行雪滿山”(《行路難》)李白好劍任俠自許,可惜現(xiàn)實卻令他四處碰壁。親手將王朝推向輝煌的玄宗皇帝志得意滿,每日醇酒美人不思進取,他欣賞李白的詩,也愿意為他提供飲之不竭的瓊漿,但他不愿意給李白廣闊的政治舞臺令他大展身手,只將他視為花瓶來點綴盛唐。感覺人生到達高潮的李白很快跌落低谷,被賜金放還山林。苦悶之下,李白更加狂放不羈,迷醉于酒鄉(xiāng)之中——“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銷愁愁更愁”(《宣州謝朓樓餞別校書叔云》)不能自拔。
李白無盡的悲憤與感慨無法宣泄,最終醞釀出了不朽名篇《將進酒》: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下來,奔流到海不復(fù)回。
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發(fā),朝如青絲暮成雪。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fù)來。
烹羊宰牛且為樂,會須一飲三百杯。
岑夫子、丹丘生,將進酒,杯莫停。
與君歌一曲,請君為我傾耳聽。
鐘鼓饌玉不足貴,但愿長醉不復(fù)醒。
古來圣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
陳王昔時宴平樂,斗酒十千恣歡謔。
主人何為言錢少,徑須沽取對君酌。
五花馬、千金裘,
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
不知飲了多少佳釀,詩興大發(fā)、激情澎湃的李白終于吐出了滿腔的郁悶之情。試想,如果沒有三百杯的豪情,如何寫得出如黃河之不天下來、一瀉千里的磅礴詩歌?沒有跌宕起伏的奇思妙想,如何寫得出令人擊節(jié)贊嘆的醉人篇章?不是苦悶異常,如何寫得出如此恣溢汪洋、張狂豪放的華章?
這首《將進酒》完全可以視為李白的巔峰之作,如果沒有喝酒,李白是斷然不會有此佳構(gòu)的。是酒成就了李白,成就了大唐。沒有了李白,世間從此惟余太白遺風。
李白,當劃過天際的這顆最亮的星墜入夜的深淵,歷史從此再無盛唐。最后,借用臺灣詩人余光中《尋李白》做為短文的結(jié)束語:
酒入豪腸,七分釀成了月光。
剩下的三分嘯成劍氣,
繡口一吐就半個盛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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